“当真是感谢萧姑娘挂怀。”吴夫人命下人接过荷叶手上的补药。
两人一来一回相谈甚欢。
萧笙言似是无意间般谈起,“秋月那小丫头与我甚至投缘,”往吴夫人身后瞧了一眼,“怎今日不见?”
笑容挂住,“我命那丫头去城里买些首饰了,估摸着时间快回来了,等她回来我定当告知于她。”
对方明显有意隐瞒,这是在赶客了,她识趣闭嘴,只说了几句就告了辞。
“且随我走,姑娘来之前府里来了客,老爷正在前厅谈事,咱们走这边。”
萧笙言被京兆尹家的下人引着,偷偷给荷叶使眼色。
荷叶突然就懂了,步子一跨把姑娘挡着,“你这府里这花是什么,好生漂亮,开了眼了。。”
拽着吴府的下人就拼命走,一眨眼姑娘就不见了。
“我们会不会走得太快了,萧二姑娘落在后面了?”那下人一回头不见萧笙言,不禁担忧。
“不用操心,姑娘肚子难受去如厕了,让咱们先走。”荷叶插科打诨试图转移对方注意力。
打着昨日感谢吴夫人的由头,今日特来打探究竟。
昨夜她途径眼前的书房时,见门关得严丝合缝,只无意往门靠了靠,就被吴府的管家叫住了。
他说这是重地,吴大人寻常绝不许别人进入。
可她越看越觉不对,她是文人自然懂,文人向来将书籍视若珍宝,书房也藏了不少书信往来,不许人进倒也正常。
可哪有在寿宴之时还派管家守着书房的,此间绝对有秘密。
躲在柱子后面,萧笙言关注着门口管家的一举一动。
那管家也算衷心老实,待在门口一刻盹也不打。
眼睛眯出一道缝来,让她看出了一丝端倪,此人不简单。
他左手虎口处有一层厚厚的茧,右手食指中指也是如此。
这是常年练习箭术才会有的。
箭术?
那晚射杀歹徒的黑衣人也是射的箭,是巧合还是……
正当一筹莫展不知如何支开管家时,他就被叫走了,嘴里嘟哝着几句话。
“大人不是在会客吗?这时怎会叫我?”
管家前脚一离开,萧笙言就小心翼翼上前推开门进了书房。
丝毫没注意她身后有一双眼盯着她。
房内布置得井井有条,书册都被爱护得一尘不染,符合她对吴大人的印象。
扫视布局的同时,她的目光聚焦在书架上的一块牌匾,那是皇帝御赐的亲笔。
放在最显眼的地方,足见其爱惜。
笔墨晕染下的金纸勾勒出四个大字——严以律己。
圣上称赞他严以律己,吴大人也已严以律己作为人生箴言,她在朝时常常听人讲到。
赞赏般点了点头,她的手已然不知觉摸了上去,察出些不对劲来。
这牌匾还能转动!
犹豫片刻后她果断出手,牌匾转了半圈就不动了,与此同时齿轮声响。
书架一分为二打开,通往地下的通道深不见底。
摸着墙壁探索方向,前方尽头的火光微弱闪烁。
微弱的呼吸声叫她为之一颤,来不及加快脚步。
火影在瞳孔里闪烁,秋月了无生气躺在地上,不只是她一个,还有好几个女人洁白的衣裙被血浸透。
饶是她见过大风大浪,也着实被这场面吓住,呼出了声。
声音堵在嘴边,一只指骨分明的手适时捂住她,发不出声。
感受到后背的力量,她猛然回头,一双晦暗眼眸直视她,清晰的下颌轮廓在火烛下越发清晰。
一把扯过顾淮岸的手,“你派人跟踪我?”眼底嗔怒。
顾淮岸压根就不理怀里被锁住的未婚妻,只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原本就冷漠的眼蒙了一层雾气,手里的力也削弱了几分。
看准时机,萧笙言抽身而退。
扑倒在秋月旁边,萧笙言探了探呼吸,虽微弱但幸好呼吸尚存。
“还有得救。”
见秋月指尖微动,她只安抚,却让秋月不用说话。
她会救下所有人的,但这件事得从长计议。
“眼下困局你当如何脱困?”全场唯一的男人开口。
沉默半晌后她轻声开口:“先离开。”
这里受伤的人数众多,只凭她一人,不得不承认的事实,她一个人都带不走。
“恐怕走不了了,我借口如厕离开前堂,吴大人很快就会发现。”
慌乱一闪而过,她很快便恢复平静。
如果真同萧淮岸所说,他不可能好生站在这里不作为,他应该留有后手。
“那就感谢顾大人出手相救了。”
顾淮岸眉头皱起,对此回答感到不满。
话音一落,地道里一阵阵沉重的步子回荡,果然被发现了。
那群人黑压压一片涌过来,她忍不住向后退看顾淮岸的眼神,但他站得挺拔,没有一丝惧色。
直到看到为首的是流风,她才领会到为何顾淮岸如此胸有成竹,向他投了一道别有深意的目光。
外面嚎叫的声音此起彼伏
“大人,外面都处理妥当了。”
由流风持火把在前带路,又有顾淮岸在身侧通行,她不再向来时那般有些害怕。
管家一行人都被押住,见秘密已然公之于众只恶狠狠盯着顾淮岸,嚷嚷着要见老爷。
吴大人匆匆忙忙赶过来被一片狼籍吓住愣在原地,睁大眼睛不可置信。
满眼愤怒他指着管家,“你都瞒着我干了什么?”面对顾淮岸行礼,“还请顾大人明鉴。”
管家等一行人不知所措,跪在地上说不出话来。
“此事我必当禀明圣上,吴大人近日便不用出门了,在府里听候圣意便好。”
府里修了一道这么大的密道,京兆尹不知道是不可能的,此事他定当参与其中。
萧笙言不懂这明明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京兆尹就是整件事的罪魁祸首,为什么顾淮岸还要给他三分薄面,如若他还有翻身的机会又当如何?
但她没有质问顾淮岸。
“萧姑娘今日受惊了,早些歇息吧。”见她还不走,顾淮岸这才注意到她。
“这些受伤的姑娘又当如何?留着杀人灭口吗?”
府里出了这么大一件事,吴夫人听着音就过来了,一踉跄颓然跪在地上。
太过于尖锐大胆,吴大人涨红了脸一贯的文人风骨至此也端不住了,“你一介女子怎如何大胆?我定当书信告知萧大人。”
“先管好你自己吧。”她不屑与这人交谈。
“萧姑娘觉得将这些姑娘安置在府内请大夫好生照顾如何?”
吴大人也在旁附和顾淮岸的话。
偏她不领情,“那这些女子便交由我照顾,不用大人操心了,还借顾大人的马车一用。”
如若不管这些秋月她们,她们保管活不过今晚就会被杀人灭口。
不能把这些姑娘送到萧府,顾淮岸知道自己经营茶楼还帮自己瞒着,索性她把这些姑娘送到风晓阁。
顾淮岸正欲开口,萧夫人嘶哑着嗓子“谢过萧姑娘了。”
已然成定局,顾淮岸也不好拒绝了。
打量脸色苍白的萧夫人,萧笙言对着萧夫人心中疑惑。
此事按她所想萧夫人也有参与其中,为何还会帮着她?
*
阿语聚精会神地翻阅手中兵书,听了点风声朝外望了一眼,小小的身影即可出现在楼下,等待顾淮岸的马车安稳停下。
见萧笙言率先下来,阿语朝车里探头,女子们套着件被套团在一起。
看得一愣一愣的,阿语缩回头不解看着姑娘。
看阿语殷勤下楼,她朝他招手,“还不快找些阁里的姑娘过来帮忙?”
他这才赶忙转身去寻人,芷兮也休息得差不多了,虽还有些精神萎靡也出来帮忙。
看着众人忙上忙下将那些女人搀扶着扶过从后门入,楼里生意一如既往井然有序,没有客人发现外边的动静,谈笑声依旧。
何二听完姑娘的吩咐,有些为难道:“阁里房间有限,恐怕供不了这么多姑娘。”
她沉思片刻,她早就想过这些问题了,那就先暂时将其他包间改作房屋。
“还有,近段时间加强看守。”
特意请了全城最好的大夫过来,但耐不过秋月伤得太深,恐无力回天。
她只拼尽最后的力握住萧笙言的手,结结巴巴将对她的感谢全都表达出来。
“感谢姑娘相救,我命贱福薄,只望莫要连累姑娘。”
她已知晓了真相,秋月这群人都是被那女子失踪案的凶手绑来专卖给达官贵人做通房的,可偏偏这吴大人有欺辱人的癖好,此前已不知多少如花似玉的姑娘落了难。
秋月还告知萧笙言,“其实吴夫人是好人,她明里暗里很是照顾我们,那日您受伤给你擦药时吴夫人是怕奴婢被欺负,这才支开奴婢的。”
对这番话她还当真有些意外,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误会吴夫人了。
“秋月贱命一条,但夫人不应如此,我自知没有脸面再请求萧姑娘,但请萧姑娘若有能力,助夫人脱离苦海。”
反握住秋月有些僵硬的手,她脸上是前所未有的坚毅。
秋月是带着笑离开的。
“你放心。”
这是她对秋月的最后一句话,她定会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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