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森森的,四周墙壁只消风一吹就能刮出一整块墙皮来,裸露在外大半截,地上湿润润且黏糊,混杂着血腥气让人只想作呕。
萧笙言跟在后面脚下也不知往哪踩,她也想吐,但硬生生决计不肯在顾淮安这伪君子面前表现出来。
她看不见面前的男人只余光一扫就能看见背后的小女子正捏着鼻子屏气,还自以为隐瞒得天衣无缝。
两边都是都是被关押的犯人,凌乱的头发挡住脸看不清谁来了都只知把手伸出来。
定睛一看那些手指甲比猫爪还长,藏了不少污渍,扯住她的衣裳不让她走吓了她一跳。
还是看押的小厮一鞭子甩了过去,一声吃怒,“还不滚远些。”
那小厮哈腰停下,贴心解了锁,等他们两人进去,“就是这儿了。”
随即转身,往那躺倒在杂草碎堆里睡觉的男人踢了一脚,“喂,醒醒,有人来看你了。”
吴大人没摸清楚状况,眼睛一块被揍得血肉模糊,有些看不清来人,起身只靠着双手一顿乱摸,在快要摸到萧笙言时被顾淮安一只手嫌弃地支开。
顾淮岸不说话,便只能她说。
“吴大人,我来送你一程,给你带了一份薄礼,还望你欢喜。”
吴大人听音才识出来人,冷哼一声,“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纵使我错了,可我这么多年殚精竭虑为陛下分忧,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陛下定会原谅我。”
显然他还没有相信自己最终的判决。
死到临头,他还未觉得真正做错了什么,已经魔怔了,不禁让她惋惜吴大人这是自食恶果。
拿出那块从吴府顺过来的牌匾,金灿灿的大字差点闪瞎了那罪人,一把被夺过去捧在怀里。
被突然的举动吓住,她下意识也去抢那牌匾,结果一踉跄险些摔在地上,幸好被扶了一把,那牌匾狠狠砸在地上竟破得稀碎。
“你对不起万千少女,你更对不起‘严以律己’这四字。”
手搭在顾淮安的衣袖上,她迅速移开,嘴里小声说道:“多谢。”转移目光看着到扑倒在地的犯人。
伴随着天牢里从四面八方传过来的哀嚎声,竟觉有些衬景。
碎片被吴大人紧紧拥入怀里,脸色很难看,嘴唇也颤抖说不出话来。
萧笙言没料到对方会对这牌匾如此看重,可若当真是这样,又如何会走上这条不归路?
静默下,谁也不说话,顾淮岸原先在一旁不做声,这是也开了口,结束了这场局面。
“圣上收到匿名信,信上举报你和歹徒勾结,将余下失踪少女送给朝中交好巩固关系,你可认?”
天牢里回荡着吴大人的凄惨笑声,让人发颤。
直到萧笙言两人走得远了,他只坐在地上一动不动,表情呆滞。
“我认。”声音遥远悠长穿透墙壁,穿透他的心灵。
“顾大人。”
顾淮岸在前面走得快,听见有人喊他才停下转身面对萧笙言。
有些别扭,但她继续道:“先前的事对不住。”
“何事?”
“先前我曾误会杀人灭口的凶手是你,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污蔑了好人便敢作敢当。
“我不怪你。”
突然抬起头,她突然眼光一亮,“道歉的事说完了,接下来我想问问顾大人,那封匿名信是你呈的吗?”
很快便被回绝了,淡淡两字“不是”却更加确定了她心中所想。
“可我总觉得,以吴大人一人之力完不成这么大一件事,或者说他背后有更大的人让他不得不一人应下所有。”
沉思片刻后,她说下了心中所想,话一出口,便想要收回,她怎么会在顾淮岸面前说出来?
“你不要多想了。”
她果然不说话了,顾淮岸默默放缓了步子让后来人跟上,等出了大门时,两人已然肩并肩走在一起。
听见旁边人默默吸了吸鼻子,夏日炎炎还以为萧笙言受冷了,他低头一看却发现萧笙言眼睛有些湿润。
“你哭了?”
“没有,”眨巴眨巴眼睛,“你说为什么吴大人在众人眼里秉公执法,而他自己却过不了这一关?”
“你这么大能耐竟然也会疑惑在这件事吗?”突然不知如何作答,想了良久他才想好,“也许是因为人都有两面性吧,好可以是一个人,他也可以坏的透底,并不矛盾。”
萧笙言在心里默默念了几遍“两面性”,“所以这也是先师教育你的吗?”
当然不是,她从来没有教育过顾淮岸这些,因为她从未听说过“两面性”这词。
一时愕然,顾淮岸站在原地,刚刚以为是萧笙言受了风寒,先下他只觉得自己有些冷,每次快要忘却的时候,萧笙言总会适时提醒她还有个人让他牵肠挂肚。
“不是。”
“萧姑娘似乎对我先师很是上心。”
连忙摆手,“我只是羡慕她能有你这般能耐的徒弟。”
说几句奉承话谁不会?
“可先前又是谁说是我亲手杀害了自己的老师?”她肯定顾淮岸对这件事的处理,但却不能否认他杀了自己的事实。
“难道不是吗?”
扫了她一眼,两人都不说话了,只等着各自府里的马车牵过来。
顾府的马车先一步,看着顾淮岸的背影她突然叫住,“上次说我很快就要如愿了是为何意?”
对方好像却并未听见,反而走得更加快了。
吴大人是在狱里畏罪自杀的,死时他的手指十指均沾带着血迹,残败的墙壁被他的血迹覆盖一大片。
是他的畏罪书。
一笔一划,看字迹血都要流尽了仍继续在写,其中他将接受过他贿赂的官员全数写下。
也许是真的悔过了。
“只可惜,迟了。”这是萧笙言的评价。
皇上听说了御里吴大人自杀的事手里的笔在空中停顿半刻,然后什么也没说只继续批阅奏折,好像这个人已经从所有人的记忆中消除,所有人都很默契地闭口不谈。
不过也许是人人自危罢了,朝中官员都被彻查,龙颜大怒,奈何数量众多,如若当真全部肃清,恐怕会朝政混乱。
一下完朝,萧大人急急忙忙就往家里回,着急忙回连口水也没喝就很是兴奋将萧笙言拉过来。
“你可知今日发生了何事?”
“女儿不知。”无非就是处理京兆尹留下的问题。
接下来的话让她瞠目结舌,萧大人将吴大人在牢中自杀的事情告知与她,以及那面墙上留下的名单。
他提到了一个人,萧笙言斟茶的手停在半空,滚烫的热水斟满茶杯溅在她的手上,直到疼痛刺醒了她。
那是她的徒弟,说不上多优秀如今有多大建树,但上一世的她也是认真教导过的。
有一刻怀疑,她在怀疑自己上一辈子是否就是过得一场闹剧,她的教导全然不曾落到实处上来,她句句箴言要求弟子们不求仕途昌顺,只求无愧于心,无愧于民,可终究还是有人无法做到,她不求弟子承欢膝下,但也没想到刺向自己的利刃正是从弟子手里来的。
但好在最让她自豪的大徒弟如今仕途正顺,当初也只有他最能领会她的意,想来他应当过得很好了。
有些哗然,萧父疑惑挥手在她眼前,“言儿,身子可是不舒服?”
“并无大碍,只是一时走神,刚刚父亲提到哪里了?”
“圣上夸赞我有一个好女儿。”颇为让他自豪得意起来。
“是吗,那圣上有没有夸赞我有一个好父亲呢?”
都笑起来,萧夫人从外面过来也发起笑,“也不害躁。”
见萧大人走得如此风风火火,连同僚搭话贺喜也不愿多讲,同与萧大人一道上朝的那些官员们下朝后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背后议论萧大人,特别是对他的二女儿评头论足。
“一姑娘家家,竟然敢公然上堂为了那群不清不楚的女人鸣冤,当真是惊世骇俗。”
一阵附和声响起。
将官服穿的格外俊朗的顾淮岸本往外走,突然在他们面前停下了步子。
“萧二姑娘自是胆识过人,各位大人还是莫要说些闲话的好,”他思考了一会,“如若我没记错,天牢里的那块壁上还有在座不少大人的名讳。”
噤不作声,大人们低着头看着对方,头也不敢抬。
等顾淮岸走得远了,都齐刷刷望着他的背影蛐蛐,“谁人不知那萧二是他未婚妻,这平日闷不做声的翰林院大学士竟然还会为自己的未婚妻打不平,不是都说他早已对那萧二不满想要退婚却被他父亲拒绝吗?”
“可不是,那萧二名声也差的紧,如若不是看中她的家世,恐怕也是没人敢要的。”
流风跟在主子后面,身后的话全听了进去。
“主子,那群人这般说您,要不……”
“你如何这般多事了。”一句话驳斥流风。
但流风的话也适时提醒自己,此次已是多管闲事,不能再有下次了。
“小的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为何您会帮萧姑娘,您明明对她讨厌得紧。”
“不是为了帮她,我只是向来看不惯男人这般虐待弱女子。”
流风看眼色不说话了,知道自己戳中主子的伤心事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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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两面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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