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淮岸先是愣了半瞬,紧接着头侧过去,看不清脸上表情,等再次回过头时脸上依旧淡淡的。
只当他没听见,她又耐着性子提高音量重说了一遍。
“我说——你母亲萧夫人病了。”
“知道了,我晚些回去看她,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被突然一双漆黑的眸子盯着,她结结巴巴回答:“没了。”
听见没事后顾淮岸只转身上楼,萧笙言突然想问问他怎会和江直在一块,两人的职位应当是八杆子也打不着才对。
刚一伸出手,想拉过前面人的胳膊,结果先是被另一道力给攥住。
一回头,一张明艳的鹅蛋脸带着嗔怒死死盯着她。
来人一袭红衣飘飘,背后挎着那把平日里不离身的银剑,叉着腰挡住萧笙言的去路。
看着身后的银光眸光暗了暗,那是那日在京兆尹府里贺寿时伤了萧笙言的剑。
“齐月珞,你究竟意欲何为?”
“我意欲何为?”齐月珞瞪大眼睛似是不敢相信,“分明是你一直偷偷跟着江公子,想和我竞争就直说,别来这些阴的,萧笙言,你害不害臊啊?”
萧笙言闻言一怔。
江公子是说的江直吗?
所以“我”倾慕江直?齐月珞也是?
不过原来的萧笙言喜欢过那么多人,多江直一个也正常,像之前的那个什么穷苦书生,“我”看上江直也算提高了审美,齐月珞也算有眼光。
拜托,江直可谓是风流倜傥,文才一绝好嘛,算。
被坚硬地剑鞘小心捅了捅,这回倒是吸取教训没用力了。
“怎么,被我戳中心事心虚了,不说话了?”齐月珞剑抱在怀里环胸没好气说话。
“所以,”萧笙言问她,“你也喜欢江直?”
趁着齐月珞不注意,偷偷在背后做手势。
“废话,你别装,那又如何,你不是也喜欢江直吗?”谈论起来一向不拘小节的齐姑娘竟然脸上染上了一抹红晕,“你为了在他面前夺取关注,都害我出了多少次糗了,就说上次……喂喂,你们要干嘛,我好好在这站着,又没妨碍你们做生意,凭什么赶我走?”
等何二注意到这边,萧笙言立马会心一笑,看着她招来的伙计拿着把扫把过来赶人,只觉好笑畅快。
齐月珞被赶到门外,扫把争先恐后在地上摩擦她的衣裙,她大惊失色嚷嚷起来,脚下乱跳找不着下脚地,只得抱着门口那棵新栽的树喊冤。
“若让她折了我的树,定要她加倍赔偿与我。”
她唤来何二,“你去偷听一下顾淮岸他们的谈话内容?”她迫切想要知道两个人上辈子明明交涉不多,怎会如今熟到可以约茶楼的程度了。
许是被齐月珞的一番话给打乱了思路,站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好巧不巧,与阿语四目相对,阿语忙慌神将手腕里的小匕首藏在身后,眼神躲闪,直叫人起疑。
萧笙言眯起眼睛审度那张清秀的少年面孔,阿语如今倒是个子高了不少,分明的棱角显现出稳重感。
她朝少年招手示意过来,看着他有些犹豫拘谨站在面前,挡住了阳光。
“这匕首是谁赠与你的,何二吗?”
“不是。”阿语低下脑袋,嘴里小声闷闷说了些什么她只听不清。
往他身后的书架一扫而过,书桌上堆放的一沓古籍叠放在一起,一想而知便很久不曾翻阅过,她起身将那正摊开的册子拿过随意翻了翻,看了一眼书名便有些怔住。
那不是她送给阿语的书,她从不曾赠与他兵书,也不用他去学习些武功,她给阿语已经想好了前路,先将这些史书背熟,等来日去参加科考做个小官。
谁知阿语竟然对这些史册提不起一点兴趣,反而对从军打仗十分上心。
“是我。”顾淮岸正巧送江直下楼就看见这一幕。
“萧姑娘难道不知教导学生要因材施教吗?你只让阿语学些他本就不擅长的,却从不曾想过他到底是否适合。”
一时没想到阿语这些功夫竟然都是从顾淮岸那学来的,“你——”
正想指着顾淮岸的鼻子痛骂一顿,她的手蓦然被摁住,一抬眸对上江直那双双眸,先下终于可确定了,江直绝对讨厌自己,可自己又是何时惹上他的?
“姑娘自重些好,纵使已与淮岸有过婚约,但毕竟还未礼成,大庭广众之下,还是谨慎些好。”
他按住萧笙言臂膀的力不大不小,却让她感到不舒服,尽管他曾是她最喜爱的徒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觉得江直像是变了一个人。
撇了他一眼,萧笙言扯过袖子没好气开口:“那江大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更何况还当着我未婚夫的面对我举止轻浮又当怎么说?”于是转身对着顾淮岸那张冷漠的脸笑脸盈盈,直叫人看了觉得二人浓情蜜意,哪里知道是笑里藏刀。
被这句话似乎噎住了,手停留在半空中,半晌才落下,幸而顾淮岸圆场才不至于场面太过僵住,江直不愿多说,只摆了摆袖对顾淮岸,“淮岸我就先失陪了。”
转身时猝不及防与萧笙言对视,脸色并不好看,她只装作没看见。
“走。”
“去哪儿?”
顾淮岸抿了抿唇,语气不耐烦道:“不是去你府里接母亲吗?”
她只得快步跟上马车,盯了角落里的阿语一眼,那恶狠狠的眼神是在警告他,今后再来算账。
马车上两人一人坐在一边,死死站守着自己的位置,寸步不让半分。
她率先开口,喉咙里压了一团怒气,“你何时开始教阿语的?”
她刚开始生气是因为阿语瞒着自己这个老师去学习兵书,若是他想学,大可以向自己开口,她未必不会答应让何二教导他一二,可后来她气的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阿语竟然和顾淮岸熟悉到可以说些与自己都不能说的秘密了。
顾淮岸是什么人,她最清楚不过。
“你当真认识你面前的阿语吗?”他嘴角勾笑似在轻蔑,又似在伤心,“那日站在天牢前,我曾告诉与你是人都有两面性,那你可曾想过阿语的两面性?”
见萧笙言抿唇不语,他则继续开口,“你可知道前段时间我前去琴川一事?在琴川,他偷了不少人家的钱,被我抓住,看他年纪尚小,我给了他一笔钱让他莫要再走歧路,结果却在京城又遇见了他,还出现在你周围,因此多加关注,发现他在兵器上面颇有造诣,便多加指点了一二,而非一味让他死读书。”
“如若死读书真的有用,也不会有那么多……”话音突然止住。
见他不往下继续说了,她开口催促,“那么多什么?”
“没什么。”
话里有话,但萧笙言也知此时一定挖不出来弦外之音了,并未强迫,她总归有一天会弄清楚。
她正在想着,顾淮岸也反过来问起她来。
“今日,江直主动与我坦白了一件事,”顾淮岸注视萧笙言此时的情绪,可叫他失望了,她的脸色一片清明,完全不在意说了什么,只得继续,“他说你心悦于他,望我不要在意,所以我想问问我的未婚妻,他说的可否属实?”
瞳孔微不可察地动了动,她不知道原来的萧笙言是不是心悦于江直,她只能肯定现在的萧笙言绝不此意,转过头面对外面的纷杂,“也许吧。”
这说的什么话,什么叫“也许”,喜欢便喜欢,不喜欢便不喜欢,噎得顾淮岸闭起嘴来,就这么一路到了萧府。
顾淮岸走在萧笙言后边,萧笙言打量了他一二,可惜什么也看不出来。
刚才在车上她便想问,为何他似乎对他母亲一点也不在意,甚至于可以和她闲聊都不愿提及母亲的病情,现在看他走得不疾不徐是更加怀疑了。
只是疑惑在心,没有问出口,话一旦说出口就变了。
“还没醒吗?”
荷叶掖好顾夫人的被角,顾夫人安然躺在床上,没什么生气。
“大夫说夫人没什么大碍,只是一时急火攻心,但按理来说早该醒了。”
“知道了。”
面对她的及时解释,但显然顾淮岸不甚在意,只命人将母亲给抬回去,再在萧府主母面前装模作样道了一番歉,声称改日必当登门道歉,定会礼数周全。
那时萧笙言绝不会想到这是最后一次见顾夫人。
回去的路上,路上石子多凹凸不平,颠簸得顾夫人清醒了不少,只是脸色仍旧不好。
她从座椅上强硬撑起身,有些勉强朝顾淮岸笑道:“老毛病了,修养一段时间便好,到时候定要好全了才能料理好你和笙言的婚事。”
顾淮岸向母亲身边移坐过去,手心贴在她的后背上,“母亲定然会安好的。”
等顾夫人闭上了眼,他的眼里闪过一丝薄凉。
距离上次顾夫人来萧府时间不长,这段时间也不曾传来消息,都只当她如今已然大好了。
只一大清早,京城里风言风语,都在传顾家主母昨夜歇了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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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老相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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