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他娘头七

门口一道高大身影,何二只一抬头便能和楼上的萧笙言对视上,一看见自家老板,他嘴都快要笑裂开了,奋力晃手,几步并在一起上了楼。

风尘仆仆回来,他野惯了,等不急坐下将桌上那壶茶一口灌进了嘴。

萧笙言也不急,就坐在那里等着他休息好再开口。

那几枝茶叶被纸张包裹,推到萧笙言这边。

“我找了好几家店面,都说没听说过,只一家从西域来的胡商知晓,茶是好茶,但这茶性凉不能多喝,那老板特意嘱咐了,肺疾者决计不能沾染。”

肺疾!

她记得去世的顾夫人多年来一直有慢性肺疾不曾医治好。

天气转凉,窗外的风簌簌作响,她只觉得浑身湿冷。

幸而已经和顾淮岸退婚,若是当真成了自己的枕边人,什么时候死得都不知道。

“还有一件事,姑娘您的表妹最近去顾府的次数很多频繁。”不知道何二为什么在讲这些令人寒心的事时有些难掩激动,磨搓着手指。

“知道了。”

最后一口茶她一闷而进肚,杯盏钉在桌上。

*

在收到何二的警告之后,她一连好几天躺在院里借着读书的名义实则窥探许安冉,但经过这好几个月的相处下来,她又觉得表妹当不是坏人。

表妹一步三回头穿着一身素净的新衣裳,脚步略显凌乱仓促。

“表妹这是要去哪?”笑意不达眼底,萧笙言从许安冉身后一点声音也没有。

脚步顿住,许安冉嘴角扯出一道笑来,转过身却不直视她的眼,而是盯着她耳下那对流苏耳环看。

巧妙转移话题道:“姐姐最近看上去憔悴不少?”

掩着袖子萧笙言轻咳了一声,抬眸看了一眼表妹。

“有的人是万不能招惹的。”

她的言辞恳切,言尽于此,只希望表妹能明白。

“你若执意去,便去吧”

表妹笑了笑,脚下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迈了出去。

盯着表妹的小小背影发呆,她突然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也是这般一意孤行。

今日是顾夫人的头七,许安冉深吸了一口气踏足进入门槛,跪在身穿一身洁净丧服的顾淮岸旁边。

顾淮岸目不斜视端端正正叩首跪拜,并不看来人。

不在意男人对自己的冷眼,她掌心相对虔诚一拜,而后跪着膝盖移垫子朝顾淮岸身边挪近了些。

“你日日来我府上,萧二小姐知道吗?”

“表姐知不知道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只求顾公子能不再过度伤怀。”语气不清不楚,叫外人听了还以为极尽暧昧。

他依旧不看对方,只一心在他母亲的灵柩前,直到一双细嫩的手悄无声息攀上他的肩,他眼神立刻冷了下来,将许安冉的手腕扣住,直叫她疼得脸色骤变。

手抓住不放,他冷着眼朝那只被握住不断挣扎的手瞧了一眼。

“那你手抖什么?”

许安冉的那双手却是抖得厉害,她自己倒未发觉,“我……”刚刚的伪装全然被卸下,不停往后退。

直到攥着自己的手松开,她不死心贴上去,“你既然与姐姐的婚约解了,为什么不能考虑考虑我?”

瞥了眼哭得梨花带雨的许安冉,顾淮岸和人隔出距离来,又瞟了一眼她身后的门外来不及掩住的浅蓝裙摆。

“有没有你表姐,你都不在我考虑范围内,你也不用再来了。”

“回去告诉你表姐,想来便大大方方的来,不用躲在门框后边偷偷看,若是后悔了,大可来找我,我不介意。”

里边的话全让萧笙言听得正着,丝毫没有动容,担心许安冉的安危,她终于还是放心不下来了。

淅淅沥沥的雨滴打湿裙角,天蓝的淡裙被污渍沾染上显得皱巴,檐角汇聚的雨水滚落只打在萧笙言握住的纸伞上,发出“啪嗒”的清脆声,在安静的白天下更为明显。

将伞往前伸出,腾出半片位置来给脸上泪痕未消的女人。

手指触及一片冰凉,往表妹的脸庞两侧划过。

“姐姐……”对萧笙言的到来感到意外。

“早就提醒过你,这下来了可死心了?”

“你不怪我对你的未婚夫婿有所觊觎吗?”

食指适时抵在许安冉的唇间,“你莫要胡言,顾淮岸并非我的夫婿,他与我并无瓜葛,现在不会有,未来更是如此。”

如若惹上瓜葛,那也一定是她手刃仇人的时候。

见表妹情绪逐渐安稳下来,她把她拉在怀里,怀里的人有些抽泣,“其实我借住在姑母这里,是母亲安排的,她听说了姐姐你觅得良婿,我们家从商,自知恐怕这辈子也高攀不起这样的人家,要想出人头地还得仰仗萧家,我便出了个坏主意,想着,”她犹豫不敢说了,“也许能同姐姐一起进府,做个妾室也是好的,可听到姐姐退了婚,我便肖想自己能得了顾家长子的心做当家主母…………”

“好了,别说了。”萧笙言叹了口气,替表妹顺气。

女子的命运从来都是如此被被男子以婚嫁要挟,她不怪表妹,要怪就怪这世道不平。

“表姐你放心,过段时间我就回家,不会再叨扰了。”

“没关系,多住段时日吧。”

如果还来得及,我会让你看见这世界之大,领略不一样的人生。

怀里的人看不清萧笙言的表情,她只觉得萧笙言的怀抱过于温暖,真真切切感受到她的好,哪怕她妄想与萧笙言共侍一夫她也不曾埋怨过自己,她是真的意识到自己的错。

而此刻萧笙言神色晦暗,从门缝里窥探着灵柩前的一抹白。

敏锐察觉到一道目光,跪地背对她的顾淮岸侧过头,只看得见一只清冽的眼,两人眼神交汇处像是擦出一道火光,又马上在寂静的雨天里被熄灭。

收回目光的萧笙言扯下系在自己颈上的衣带,披肩滑落盖在许安冉的身上。

“走吧,和我回家吧。”

牵着许安冉的手,她的每一步落在湿地上,带着从容不迫,令人安心。

正巧到府里的时候,下人们冒着雨,三两人一起抱着一大筐沉甸甸的竹筐搬上马车,马夫穿着一身蓑衣弓着身即刻待发。

拉过其中指挥的老内知来,多嘴问了句,“这么多粮食是要搬哪里去?”

老内知擦了把汗,忙里抽空回了嘴,“城外雨太大了,发了洪水,不少村民往城里涌,都在暂时搭建的避难所避难,还有不少困在山上,现在消息也传不过去,急得很呢。”

领会后她把许安冉交给荷叶,好生嘱咐,“去给表妹换身干净的衣裳,最近若是身体不适便好生修养,不用着急回家。”

交代完她就自己去书房里找父亲,恰好萧府换上了一身官服从房里匆匆忙忙出来,还不忘整理未戴正的官帽,女儿从身前路过都急得没看见。

直到走过了听见萧笙言喊了句“父亲”,这才停下脚步回头看。

“父亲这是要去宫里吗?”萧笙言走到父亲身边,踮着脚贴心将他的官帽整理正。

“可不是,言儿你就在家好生待着,最近外边流民乱窜,我去去就回。”声音逐渐远去消失在急凑的雨滴声中。

按照皇上的秉性,此刻恐怕早已坐不住急忙宣告他最看重的内臣觐见商讨事宜。

回了房的萧笙言将房门紧闭,屋内光线昏暗点了盏油灯,她沉坐在桌前不语,手里捏着块墨在砚台上来回研墨了好半天也不见停下,手腕边的衣衫不加注意很容易就被墨水染脏,淡色衣裙下尤为明显。

突然神色一变,脑海里多了一张图,她即刻起笔蘸了墨描绘在纸张上,笔尖动得飞快,生怕搁了笔会就此忘却,一刻也不敢停。

荷叶掐尖往里望了一眼,姑娘莫不是魔怔了吧。

好在姑娘下令过,不许任何人来打扰,且她常常这样一副疯魔样子,荷叶只在外守着。

长吁一口气,墨笔放回原处,她端起那张薄如蝉翼的纸忘在明亮的油光下端详,纸上沟壑连绵,竟是城外的河水分布图。

从前她曾仔细分析过城外布局,因为城外有一条通河地理位置不佳,如若不采取措施很有可能会招致隐患。

为此她亲自跑到城外勘探,画了一幅分布图,如今因尚存在尚书阁里,好在她记忆尚佳,还能依稀临摹出来。

只可惜上辈子她曾为解决这一祸患想出的法子还不曾实施便已身陨。

油灯照亮下她的脸色逐渐难看起来,情况不容乐观,必须即刻采取措施,可朝中那些大臣是什么样她心中清楚的很,个个都是熟通中庸之道,圣上又优柔寡断,这事可当真难办。

整整一下午,她把自己关在房里什么人来问都没人答应,天都快要暗了,她才推开那扇门,手指握住门框站稳身形才不至于倒下,一双猩红的眼差点把荷叶吓死。

“姑娘你没事吧?”荷叶担忧的眼神从萧笙言从脚下看到上身,裙子都黑得不成个样了,姑娘还浑然未觉。

一封信被塞在荷叶手上,“送去给何二。”

她又问道:“父亲从宫里回来了吗?”

“还不曾。”

“好,我去堂上等父亲回来。”

“姑娘要不先去换身衣,家主恐怕一时半会回不来。”

她闻言朝自己身下看了眼,果然是要换身衣了,焦虑的心下突然发起笑来。

“说的是,不急这一时半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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