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糖葫芦

在霍无极还未到长乐镇前,谢长安一整天都和裴清待在一块。

用过早膳,谢长安就拉着裴清去逛街。说实话,下山三个月,他还未曾好好放松过一刻,都是在赶路,只为了找到可以治他病的神医。可是每每问诊后,神医都会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然后摆摆手让他哪边凉快那边呆着去,什么嘛,山下的大夫脾气怎么和李延年一样臭。

谢长安总结,一定是他们医术不到家,根本不会治他的病,又不想丢了面子才这样说的。本来还寄希望于萧神医,却没想到会变成这样。还遇到了裴清,病没治好就被勒令回去。

唉……

在不知道第几次叹气后,裴清终于开口问他叹气的原因。

谢长安十分委屈,心底涌出一股酸涩,可他却摇了摇头,说没事。随后他指着一边叫卖的糖葫芦,对裴清说:“师父,我想吃糖葫芦。”

裴清宠溺地看着他,眼底含笑,说:“好。”然后挤过人群,站在了离糖葫芦一丈远的地方,却是怎么也挤不进去了。谢长安昂首看去,发现糖葫芦摊前站着许多孩童,各个眼巴巴的看着裹着足量糖浆的鲜红山楂。不知裴清和摊主说了些什么,谢长安看到裴清递过去一锭银子,然后摊主就把插满糖葫芦的稻草棒交给了裴清,心满意足的收摊回家。

裴清扛着与他气质极其不搭的稻草棒向谢长安走来,而他身后那群孩童也亦步亦趋的跟着他。谢长安嘴角噙着笑,满眼欢喜,他看着裴清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只觉得心跳不已,他听见裴清轻柔低沉的声音透过热闹的人群传到他耳中。

“长安,糖葫芦。”说着,便从稻草棒上挑出一个最大的糖葫芦摘下递到谢长安面前,谢长安伸手抓住糖葫芦,开心得像抓住了整个世界。

他说:“谢谢师父。”他在众孩童羡慕的眼神中咬了一口糖葫芦,甜蜜的糖浆和着山楂特有的酸软在谢长安的嘴中弥漫,初尝甜,然后是酸,最后吐出山楂籽后回味无穷。他笑着一口接一口,很快一串糖葫芦见了底。

而裴清就这样扛着稻草棒站在一边看着他吃,嘴角提起,眼中带着柔情,忽然他瞥见谢长安的嘴角沾了一块糖浆,于是伸手替他拂去。

粗粝的指腹拂过谢长安柔软的唇,落在他右边嘴角处,他心中一颤,站着不敢动,可是下一秒裴清已然将手收回,他伸出手按在刚才裴清手指落得地方,心跳不已。

他听到裴清笑了一声,然后说:“多大人了,怎么还会吃到嘴边。”

啊?谢长安对上裴清的眼睛,只觉得这双眼怎么能生得这么好看,让人甘愿沉溺其中,完全没听出裴清话中的揶揄,直到裴清身后的一个孩童叫了出来。

“哥哥,我们凑到钱了,可以买糖葫芦了吗?”

谢长安闻声看去,只见为首的稍微大一点的男孩子伸出手,手上躺着五枚铜钱,双眼直勾勾地看着糖葫芦,不停吞咽着口水。他笑了,然后蹲下身摸了摸他的头说:“你只买一串?”

小男孩点了点头,眼神分了点给谢长安:“我们一起分。”谢长安看向他身后七七八八站着的孩童,目露渴望,于是大手一挥说:“哥哥把这些都送给你们。”说着,将稻草棒上的糖葫芦一个个摘下递给他们。

起初为首那个男孩还稍微推辞了一下,可耐不住糖葫芦的诱惑实在太大,于是小声说了谢谢,接过糖葫芦。

分完最后一根,谢长安空了的稻草棒放到一边,然后听到裴清问:“为什么要分给他们?”

谢长安停顿了一下,然后抬头看着裴清,笑着问:“师父,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裴清点了点头,那时候谢长安在大雪纷飞的冬天一身褴褛,为了一口吃得可以伸手进滚烫的沸水中捞馄饨,可以鼓起勇气和陌生人谈条件,只为了能活下去。

“那个时候,我只是想要一点而已,可是师父你把所有的都给了我。”虽然这些对裴清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可对谢长安来说,是可以救命的。虽然他回去之后,被其他乞丐发现并抢走了他所有的食物。但若不是因为他被殴打赶出去,他就不会遇上裴清,就不会被裴清带回家收为徒弟。

“我想做一个和师父一样的人。”

所以他才会把糖葫芦送给那些孩童,他们十几人,凑了五文钱,只为了能买一串糖葫芦,大家平分,过过嘴瘾。六岁的他何尝不希望有人能突发善心,赏他些吃得。

还好,他遇到了心善的裴清。

远处有人聚集,围成一圈,看起了十分热闹。谢长安拉着裴清就要往那处挤,裴清笑着,任由他拉着自己。可是人实在多,根本挤不进去。谢长安鼓着小脸,眼中写满了失望。

哪只裴清突然搂住他的腰,下一秒腾空而起,然后两人落在了一旁的树上。树上视野开阔,对人群中的表演一览无余。只见人群中一个彪型大汉裸露着上半身,举个个火把绕场走了一圈,然后喝了一口酒,含在嘴中,走到中央,高举火把,将一口酒尽数喷在了火把上。瞬间,火焰一冒三丈高,熊熊燃起,惹得围观的人一阵拍手叫好。

谢长安看得津津有味,也跟着拍起手来。裴清看到他的表情,心中闪过一丝苦涩,长安似乎很喜欢山下的日子,他想到之前和尊主说过的话,说他不会和他一样,将人锁在身边,说他会给谢长安想要的自由。

可是他做了什么呢,谢长安不想回去,可他偏偏要他回去,还让霍无极过来亲自带谢长安回去。他这样做,和尊主又有什么区别。谢长安还这么小,对什么都充满好奇,他的人生不应该在清冷的山中度过。

“师父,那边有吹糖人儿,我们过去看看。”谢长安大声叫着裴清,然后兀自跳下树朝着糖人儿摊走去,裴清按下心中的苦楚,跟了过去。

吹糖人儿摊前坐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爷爷,嘴巴鼓起,通过一根细长的竹管将气吹入手中已经经过揉捏基本成型的软糖上,神情专注,没过一会儿,一个栩栩如生的小动物就跃然于谢长安眼前。

他给了钱,挑了个小兔子,在手中细细把玩了一会儿,然后转身,举起手中的糖人儿向还在远处的裴清打招呼:“师父,快看,是兔子!”

裴清抬眼望去,人海中他只看到了那个穿着一生葱倩长袍的少年,脸上扬着热烈的笑容,眼中闪着莫名的光,对上他的目光时,笑容更大了。他心尖一颤,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一整天,他们都在热闹的大街上随意逛着,谢长安对什么都感兴趣,都想去看上一眼,哪里人多便往哪钻,仿佛要把之前错过的三个月都弥补上。裴清只能无奈的跟在他身后,宠溺的笑着。

夜幕降临,长乐镇的人早早收了摊,各自回了家。谢长安走在回客栈的路上,一路上都没说话,低着头,心情沉重。这一天结束的也太快了,他还没怎么玩够,明天他就要回遮天教了,而裴清,也要去处理事务,他和裴清,又要很久才能见面了吧。他捂住胸口,想将心中的酸涩压下去。

裴清注意到小徒弟的反常,他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停下脚步。身后的谢长安没注意到,直直撞在了裴清宽阔坚硬的后背上,一瞬间鼻腔中的酸涩完全弥漫开,他忍无可忍的流下了眼泪。

“怎么哭了?”裴清擦去谢长安脸上的泪痕,却不知自己这一举动拉开了谢长安眼中的阀门,眼泪愈发汹涌起来。

“师父,我……我……”谢长安抽噎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裴清发现眼泪怎么擦都擦不干净,索性不擦了,将谢长安抱入怀中,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慰着他。

“你是不是不想回去?”

话一问出,怀中的人怔了一下,随后哭得更凶了。

“长安,师父不该逼你的。”他想明白了,既然谢长安不想回,那就不回,遮天教也不是什么好大夫。而且以谢长安的身手,一般人根本伤不到他,他不也是一个人在外生活了三个月毫发无损。他承认自己在看到谢长安出现在石洞中时过于紧张了,他以为谢长安还是十年前那个需要人护着的小孩儿了,可是他的长安,早就长大成人了,他心中纵然万般不舍,也得放手了。

长安会有自己的生活,他会远离遮天教的所有恩怨,幸福快乐的活下去。

“但是长安,答应师父,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危险的事情不要去参与。”裴清说着,心上漫过一丝刺痛,“就像这次的事情,如果没有百分的把握就不要冲动插手。”

谢长安听到这话,慢慢抬起头,眨着眼睛问:“师父的意思是,我可以不回去了?”

裴清笑着点头,谢长安刚咧开嘴准备笑,又听到裴清说:“从今以后,遮天教与你没有任何关系。”

谢长安的笑僵在了嘴边,师父的意思是,要把他逐出遮天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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