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沿着意云山另一个方向而下,走走停停花了两天时间才真正出了意云山。
一路上倒也相安无事。
只是云初陆越发的沉默起来,更加让人看不懂猜不透。
也不知道是这具身体的天资卓绝,还是来自系统的金手指,景念发现自己的血液能够解毒。
说起来,如若不是半路中救治了一只不省人事口吐白沫翻白眼的吊睛幼虎,她也不会发现这个新大陆。
是她爬上树摘石榴不小心刮伤的口子,白虎许是闻到了血腥味,无意识地舔了舔,然后立地复活。
为此,景念还得意洋洋的在他面前显摆了很久。
这样她保护者的身份就更形象更立体更值得信赖了有木有。
那白虎颇通灵性,一路上总是在不远处跟着,直到到了山脚下,再回头时,白虎已经不见踪影。
“哎,等我回了天山,养只白虎还挺好的。”
云初陆冷笑一声,“你连自己都养不活,你还养它?”
见他神色恢复如常,景念笑嘻嘻并未回答。
……
玉锦县内城西大街,据说是这小县城中最繁华的一条大街。
然而近日来,街上人烟稀少,贩夫走卒们每日为了生计愁眉苦脸。
整个县城的人皆是一种欲言又止,一言难尽的心情。
县令大人坐在正大光明的牌匾下扶额叹气后,又换了个姿势接着叹。
“还是没有寻到方法吗?”
身侧的师爷摇摇头,神情沉重。
刘县令已经不想再听到这类消息,他忍无可忍拍案而起,“我去他娘的老子才当县令第三天是要怎样,柳公子他病倒了这世界就崩塌了吗,这所有人就都不活了吗?!”
面对暴走的刘县令,师爷表示习以为常。
刘县令大吼发泄了心中的怒火后,继续颓然地坐了下来,接着唉声叹气。
景念二人到达的时候,圆月初升中天,如水的银辉洒遍玉锦县。
整个县城连空气都弥漫着淡淡的忧伤,有朋客栈的掌柜和小二皆是神情恍惚,无精打采的状态。
“掌柜,掌柜?”景念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两间客房。”
胖胖的掌柜伸出食指指向二楼,看也不看两人,一脸的生无可恋,“随便吧,自己选。”
景念一脸不明所以,她回头疑惑地看向云初陆,那厮却置若罔闻,直接踏步往楼上走去。
“你有没有觉得很奇怪?”
将行李放好,景念坐在桌前给自己倒了杯茶,杯面飘满了残枝枯叶,甚至还有一只不知名的虫子正悠闲的划水,吓得她赶紧泼了收起喝水的念头。
“我还没瞎。”云初陆淡淡道。
从城门一路走进客栈,所见到的人无不一脸神伤,男女老少皆是如此,就连守城的将士也是如此。
仿佛整个县城皆沉浸在一种莫名的悲伤中,再好的心情也被深受感染,景念此时此刻也觉得心里有些说不清的苦闷。
要是多想些悲伤的事,随时都要落下泪来。
“太奇怪了。”景念紧绷着脸,“要不我们马不停蹄的赶路?”
“免费的住宿为何不住?”
闻言,景念抽了抽嘴角,想起楼下的掌柜好像是没有要钱,“说不定我们离开的时候要呢。”
“不会。”
这么肯定吗?
景念狐疑地瞥了瞥他,走到床前心血来潮凑近被子闻了闻,差点当场离开这个美丽的世界。
“这被子是有多久没洗了。”她跳到窗前狠狠地吸了几口新鲜的空气,“又霉又潮湿确定可以睡?!”
她宁愿以草地为席,最起码还能闻到青草的芬芳。
云初陆淡淡扫了一眼,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声音有些沙哑,“那就,去会会他吧。”
不等她开口询问,云初陆轻轻拉开客栈的房门,挑眉示意她跟上。
暗暗沉沉的夜,笼罩着一丝浮动的诡异。在这人人酣然入梦的时刻,却有两道激光般的流影飞快掠过天际,定定停住在一座不起眼的屋顶上。
月黑风高,正是作案的好时机,除了更夫打更的声音,夜半无人。
“终于圆了我在屋顶上出场的梦。”松开紧抓着的手臂,景念感慨道。
她小心翼翼地挪动,直到下面的景色进入视野才停下,“你莫不是来偷偷占别人的床铺吧?!”
“我可不像某人。”
意识到他说的某人指的是自己,她若无其事地四下张望,一副听不懂的样子。
看着她无赖的模样,唇边荡出一抹淡淡的笑意,随即他严肃道,“我本不该带你来,但你留在客栈未必安全……”
“我知道!”景念打断他的话,了然于心地拍拍胸脯,“我说了,我不会给你制造麻烦,再说了,我还要保护你呢。”
见着她笑意盈盈的脸,他心里有什么动了动,忙撇过脸去。
*
“公子!公子!”
一道厉声尖叫伴随着哭喊划破长空,景念抬起昏昏欲睡的头强撑起精神四下寻找焦点。
直到房下走廊里一个丫鬟模样的少女急急地跑出廊外,云初陆示意她呆在原地不动,然后做了一个小小的结界,将她罩在里头,确认无误后,他动作轻盈的悄然跃下。
屋内传来剧烈的咳嗽声,像是要把肺也给咳出来了似的,云初陆沉吟片刻,缓缓推门而入。
夏日炎炎,房间四处角落里却各放着一盆火炉,浓厚的药香味充斥着鼻腔,床榻上生命弱如灭烛的少年虚弱地睁开眼,却不见一丝惊慌。
“恕在下病重,不能招待兄台……咳咳……”
云初陆那淡淡的,沉静若夜的黑眸只是静静地看着床上的人,“魇奇?”
少年微微一愣,脸上的错愕稍纵即逝,他捂着胸口咳了咳,似乎花了极大的力气才停了下来,“你知道我啊。”
“是!”他黑眸微敛,点点头,“你可知这么做对你伤害极大?”
魇奇艰难地扯了扯嘴角,淡声回答,“本就时日无多,再忍一忍又何妨。”
话落,又重重地咳了咳。
屋外的景念也忍不住揪心,咳成这样,想必是承受了极大的痛苦吧。
“云某有一事相求。”云初陆迈步上前,也不拐弯抹角道。
魇奇乃拾忆兽,四海八荒仅存数只,以人类样貌隐于凡间,以人类回忆和梦境为生。
“云……”魇奇轻喃着,“你是桃源云家的后人啊。”
云初陆微微颔首,眸光暗了下来。
“三十年前你的父母捉杀我族同胞,伤我心脉,毁我兽灵,如今他们的后人有求于我……真是讽刺呢……咳咳……”
虽是说着令人难受的事实,魇奇苍白的面容却极为平静,仿佛说的不过是闲话家常。
薄唇扯出一丝嘲弄,他眸里有着苦涩。
父母的所作所为都报应在自己身上,算不算因果循环呢。
自他们去世以来,来桃源报复的妖魔鬼怪何其多。
他闭了闭眼,强迫自己不要去想那悲惨的童年,那可怕的回忆。
“你是想求我把这段不堪回首的回忆吃掉?”见他不语,魇奇挣扎着坐起来,倚靠在床围气喘吁吁。
“不。”他压下心口的余悸,神色淡淡,“把有关我双亲的记忆赠予我。”
拾忆兽可以吃掉记忆,也可以将吃下的记忆强加于他人。有一些甚至可以进入人类内心的最深处,制造出许多美好或者惊悚的画面,更强大的拾忆兽甚至可以让记忆变真实,让人永远活在里头或者死在里面。
一只拾忆兽的赏钱足足万两黄金,通常被用来蛊惑人心和制造恐慌。当年多少捉妖师明争暗斗,为了抢一只拾忆兽在普通百姓里造成无可比拟的大乱。
捉妖的初衷被世俗利益蒙蔽,所谓的正道人士如此丑恶,更何况其他六界呢。
魇奇没有料到他会如此回答,怔愣间竟忘了咳嗽,直到回过神来,他苦笑道,“可惜我心有余而力不足,这病残弱体已经没有力气化原形了。”
“无妨。”
屋外由远而近的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云初陆转身走向门外,“三日后我再来。”
说着,足尖轻点,已然消失在门外。
腾在半空的身子戛然而止,又反了回去,看着几个大夫模样的人进了屋内,他才从暗处走出来,将院子里正晒着的被褥扛在肩上跃上屋顶。
许是久不见他出来,许是两天的奔波太牢累,少女已然趴在屋檐上熟睡正酣。
似乎是梦到了什么美味可口的食物,时不时吧唧着嘴。
他无奈的摇了摇头,眸光闪烁,将被褥放在一旁,弯腰搂过她柔软的身子,让她顺势靠在怀里。
温热的触感让睡梦中的她不由得蹭了蹭,随即瞬间僵硬的身子使她不满的哼了哼,直到完全放松下来,才安心沉沉睡去。
他低头看了一眼,少女的头刚好靠在他的心口上……
唇角似有若无地清扬,沉静无波的黑眸似乎在荡漾什么,可不一会儿,又平静无波,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又像是隐藏了什么……
随后,两人的身影逐渐消失在月色中。
(我是凑齐3000字的小括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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