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疗伤
宫门四闭的雍华宫内,周娉婷疯了似的摔打手边能摸到的一切。
“是谁污蔑本宫!是谁污蔑本宫!”
小厮宫婢跪立两侧,用袖袍挡住脸,不敢多说一句。
“汪策呢,在哪儿?”周聘婷捋顺凌乱的头发,向门外喊去。
汪策嫌烦,跑到屋顶上晒太阳,这会儿正慢悠悠的跳入大堂。
周娉婷又火了三分:“你快去调查,到底是谁在污蔑本宫!”
汪策摇头:“涉案的所有人已经被处死,查不到什么了。”
“事情还没水落石出,为什么要处死,简直愚蠢!”周娉婷大吼。
汪策掏了下耳朵,不耐烦地说:“大王已经认定是你派的人,所以没必要留活口。”
“放屁!我怎么会愚蠢到这种地步。”
汪策瞥了一眼周娉婷一眼,心道:这些年你做的蠢事还少吗。
周娉婷因着沈元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多次公开羞辱沈斯年,这次被污蔑,也是多年积累下的结果。
周娉婷挠着头发,百思不得其解的坐下,自语道:“宫中还有人与沈斯年有仇?为什么要痛下杀手,又或者要污蔑本宫,又或者是一石二鸟,想对付沈氏子嗣!”
周娉婷豁然开朗,抬头与汪策说:“你去找吴永年,把我今日猜测告诉他,他自然明白接下来该干什么。”
汪策领命,自是欢快的出去了。
他前脚刚走,沈元忠一路疾行涌进雍华宫。
周娉婷还未反应,挨了沈元忠一巴掌,重重的摔倒在地上。
“大王,你这是作甚?”周娉婷惊呼。
沈元忠虽是脾气暴躁,可从不打女人,难道?
周娉婷匍匐着来到沈元忠脚下,拽着衣摆哭道:“那戏子真不是我派的,给我十个胆我也不敢对斯年动手啊。”
沈元忠一脚踹开了她:“你还有什么不敢的,就差踩到我头上来了!”
周娉婷捂着小腹,委屈的落了几滴泪。
沈元忠长叹一口气,指着周娉婷责备:“你主家不容易,平时对年儿严苛些,我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你也不能要他性命啊,你别忘了,他除了是飞鸾的儿子,还是我的长子呢!”
周娉婷回避开沈元忠的目光,泪光全无,双掌握拳隐忍着腹中的话。
沈元忠无奈坐到椅子上,掩面哽声说:“先生说年儿可能活不过今晚,明日该怎样,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毕,沈元忠起身了向外走去。
周娉婷捶地坐起,想说的话呼之欲出,在看见花园一侧的沈庆生后,隐忍下了。
雪花飘起,惨白的月光打在周娉婷身上,大堂落下斑驳的身影。
待沈元忠离宫,大门紧闭,沈庆生上前搀扶周娉婷:“娘,我们走吧,离开柴桑城,去找姥爷。”
周娉婷摇头:“走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可你留在这儿,命都没了。”沈庆生抬高音调。
周娉婷趴在地上沉默许久,开口说:“一命抵一命也值了,沈斯年一走,即使有了普世又如何,有吴永年和袁文栋辅佐你,再加上周氏的势力,这柴桑终归还是你的,生儿,你不能走!”
周娉婷越说越激动,什么都不顾的起身找笔墨,准备给各方写信。
沈庆生望着周娉婷跟疯子似的,衣衫凌乱的到处乱翻,吼道:“天下真的有这么重要吗?连命都不要了!”
听闻,周娉婷忽然绷直身子,二话不说的给了沈庆生一巴掌。
“娘准备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让你得到王位,你要是有那么一丝觉悟,现在就该提着我的脑袋去领功。”
沈庆生瞪大眼睛望着周娉婷,一肚子说言在周娉婷这句话后都显得那么无力。
从前他说想得到王位,只是受从小的熏染,如今才真正理解。
得到那个位子,真的什么都可以放弃吗?
周娉婷也镇定了些,上前抚摸沈庆生的脸,宽慰说:“儿啊,娘筹划多年,只等看你登上王位了,不要让娘亲失望。”
沈庆生难过地垂下眼睑,轻轻点了头。
翌日
沈斯年醒了,在卯时,天还大黑。
小厮分立两侧,还在昏昏欲睡,没有察觉丝毫。
烛火下,一双疲倦的眼睛亮了。
普世接过一杯凉茶水,给沈斯年灌下去。
沈斯年如大漠中快要枯竭了的草,大口饮着茶水。
普世又给他倒了一杯,方才舒适。
烧已经退下,沈斯年睁开了眼睛。
迷蒙中还是熟悉的身影,也不知是何孽缘,死了三次又被这人救了三次。
普世给他把脉,念叨着:“命不该绝,只是这身子骨太弱了,需要重新塑造一番。”
沈斯年只侧耳听着,没了力气回话,任由普世动作。
再过些时候,天亮了,身旁多了许多人。
依稀听见沈元忠的声音,沈斯年又昏睡过去。
再睁眼,落身于一个闭室中。
沈斯年细嗅,清冷的空气中带着一股兰香。
闭室外头风声鹤唳,扰的沈斯年一阵烦躁,用脚踢了下室壁,想招人放他出去。
一声鞭响,马车停住,沈斯年猛地向后仰去。
马车驾驭的太稳,以至于沈斯年都没察觉是在车上。
这会儿捂着脑袋乱想,是谁把他带上马车?又是要去哪儿呢?
门帘敞开,强光和寒风灌进车棚,沈斯年一手遮眼一手攥袍,偷溜了一眼开帘的人,是普世。
沈斯年缓和一会儿,未语,越过普世向外头望去,周遭一片荒凉,十分陌生。
柴桑每到冬日全是皑皑白雪,如今这外头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不禁让沈斯年慌乱:“这是哪儿?你为什么会带我出来?”
普世钻进车棚,用马鞭抵向沈斯年胸前,一脸坏笑:“这里是扶风,你已经被我捋来做人质了。”
沈斯年想都未想,双齿紧密一合,朝舌尖咬去。
待普世反应过来捏着沈斯年的下巴,鲜血已经从嘴角流出。
唉,又无意间让沈斯年受伤了。
“你怎么这么天真,我说什么你都信,要是早这么听话就好了。”抱怨着,普世用衣袖给他擦嘴角的血。
沈斯年嫌弃的撇过头,倔强地含着腥咸的血,不再让血外流。
普世就坐在沈斯年面前,看他能憋到什么时候。
有的徒弟就不能惯着!
“先生,为何停车?”
还没一会儿,秦桐的小脑袋瓜向门内探来。
沈斯年推开普世,向外头爬去。
撕扯到后背的伤口,沈斯年轻哼一声,口中的鲜血尽撒而出。
秦桐赶忙找出手帕给他擦拭,憋着眼泪问:“公子,你病还没好,不要乱动,我过去伺候你。”
“搀我下去。”擦赶紧嘴角的鲜血,沈斯年又恢复淡然模样。
秦桐没敢动,向沈斯年身后望了一眼。
普世点头:“无碍,带他下去走走吧。”
沈斯年惊诧质问秦桐:“你要是想听他的话,就别跟着我了。”
秦桐连忙解释:“公子别为难我,是沈王嘱咐,你的病未好之前,全部遵循先生的话。”
沈斯年不岔的向后瞥了普世一眼,而后略过秦桐,要自个儿往马车下跳。
普世倚靠在马车门上,笑等沈斯年出丑。
秦桐为奴,不配用脚垫子,上来时必定也没想到沈斯年会下去,马车与地面悬空了近半个人,沈斯年又重伤,想下去必然要遭受一番折磨。
普世在等这个傲娇公子回首,脸色极臭却又不得不求人的模样。
只见沈斯年蹲在马车沿,单手撑板,轻盈跃到地面。
秦桐紧随其后,手中提着斗篷,腾脚跃下,连个声响都没有,给沈斯年披上斗篷。
主仆二人风轻云淡,去了后头马车。
普世按照沈斯年的手法,从马车跳下,用了三成功力才不牵扯到后背。
“原来我的好徒儿还有这等功力。”嘴角的笑意变得扭曲,普世向沈斯年走去。
沈斯年一壁检查马车随行,一壁听秦桐说。
“先生说你的体质太弱,即使救回一命,往后的命数也不会太长,他跟沈王提议,带你回他在扶风的庐舍,帮你疗伤的的同时强身健骨。”
“先生还跟我说过,入大营不是一件轻松的事,若是以你现在的身子进去,没几天就垮了,要帮你恢复到正常人的身体。”
沈斯年瞥了秦桐一眼。
秦桐立马改嘴:“是恢复成更棒的身体。”
沈斯年满意回头,心中暗暗忖度衡量疗伤的事。
再往马车上一瞥,十几号身材魁梧的禁军过来跟他作揖招呼。
沈斯年眉头微皱,又问:“这是进了扶风了吗?”
秦桐挠着后脑勺,摇了摇头。
全程都是普世带路,他也不知道走到哪儿了。
“再走十几里,才是扶风关隘。”普世拿着酒囊,幽幽从身后过来。
沈斯年又瞥了一眼身后的随行军,一个比一个壮实,虽衣着素人衣裳,可一点也不像寻常百姓,更何况十几个这般的人聚拢在一起,不让人怀疑都难。
“你们都别跟着我了,这里有四辆马车,我和秦桐一辆,再随行一人,假行来此买卖,你们再分散到其他三辆马车,分别进入扶风。”沈斯年分配完,让秦桐挑了一人,随即回到马车。
被略过的普世,眼巴巴的瞧着自家徒弟带着两人,霸占他的车。
普世一个轻跃,先秦桐钻入马车,坐在沈斯年身旁。
沈斯年还未反应过来,被普世环在胳膊之下,朝他打了个酒嗝:“幺儿,师傅就跟着你了。”
沈斯年挑开普世的胳膊,去到车棚的另一角坐,没再搭理普世。
秦桐入了车棚,望见一左一右沉默不语的两人,顿觉尴尬,服侍沈斯年脱了斗篷,又给他添了暖炉,去外头跟禁军范子衿一同赶马车。
酒味充斥满马棚,经暖气烘发更缠绕人。
沈斯年身子困乏,又不敢睡,直到身旁响起普世的呼噜声,沈斯年才闭目歇息。
车马一路南下,直到酉时才到关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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