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世界（四）

西摄政王看着陆光远去的背影很突然地笑了，“原来嗜血狂魔也不过如此。”

黎王幼时确是以武报国的志向走入江湖历练的，但年少时的梦想终是未能实现。几年光阴，物是人非。时间像是个擅于打磨的匠人，一腔热血也会凉。

苍生并未受上天眷顾，一时间硝烟四起，战争不断。无人知道黎王用什么方法说服了第一杀手去拯救苍生，但二人的事迹却广为流传，只是真假不论。

少年王爷和第一杀手的故事无人知道真相，但这并不妨碍民间将此称为传奇。少年人不在乎计较，不在乎得失，很多时候他只是这么想，所以也就这么做了。

他们斩下了数不清的头颅，刀上血迹斑斑，手里沾满了鲜血，可那背后是被拯救的一个又一个家。

乱世之下，活着都是奢侈，又何谈其他。人人自顾不暇，甚至抡起刺刀冲向昔日好友，所有的痛苦，变卦，都是为了能活着。

人人为了活命而奔波，厮杀。但天机门向来是冷血无情的。世道越是混乱，于他们就越有利。门主要求程小时即刻回门，准备接手新的一批杀手，要他去训练他们，为了下一轮的生意做准备。

出乎意料，程小时拒绝了。他无视了门主的命令，转而去解救苍生。门主并未罚他气愤，他太清楚程小时这样的人才有多么难得，他相信对方一定是被迷了眼，昏了头，用不了多久就会意识到，所谓的义气，使命有多么脆弱，唯有金钱利益才看得见摸得着，才至高无上。

但可惜他打错了算盘。这场看似笑话的战场，他们胜了。

程小时几乎半边脸沾满了献血，他手提着刀，背倚着陆光，因为长时间的打斗而虚弱的声音此刻更轻微，“哎，小王爷，你看。”

陆光和他状态差不多，他把剑一抛，在空中转了个身，“叮当”一声掉在地上，带有血的那一面朝上，直射入陆光的眼，和朝阳辉映着，很闪耀，像是宣告着黎明的到来，而黑暗将永远结束。

二人背靠着背坐在了死人堆里，但不在意。两个人的心跳隔着血肉传入对方耳里，很快，很激动。陆光抬手摁着自己心脏的位置，冰冷的手心渐渐发热发烫。

手心如此，心脏更甚。

程小时靠着他，手里握着刀——这是自小养成的习惯，作为杀人，武器决不能离手，否则就是对自己生命的藐视。他看了会儿日出觉得没意思，他低着头看着自己满是血污的衣角想起了那个小孩：

——“人活一辈子一定要看一次日出。”

——“为什么呢？”

——“因为日出代表着一天的开始，也象征着希望。”

程小时扯了扯嘴角，但眼睛却不见笑意。很难笑出来，虽然过去都结束了，但忘记却是不易的。他不会忘记那个小孩被逼着吃饱后，一边哭一边吼着，“我再也不看日出了！”

因为他吃的是自己爹娘的肉。

看吧，这种世道，你可能最后的作用就是成为别人的饱餐。

父母会为了让孩子活下去吃掉自己。而孩子也会在吃掉爹娘后，茫然地在世上孤独地活下去。

漫无目的，没有终点。

程小时想到这偏头看了眼和自己靠着的陆光，他想，他是特别的。

不然自己也不会把命搭上，一腔热血只为还天下人一个太平。

他听到陆光问：“你心跳很快。”

程小时答：“为了胜利。”说罢，他又补了句，“你也一样。”

下一秒，他感觉陆光用手扣住了自己肩膀，低垂的头被抬起，直视着对方的眼睛。陆光的眼睛里有一种炽热，叫人躲闪不开，被那目光暖烘烘地裹着，简直要烫着。

陆光很认真地盯着他看，他明白自己那一声声的心跳意味着什么，也明白那一次次的悸动是因为谁。

他想他等不下去了。

程小时听见他说：“但我不是。”

“不是什么？”

陆光很轻地按了按他的唇角，声音低低的，像是怕吓着他，“不是因为胜利。”

没等程小时继续问，一阵阴影遮了下来。嘴唇上的触感软软的，眼前的人低着头，在吻他。

陆光一下一下的啄着程小时的唇，手颤抖着抚上对方的脸。陆光闭着眼不敢看他，眼睫毛颤着扫过程小时的脸，丝丝麻麻的。

程小时在他低头吻下来的那一瞬间就怔住了。他想过对方的意思但没想到他直接亲了自己，程小时睁着眼看见了陆光的耳朵，红通通的一片。

明明平时那么冷一个人，没想到竟然也很害羞。

程小时看他闭着眼，很想笑。他突然轻轻张开了嘴，用舌尖勾了一下，像是一个邀请，亦或是一个隐晦的允许。

那一天，他们都尝到了血的味道。

可命运弄人，从那之后程小时突然不见了。陆光找遍了所有可能在的地方也没有见到他。

两个人心动的结果，竟只是得到一个吻。

此后七年，陆光回到了王府，他不好再舞刀弄剑，但脾气却越发怪异。他变得易怒，喜欢杀人，喜怒无常，活像个疯子。他开始和天机门做生意，如流水一般的从天机门要人，一大半都被他折磨死。

不过是一个人的离开，却让两个人面目全非。

那个一身肝胆，满心满眼是光的少年终留在了那年季夏的血腥战场上。

没有人找到，也不会有人去找。

他站在皎洁的月光下，把过去的自己埋葬。

******

程小时做了一个很混沌的梦，所有人围在他身边，却模模糊糊，叫人看不清。他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但也没有精力去在意，他感觉很累，很累很累。

他闭上眼，不去看那些看不清的人脸，不去听那些叽叽喳喳的细语。他把一切隔绝在外，只想好好睡一个觉。

然后，他沉沉地睡了。

******

墨听坐在床边，看着床上昏睡的人，思绪万千。她记得当时程小时在和自己说话，然后突然就不搭话了。

她还觉着纳闷，可转身看去，程小时目光空洞，呆呆地看向前方。她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没有得到回应。

那时她第一想法是程小时也被念时控制了，她慌里慌张地想去拉宁深，却在回身的前一秒看到了程小时眼眶里的眼泪——

他在哭。

程小时脸色苍白，眼泪顺着眼尾落下，擦过唇瓣，随后又“吧嗒吧嗒”地滴在地上。他没有在看墨听，他仿佛意识被抽去，存留在另一段记忆里，彻底的陷入那段不为人知的时光。

墨听下意识想给他擦眼泪，可伸到一半的手却顿住。她瞪着紫色的眼睛，看着眼前的人又突然笑起来。他眼角噙着泪，嘴角却翘起，很是讽刺，发颤的声音却道：

“……你又骗了我。”

大骗子……

然后程小时仿若如释重负，彻底昏倒在地，沉睡不醒。

墨听一时怔愣在原地，她被程小时呢喃的那一话砸在原地，像是她曾在哪听过。

程小时倒地的动静也惊动了宁深，他恰好听到了那一句话，他说不出来那是一种什么感觉，但扑面而来的熟悉感却让人难以忽视。

宁深走上前站在墨听身侧拍了拍她的肩膀，随即一愣，诧异地看着自己摊开的手心——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就好像之前做过似的。

就像是膝跳反射一样，成为他一种深刻的本能。

墨听也如此，宁深的那个动作充满了安慰的意味。可这又是为什么呢？

她眨着眼看向他，不确定地问：“…你也感觉到了……，对吗？”

感觉到这一切都很熟悉，感觉我们都经历过这一切，对吗？

这章修了下，加了些内容，建议看过的宝贝再看一下，别漏掉什么。

另外，今天把《时光代理人》的第二季大结局看完了。然后我惊奇地发现，故事里有很多地方和我自己在这篇同人文的设定一样。这确实是个巧合，大家应该能看出来，之前写到陆光27次进入这里，还有程小时对这里的熟悉感，应该就有感觉了——他们曾经一起来到过这里，然后发生了不好的事，导致陆光一直逆转时光，回到这里只为救他。

就像动漫里的，“回到一切的开始，拯救他。”

陆光在尝试27次回到这里却发现无济于事，于是他赌上全部，回到最初的开始，想要修正一切，这便有了这本书的开始。

说起来，我最初构思时也是想到了陆光经常说的，

“无论过去，不问将来。”

“无论过去，是因为我们不能改变过去。”

“不问将来，是因为将来正在因我们而改变。”

“死亡是不可跨越的节点。”

所以，我想给他一个打破的过往。

他在那件事后，违背自己定的规则，对于自己所坚信的事物开始动摇，只为了救他。

这里是因为看了动漫后的感慨。我的故事也有自己的特色，与其有分别，还请各位宝宝，慢慢等待。

谢谢观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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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古世界（四）（新增作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