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埋藏在血色之中的秘密
“但这些是假的。”小兰说，一如既往的温柔而坚定，“她做了什么去伪装吧，不管最后结果是怎样的。”
“没错，这是Angel一直在坚信的。”莎朗爱怜而欣慰的轻笑着说，“她的确是亲手给实验品注射了药物，但我想，她这样亲力亲为的原因，是让自己有更多的机会暗自调整药物的成分和配比。”
“也就是说，小哀给那些人注射的药物，是她瞒着其他人，经她的手亲自调整过的，原本不会致死。”小兰瞬时明白了莎朗话中的含义。
她忽然想起了小哀之前跟茱蒂老师说过的，
“APTX4869可以致人死亡，或者会将人的身体缩小。但APTX4869的成分，并不都是致命的毒药，只有组合在一起才会有那样的效用，或者说，如果在制作这种药物的时候，没有按照固定的比例加入各种成分，也未必会致死。”
原来是这个意思......
其实，在组织要求宫野志保进行人体实验之前，她已经通过在动物身上进行实验，而大致得出了APTX4869的成分和配比的数据，只不过还没有在人体上用过，无法百分之百的肯定，以这种数据做出来的APTX4869也能精确无误的在人体上发挥出Boss想要的作用，毕竟人的身体和动物的躯体之间有不能忽视的差异。
所以，组织将这些人送到宫野志保的手上，要求她在人体上进行大量实验的原因，不过是为了，用这些人的生命反复验证和优化一个结果，以达到万无一失罢了。
APTX4869的最终成品是一粒胶囊的形态，在它被做成胶囊之前，将含有其组成成分的几针药剂，按配比连续注射进人的身体里，也能发挥同样的作用，实验的目的就是通过一次次的**实验，找到在人体上发挥Boss想要的作用的，最准确的APTX4869数据。
而宫野志保每一次在亲手将药物注射进实验品的身体里时，都会暗自减轻剂量、更改配比，或者去掉某一种成分，使药剂根本不会致人死亡。
没错，她会提前做好预算，会在实验进行的时候让实验品看起来很痛苦，却不至于死亡。
也就是说，她在人体实验中记录下来的数据，其实是她明知错误，也仅仅是用来掩人耳目的。
“但是，小哀这样做，会冒着很大风险......一旦被发现......她就会处于很危险的境地。”小兰说。
没错，一旦被发现，灰原哀不要说在组织里立足，像以前那样掌握着极大的权力，她和姐姐，恐怕都会被认为有背叛组织的迹象，到时候连她们的生命都会受到威胁。
而她却也还是那样做了。
她那个时候之所以能一直这样掩人耳目的做下去，自然也是因为在实验室的那些科学家眼里，Sherry已经是一个无论从学术还是权力上来看，都不容任何人质疑反对她的人，而她亲手去进行的实验，连她的助手也只敢在一边协助她，而不敢也没想过要去对那些药剂检查一二，更别说发现什么问题。并且，也还有另一个原因，那就是关于APTX4869的完整资料，Sherry不会将其完全告知其他人，她只会有所保留的让其他人知道其中的某些部分，好配合她工作而已，对于Sherry的这种做法，自然有不少人暗中不满，却没有谁在见识了Sherry的凌厉手段之后还敢提出来罢了，毕竟，每次研究有了明显进展时，Sherry也不吝惜将Boss给的犒劳分给他们，让他们每个人都得到足够满意的一杯羹，这样一来，他们和Sherry之间倒也保持着一种复杂的平衡。
但即使如此，暴露的风险亦时时存在，大约在那时候，宫野志保自己也不能保证可以一直这样瞒下去。
“小哀，我就知道......”小兰看着仍在昏睡的小哀说，声音是带着颤动的哽咽，心痛而喜悦，这两者在此时却丝毫不会矛盾。
小哀，我就知道......即使是在那个时候，你也在用自己的方式去尽力吧，尽力不伤害这些人的性命，至少在尽可能的帮他们拖延死亡时间。
当遮住往事的面纱被缓缓揭开，我看到，我原本就深信不疑的一切，亦正如我所深信的那样，我们终能让这一切被世界所知，能去洗脱不该由你背负的罪名，绝处逢生，得偿所愿，莫过于此。
而当我知道，那时原本就如履薄冰的你，再次给自己加上这一程风险......这样做没错。
只是......黑暗与孤寂如影随形已久，强撑着面对来自周围的恐惧，只为护着怀中仅有的一点暖意，而后......又要为了......战战兢兢的度过每一日。
该有多辛苦......如今我感知到那时的你，只觉得已经过于沉重。
“那之后呢？一直这样下去，不就没办法得出最终的那个准确的数据吗？小哀就会被怀疑......”
“没错。这样说起来，这件事上还算她有点运气，后来她报告给组织的最终数据，是她自己暗自又在各种动物身上做了很多实验才得出来的，跟以前的大致估算应该是**不离十，我想她也有几分把握，不过也的确是有赌一赌的意思，好在她成功了，没有引起怀疑。”
所以，那时组织里的其他人都只知道，Sherry完美的完成了这项她父母留下的研究任务，果然是名不虚传。
其实，也正是因为这样，美国的化学研究所才能在FBI找到的那些遗骸中提取出APTX4869的药物组成成分。因为经过宫野志保暗自修改的注射剂量，不仅不能致人死亡，也相当于那些人试的是APTX4869的半成品。
否则，这些遗骸中根本不可能检测出任何药物成分。
因为，真正的APTX4869，是一个服下后不仅有可能致死，还会与人体产生特殊反应。即使最高明的法医，也无法从因APTX4869而死之人的遗骸中检测出任何毒药成分，也就无从追溯凶手，甚至查明不了死因。
这就是APTX4869，是Boss要求宫野志保做出的，很可能实现完美犯罪的好东西。
“所以，这个U盘里记录的是，当时小哀调整过的药剂成分和配比数据吗？”
“Angel很聪明。”莎朗温柔而宠溺的笑了笑，“就是这样没错。因为APTX4869的组成材料里，有不容易拿到的违禁药物，即使是组织，也不能明目张胆的弄来太多，所以如果是用于实验，每一次都要记录使用剂量。当时虽然没人怀疑到她在实验中动的手脚，但每天都会有人清点实验室剩余的每一种化学药剂总量，所以，为了不打草惊蛇，我想她还是会将每天使用的每一针试剂的剂量都准确记下来，不过她不会给其他人看就是了。也就是说，旁人能够知道的最多只有每天消耗药物的总量，但具体每次在每一针药物试剂里分别注入了多少，也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如果把这个U盘交给FBI，他们能够申请重新检测遗骸里的药物成分和剂量，然后跟U盘中的剂量记录相互比对，就会发现U盘中记录的完全真实，再证明那些遗骸中提取到的药物成分及配比并不致死，这对检测机构的专家来说也轻而易举。”
“嗯。我想之前FBI也是没想到去检测具体的成分与配比，毕竟这个秘密，宫野志保当时可是决心要瞒着所有人。但是，如果申请重新检测的话，应该是能与U盘里的数据相吻合，因为这些药剂与真正的APTX4869正相反，不管过了多长时间，骨骼里留下的注射剂量痕迹是不会变的。”
“莎朗，如果将U盘交到FBI手里，他们就不会再带小哀去美国了，对不对？”
“应该是吧，毕竟FBI中也有愿意全力帮你们的人，不是吗？”
“是的。”小兰看向手中的U盘，在将它交给FBI之前，那是她绝对要保护好的东西。
这是唯一能够替小哀还原那时的真相的东西。
“Angel，你都不好奇，既然她没有真的用那些人进行实验，那些人又为什么会死在组织的秘密实验室周围吗？”
“是其他人做的吧。小哀跟茱蒂老师说过的，‘这些人活着的时候，作为实验品可能会被其他多个项目重复利用’，其实很容易想到啊，那个组织所进行的研究项目不止这一个。小哀自己可以尽力不伤害那些人的性命，但她终究不能直接去阻止其他组织里的科学家拿这些人去做会致命的实验。”
“完全正确。并且，组织为了绝对的隐秘，也会不时更换实验室的地点，每更换一次地点，这个要被废弃掉的实验室里所有的实验品，不论是死是活，都会被处理掉。因为要带走他们的确麻烦。”
“小哀一定很无力吧，面对这一切，她该有多难过。”小兰这样想着。
她每一天用命作赌注，带着可能性近乎于无的微薄希望，承受着那些人怨毒的恨意，为那些人延续着生命，可却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些生命被组织的其他成员毫不留情的毁掉。
她不是没有质疑过自己这样做是不是有意义，明明早已预料得到结果，明明早就想到，即使自己拼命延迟着那些人的死亡，也不意味着他们就能活着走出这个地下实验室。
那她是在做什么？赌上了命，然后见证她尽力延续的生命在其他人手中不可避免的毁灭吗？她这样问过自己好多次。
她觉得自己早该绝望了，却偏偏每一次，她自己都难以置信的不甘心又占了上风，妄想着绝处逢生，想着再赌一次......或许就能脱离这宿命。
而她那时期待的绝处逢生又是什么，
她绝不会主动去说，
因为她直至今日都觉得异想天开，甚至有点好笑，她不知道那时自己怎么敢这样去期望。
她想，不论是谁听到答案，都会说“原来你也会......”
是了，大致的意思是不差的，应该就是，“原来你也有不理智的幻想的时候。”
还为了这种不理智的幻想，赌上命。
只是，那时她不曾想到，会有一个人，在她于梦中忆起当年幻想时，如灵魂的共鸣一般，在她身边，同时喃喃的说出她以为无人知晓的一切。
“小哀在想，只要帮那些人多坚持一下，哪怕是一个晚上，甚至是一个小时，说不定下一秒就有公安警察发现这个地方，然后冲进来将这些人和你都带出去了，对不对？”
是了，这就是她当时的念头没错。
还真是幼稚，她那个时候就这样自嘲了无数次。
“她是这样想吗？”莎朗轻声说。
虽然她们都知道，如今已写定的结局，的确是那个组织的覆灭，但如今的结局，在那个时候，不可说不是一个遥远的幻想。
毕竟，那个时候，日本公安和各国的特工机构，都还只是在初步尝试接触这个组织，收集组织犯罪的证据，以秘密派遣卧底，逐步深入组织内部的方式。
原来，埋藏在血色之中的秘密，是近乎绝望的希望。
作者有话说
第201章 第二十八章：旧时风雪 （五）埋藏在血色之中的秘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