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题终断，元蕊揉揉眼眶，有些发酸。其实这种事情，她早有所预料，还不至于太过难以接受。大家的三次生活都忙，的确不会像年少时，天天上线。顶天了，在新书上线时，碰上了聊会儿天，讨论讨论剧情什么的。

她挨个看灰掉的头像，有些人的账号注销了；有些人前几天还上线了；但更多的则是和她一样，几百天不上线的。

那些个老朋友，终究随着时间消逝在记忆的长河里。

难得的怅惘，元蕊闭上眼歇息一阵，关掉了网站。

胸口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那里，沉甸甸的，叫人无端升起几分烦躁。

于是，那些被刻意避免想起的记忆，悄悄生出触角，试探性的往外伸出触须。

当时是如何认识这个网站的呢？

元蕊只有几分模糊的印象，好像是言怀谦提过几嘴，说是刷题、看书都方便，大部分题和书都是免费的，纯纯是良心之作。

只是……进去的路不好找。

于是，因为一时的好奇心，加上无法看书的烦躁，驱动了元蕊生出魔爪，挥向这个网站，经历了重重考验，终于拿到了注册资格。

自此眼界得以开阔，也认识了志同道合的朋友。

那些激烈辩论，讨论剧情，激情刷题，互相嘲笑对方菜的时光，似乎回不去了。

捞过手机，元蕊思忖着输入了网站的名称，然后收获了一片天地。

有无数热心的网友在上面发着经验，注册出的题变得简单，开始照顾起新手的意愿，慢慢扩大了人群，也开始适当收费了。

那些刷的题有免费的，有收费的；电子图书馆的书一如既往的免费，只是多了一些广告。

比起以往，多了不少改动，也离那个熟悉的网站越来越远。

手指不断往下滑，越来越多的评论蹿入眼帘，更多年轻、鲜活的生命，不断发出呐喊，发出声音。

天南海北的人汇聚一堂，去谱写他们的序章。

老人的退幕，换来新人归来，怎么做都不算是一门亏本买卖。

“咔嚓”

手机黑屏，被她扔在桌面，她撑着下巴，点下了那个叉，重新下了线。

直到这时，元蕊才像是反应过来什么，瞪圆了眼睛，皱眉思索：《巡夜旅途》这书，不会……

不到一分钟，她又一次登录了那个网站。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搜索一遍，而后背靠椅子，抚着胸口，感到一阵胸闷，还伴随着牙疼。

「靠」她无声咒骂道，「这傻逼网站……」

排在第一，且拥有硕大字迹的书名，正是巡夜旅途。

按理来说，元蕊该感到庆幸，并为之兴奋。

然而事实上，她并没有这种感觉。

因为大大的红锁锁住了一切——

包括元蕊的命。

那个红锁像是在那使劲嘲笑元蕊，嘻嘻哈哈的，好不要脸。

“啊啊啊啊——，别让我抓到，气死我了”

元蕊抓狂的挠着头发，气呼呼的竖起中指。

“呸呸呸，真是晦气。”

这下，元蕊真的直接把网站叉掉，电脑关机，把自己摔上了床，头闷在枕头上，翻来覆去的。积攒的怒火得不到发泄，越来越旺。

“你……”

欲言又止的声音传来，说话的人有些迷惘。

“遇到什么事了？”

“没事，就是书被锁了”元蕊蓬头散发的坐起，面露微笑，“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你的表情不是这样说的”张琪乐小声说，“显得十分的可怕。”

“一本书而已。”涵芸不以为意道。

“一本书？”元蕊的语调都变了，难以置信的倒挂在床沿，又一遍重复道，“不不不，这不一样的。啊，就像我以为这个网站一直很小众，没想到过了这么些年，它反倒壮大不少。”

“哦，我刚看到了。这个网站在国内很有名，好像是这几年出名的吧。”菱菱转过头，冷静的分析道，“很有性价比。近几年翻修过，人多了不少呢。很多大神也在用。”

“哈？”元蕊惊讶了。

“是的呀！出名蛮久了，很好用的。”涵芸也点头，安利道，“尤其是优化，买书谈判啥的，有时候正版书也会在这卖。”

不知为何，元蕊脑袋忽然划过这样一个念头。

“……它是什么时候出名的？”

“大概是五六年前吧？”涵芸迟疑道。

“五六年前？”元蕊惊呼。

涵芸一脸懵逼的问她，“怎么了？”

“没事没事”元蕊掩饰性的提起嘴角，露出一个微笑，“啊，我差不多是那个时间不怎么上线了，偶尔上线，也没注意到别的什么。没想到错过了这么多。”

“那你的账号岂不是很值钱？”

涵芸用闪闪发光的眼神看向元蕊。

“没有啦，只是普通的账号啦。”元蕊吐吐舌头，不好意思的泼冷水道。

“啧”涵芸往后一仰，似笑非笑的人瞧着上方的元蕊，狐狸似的眼睛上挑，妩媚又妖娆。

“总之这个网站挺好用的”她慢慢说。

张琪乐在一旁使劲的点头，像条哈巴狗似的说：“期末复习时真的很有用。全靠它救了我一条狗命。”

“那你现在应该复习的差不多了吧？”涵芸贱兮兮的嘿嘿笑，搓着手，“要不我们来考考你吧？”

“滚滚滚”张琪乐一下子蹦了两米高，躲得远远的，“想都别想”

“呵”涵芸轻嗤，“啧啧啧”

宿舍终于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坐在书桌后，翻着书，拿着笔写写画画，口中念念有词。

没有人分心做别的事。

＊＊＊

过了几天，寒风簌簌刮，雪积了厚厚一层。几只橘色的猫从高墙上跃下，白色的雪被它们抖落，迈着优雅的猫步，留下一个个小小的、梅花型的脚印。

道路两旁的树木也染上了白色的胡须，披上了一层靓丽的衣服，大红色的小铃铛松松垮垮的缠绕在枝丫上，被风一吹，发出脆亮的声音。

学校旁的商务街，热气融化的玻璃上的雪，化成水汽模糊了视线。

打着哈欠，坐在咖啡馆靠窗位置，惬意的观察着街边与雪景拍照的年轻女孩们，伸出手，幼稚的在窗户上画了个笑脸，然后静静看它消失。

“您的红茶玛奇朵”

服务员悦耳的声音，轻柔的传来。

那人回神，笑着说了声谢谢。

咖啡馆里很安静，暖气也很足，那些拍完照的姑娘都会选择来这买杯热乎乎的奶茶，边喝边走回学校。

“叮当”

门被推动，元蕊走了进来，她一进来就脱了羽绒服，搓着手，冲着靠窗一个拿着咖啡杯女孩的肩膀拍下。

“嘿，叶忆柳”

叶忆柳的手抖了抖，咖啡撒出来一些，她无奈转头，语气嫌弃道：“你怎么也学了苏溪沓那拍人肩膀的臭毛病。”

“……”

元蕊坐到她对面，不满的哼哼，“什么叫我学了她的臭毛病啊？”

“字面意思”

叶忆柳放下杯子，染上星星点点的笑，元蕊一直紧盯着她，迫使她憋了很久，最后眼见着元蕊想打她的心越来越重。

“好了好了”

叶忆柳把一盘点心推到元蕊面前，说：“尝尝”

“别想用低级的东西贿赂我”

元蕊哼了一声，矜持不过两秒，就破了功，拿起一块来，浅尝了一口。

“哈，这就是你说的矜持”

叶忆柳看着她的好友眼睛亮了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又捞起一块，塞到嘴里。

“啧”

元蕊不满的瞪她，可因为嘴里还有东西，而无法说话，故而只能哼哼唧唧的。

“食不言寝不语啊！”

叶忆柳故意加大声音，好整以暇地看着元蕊。

“黑心的家伙”

元蕊费力的吞下点心，憋得通红的眼尾，染上红晕的脸颊，她有些被噎着了。

只得吸了口叶忆柳为她点的奶茶，一口下去了半杯。

“你这次回国，打算做什么？”

元蕊缓了缓，真诚的发问。

“不干什么，看情况吧”

叶忆柳放松了身体，可有可无的表示。

“那以后常住国内吗？”

元蕊紧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嗯，大概吧”

叶忆柳本人全然没有被盘问的自觉，反倒很有兴致的八卦起来。

“欸，听说你和言怀谦闹僵了？”

元蕊这下是彻底无语了，抱着臂，不说话，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叶忆柳。

“啧啧啧，惨，实惨。”

叶忆柳夸张的感叹道，“哎，我看呐，你也赶紧劝劝他。那古话叫什么来着，哦对，强扭的瓜不甜。”

元蕊呵呵笑道：“你咋不去劝呐？”

“别，言大魔王，我可不敢惹。”

叶忆柳举手投降，眼神飘忽不定，一副弱小无助，可怜柔弱样。

“……”

这下元蕊是彻底无语住了，她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润润喉，轻咳一声。

“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不要脸。”

“我这么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这么一个大美女。你咋说话的呐！”

叶忆柳一脸娇羞的隔空捶着元蕊的胸口，惹得元蕊一阵恶寒。

“……你能稍微正常点吗？”

“你一点都不懂我的幽默”

她们俩互相嫌弃，总算话题稍稍正经了一点。

“言大魔王跟我说了”叶忆柳搅着咖啡，语气有几分漫不经心，“哎，这到时候不怕苏溪沓闹起来？”

“有这方面的顾虑”元蕊坦诚的讲，“尤其是崔凌皓要是来的话，更加的不妙。”

“呵，他来了，苏溪沓不得炸锅啊！到时候场面可有的闹，有的好看的喽。”

“你还幸灾乐祸上了，你俩我也担心干上架。”元蕊捏了把汗，语气微妙道。

“放心，我会控制好自己的。”

叶忆柳给了元蕊一个安抚性的眼神。也不知元蕊信还是不信。

“呵，希望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