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Chapter 038 酒中沉沦

林一生把车停进车库时,后座那幅《金色小猫》还立得笔直。他盯着方向盘上的木纹看了十分钟,食指与大拇指反复摩挲着,那里还残留着刚刚递给思念名片时,她指尖擦过的微凉触感。

后悔的情绪像潮水,后半夜才漫上来。

今天太晚了,他就直接回了锦鲤湖的房子,推开家门时,玄关的感应灯闪了两下才亮起,是时候要修了。

他弯腰换鞋,目光落在鞋柜最下层,上次思念来的时候,直接带了一双米白色女式拖鞋,不过走的时候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一直都没有带走。他伸手把拖鞋摆得端正些,指尖拂过鞋面时,想起她穿这双鞋时总爱踮脚够高处的零食,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又很快平复下去。

将客厅的空调调整到着26度,以前没那么多讲究,24度26度或者28度都可以,反正心静自然凉,但自从思念说过26度这个温度最舒服,他总是有意无意的调整到这个温度。

走到沙发边,看见抱枕歪在一角,上面还留着个浅浅的凹陷,像她坐过的痕迹,他伸手把抱枕抚平,手指在布料上顿了顿,又拿起旁边的薄毯,叠成整齐的方块放在扶手边。

这两周他们俩都比较忙,但都会遵守思念定下的约定“两天至少要见一面”,说是没见过未婚夫妻超过三天没见的,要不然她就履行未婚妻的权利搬进来,最后他妥协,可以来他这里工作,思念到时乐见其成。

厨房的水槽里,放着他早上泡的枸杞茶,杯底还沉着几粒没化开的冰糖。他倒了半杯温水掺进去。喝水时,目光扫过冰箱贴,那里吸着张便利贴,是思念写的“风栖小院猫粮和狗粮库存清单”,字迹娟秀,末尾还画了只简笔画小猫。他抬手碰了碰那只猫的耳朵,指尖沾了点便利贴的胶痕。

书房的台灯亮着,桌上摊着本翻开的《动物福利法》,书页间夹着的书签是片干枯的绿树叶,是周末和思念去公园时捡的,她当时说“夹在书里能留着大自然的味道”。他坐在书桌前,指尖顺着树叶的纹路划过,忽然想起吴一玥的名片,喉结轻轻动了动,终究只是把书签往书页里再推了推,遮住了某行关于“公益合作”的条款。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他掏出来时,手指在屏幕上滑了两下才解锁。

是思念发来的消息:“小胖子刚才把毛线球踢到床底了,气鼓鼓的样子好可爱。”后面跟着张蓝猫蹲在床底瞪眼睛的照片。他盯着照片看了半分钟,手指在对话框里敲了删、删了敲,最后只回了两个字:“别捡了,我改天去帮你弄。”

刚准备发送,却赫然看到她发来的消息:“虽然但是,还是要跟你说一声,明晚约了吴一玥在宠物和你嗦附近的咖啡馆见面谈合作,你要来吗?”

看着那行字许久,把已经打好的删除,回了一个“你们聊。”

发完消息,他起身去阳台收衣服。晾衣绳上挂着两件衬衫,一件是他的深灰色,另一件是思念上次落下的浅蓝条纹。他把两件衬衫拢到一起,避免夜风把它们吹得太远,夹衬衫的夹子特意选了塑料的,金属夹子会夹出痕迹。

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天花板在黑暗里变成吴一玥那张带着挑衅的脸,明明是自己亲手把名片递过去,明明说了“资源对你有用”,此刻却像有根细针在太阳穴里钻,他仿佛能看见明天咖啡馆里,吴一玥用那双总是带着数据分析般的眼睛打量思念,看见他们聊起只有彼此懂的术语。

床头柜的手机亮了亮,是温和发来的宵夜照片。他盯着照片看了两秒,忽然抓起车钥匙稳重又快速地下楼。

清吧卡座里,温和看着面前三杯没动过的威士忌,忍不住笑出声:“林总,你半夜开车过来,就为了说你给未婚妻前男友的名片?还以为你会来,会说你费劲千辛万苦终于回到集团内部呢?”

林一生没说话,只是把酒杯往唇边送,冰块碰撞的声音在音乐声悠扬的酒吧里格外清晰。

“你纠结个什么劲儿?”温和抢过他的杯子,“虽然我和闫思念相交不深,但听周燕常常提过她,她不是那种拎不清的人,她跟吴一玥见面肯定是为了合作。”

“我知道。”林一生的声音闷在喉咙里,像被水汽堵住,“可我一想到他们要单独见面,就……忍不住……”胡思乱想

越说,一生的声音越小,他控制不了自己的思绪,即使用理智强行清零,但躺下的时候,总会不由得去想。

最终他说不下去了,那个总被下属夸 “情绪稳定得像块磐石”的自己,此刻却像个攥不住糖果的小孩。他记得思念在拍卖会上为他辩解时亮晶晶的眼睛,记得她偷亲自己脸颊时发梢的香气,这些画面和吴一玥那张志在必得的脸搅在一起,酸甜得让人心慌。

他好像介意的不仅是吴一玥能够帮到思念这件事,还有……

温和忽然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得不怀好意:“要不你明天也去?就说顺路送文件,往他俩中间一坐,看吴一玥还敢不敢乱瞟。”

林一生皱着眉摇头:“她会觉得我不信任她,不信任的危机有一次就够了……”

“那你就憋着?”温和挑眉,“我可告诉你,女人有时候就喜欢看男人为这种事紧张,显得你在乎她。”

“你说,”他抬头看向温和,眼底布满红血丝,“她加吴一玥微信的时候,会不会有一瞬间…… 想起过去?”

这句话问得很轻,却像块浸了水的棉花,沉甸甸地压在空气里。温和看着他酒杯里晃荡的酒液,突然明白,所谓纠结,是明知该信任,却控制不住地恐慌;所谓心酸,是明明想靠近,却怕自己成了她的拖累。

酒吧的霓虹在林一生脸上明明灭灭,他望着杯底晃动的光影,忽然想起把名片递给思念时,她眼里闪过的惊讶。原来有些不在意,藏得再深,也会在某个失眠的午夜,悄悄露出棱角。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思念发来的晚安表情包。他盯着那个抱着星星的小猫看了很久,终究只是回了个“安”字。

窗外的月光穿过酒吧玻璃窗,在他脚边投下片细长的影子,像根没说出口的牵挂。

凌晨,一生托着疲惫的身体径直朝厨房走去。

倒了杯冷水,杯子刚碰到嘴唇又放下,摸着肚子,胃里空落落的,冰凉的液体撞得内壁发疼,客厅落地窗映着对面楼宇的灯火,每一盏亮着的窗都像只眼睛,冷冷地盯着他。

“她是为了救助中心。”他对着空气说,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散开来,显得格外单薄。可脑海里偏要跳出之前的画面:吴一玥递名片时,嘴角那势在必得的隐约笑意;拍卖会上,那人盯着思念的眼神,像在审视一件失而复得的藏品。

手机放在茶几上,屏幕暗着。他走过去又退回来,来回踱了三趟,才像下定某种决心似的抓起手机。聊天框停留在“安”字,思念发来的小猫表情包,此刻那圆溜溜的眼睛在他看来,竟有点像吴一玥辩论时的得意神情。

“要不要问问她在干嘛?”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另一个声音压下去,“这都几点了,再说问了显得你多不信任她?”

他点开吴一玥的微信头像,系统自动生成的头像轮廓,像个模糊的影子,手指悬在“添加到通讯录”上方,指腹沁出薄汗。加了又能怎样?质问他打思念的主意?还是查岗似的问清他们见面的细节?林一生自嘲地笑了笑,他这辈子在商场上处理过无数复杂的谈判,却在这种事上变得如此笨拙。

凌晨一点,他仍坐在沙发上,手里揉着抱枕,眼睛很疲惫,但就是睡不着,笔直地盯着客厅的某一处,胃又开始疼了,这次带着尖锐的酸意,像有把钝刀在里面慢慢磨。但他就是不想动,任由痛疼泛滥成灾。

清晨的阳光刚爬上宠物诊所的窗台,思念已经踩着帆布鞋冲进门。于佳正对着清单核对物资,见她进来,举着支记号笔喊:“念姐,晨哥发的团队名单我抄好了,有你、晨哥、陈越,还有个李岗,主动申请跟着去方水村。”

思念接过名单扫了眼,指尖在“李岗”名字上敲了敲:“主动的?正好缺个打下手的。”她想起晨哥消息里那句“没钱还干活的日子,得靠气氛撑着”,忍不住笑,“陈越能活跃气氛,李岗年轻有冲劲,挺好。”

“那孙悦悦呢?”于佳佳挤眉弄眼,“她昨天还在诊所门口转悠,问晨哥今天的排班表,一听要去方水村,眼睛都亮了。她应该也申请了,可晨哥好像同意?”

思念脑子里闪过孙悦悦每次见到晨哥就像只小尾巴,连说话都带着颤音:“晨哥在哪里呀?”

她摇摇头笑:“让她安心守诊所吧,去村里要爬山路,她那细高跟鞋可受不了,别到时候要晨哥背着喽~”话音刚落,晨哥抱着个装满绝育工具的箱子从里间出来,她赶紧摆手,“开玩笑的,晨哥你别当真。”

晨哥无奈地瞥她一眼:“赶紧把外出物资再点一遍,麻醉剂、绝育包、消毒水,小笼子……少一样都麻烦。”

下午的阳光斜斜切进阁楼,木质楼梯被踩得咯吱响。思念端着两杯凉茶上来,把其中一杯推给晨哥:“跟你说个事,我晚上约了吴一玥,谈第二届流浪宠物友好大赛的事情。”

晨哥直接闷了口大的,抬眼看向她:“吴一玥?你那个前男友?”

“嗯。”思念搅动着杯子里的冰糖,“他是主办方,我想争取三个公益展位,展示风栖小院和救助中心的流浪猫狗故事,拉些长期赞助。”她顿了顿,补充道,“晚上你跟我一起去,一起商量?”

晨哥没再多问,只是把凉茶杯往她那边推了推:“你的心,真大。”说完,就拿着思念递过来的资料看起来,忽然抬起头:“过两周去方水村,蛋挞怎么办?”

一听到小崽子名字,就想起从监控看他在家的模样,嘴角压着笑,喝了口茶,说:“放诊所吧,于佳会喂它。”

“放林一生那儿不行?”陈晨突然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你想啊,他早晚得适应家里有只猫,趁这七天让他们培养感情,多好。”

思念的动作顿了顿,像是被这句话烫到。她下意识地摇头,声音比平时快半拍:“不行。”

陈晨挑眉:“为啥?林一生不喜欢吗?”

“不是。”思念走到窗台边,轻轻戳了戳大白的胖脸,猫立刻翻了个身,用屁股对着她。

大白是诊所的颜值担当,当年拯救她的时候已经七八岁了,收养人不好找,再加上大家都很喜欢她,看她全身雪白,就起名大白,把她留在诊所,大家轮流照顾。

“蛋挞当年做绝育,主刀的是你。”她的声音放轻了些,“从那以后,它见了男性不是躲就是逃,上次陈越想摸它,手背被抓出三道血痕。”

阁楼外传来收废品的铃铛声,大白猛地竖起耳朵,冲到玻璃窗上使劲瞅着,她笑着顺着大白的毛,有所担忧:“我不在,担心蛋挞受委屈,而且他没有照顾猫的经验,要是一不小心受伤了,肿办,而且林一生家里那么多棱角,万一它乱撞受伤了怎么办?”

陈晨挠了挠头,大家都是宠物医生,前两个理由他能理解,可最后一个,完全不像是一个宠物医生说出来的话,难道蛋挞自伤?

他还想再说点什么,却见思念正低头给大白顺毛,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她发梢,专注的侧脸轮廓软得像块棉花糖。

“也是”他改口笑了笑,“诊所里都是老熟人,蛋挞肯定自在。等咱们回来,你再带它去一生家做客也不迟。”

思念抱着大白的手臂紧了紧。其实她没说出口的是,之前林一生和她讨论过蛋挞的事情,他对猫狗不过敏,也很喜欢小动物,但需要一个适应与接受的过程。他们俩的聊天记录还有见面说话的时候,也会说很多猫狗的趣事,之前他还专门研究过猫狗,还把客厅的地毯专门换了,说,猫喜欢软乎乎的地方所以换了一个更舒服的。

她一直没有跟一生提过把蛋挞寄养在他那边的事情,再说了,一想到蛋挞和他相处时,一生不懂蛋挞喵喵叫的需求,蛋挞不熟悉一生的气息,一人一猫可能会露出的无奈表情,就怎么也没法点头。

“嗯,等它再胖点,胆子大点。”她轻声说,搂了搂怀里的大家伙,大白以为在说她,突然蹭了蹭她的下巴,呼噜声像台小发电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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