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考虑一下,要是决定了就给我打电话。”说罢,一张写着电话号码的纸条塞进了我手里。
告别张姨后,我又静静坐在路边长凳上呆了好一会儿。
这会正是下班高峰期,看着马路上行人来来去去,一波接一波。我也从眼前的门庭若市坐到了门可罗雀。
天边夕阳红的似火,洋洋洒洒,浸染一片,好不漂亮。
我不再犹豫,掏出手机,按照纸条上的号码拨了过去。
嘟嘟几声后,对方很快接了起来。
“张姨,想好了,我去。”
***
与凤屯,与凤屯……
我一边口中默念,一边打开早早从地理书末页撕下的中国地图,沉默两秒后,我选择在整个西北地区圈起一个大大的圆。
毕竟想要在这张地图上找出个与凤屯,无异于大海捞针。
我知道张姨是从千里之外的大西北嫁过来的。
西北的高中,的确是远了些。但是,彻底换个环境对我来说也不完全是件坏事。既然已经决定要去西北复读,也不用去纠结与凤屯到底怎样,就算是天涯海角,我也去得。
接下来的几天,我都在忙着退租前的收拾。
这次远行,我并不打算告诉任何人。
除了我妈。
临行前一天,我在那个坐南朝北的山沟沟里坐了一下午。心底过往所有的情绪都被抚慰,只感觉莫名的安心。
带着一颗牢牢装在肚子里的心,我终于踏上了前往大西北的高四复读之路。
临行收拾行李时,我的潜意识告诉我,出门远行,轻装上阵总是没错的。
事实证明,第六感真的可以救命。
许是赶上开学季,火车站里乌泱泱的全是人。
红的白的黑的绿的,候车室里各色混杂,想要找一个可以落脚的空位都是空谈。
无奈只能找个人相对较少的角落,把随行的包裹垫在地上,一屁股坐下,等待检票时刻来临。
看了一眼时间,六点五十四。还有半个多小时。
我这趟是七点三十三分发车,要到第二天下午快两点才能到达昌池市。
听张姨说下了火车,还要坐三个小时的大巴才能到扎西县。
而从县里到目的地则还要二十几里路。
可谓九曲十八弯。
而这最后的二十几里路,等我到的那会,早已无车可坐。
我说我可以走着去。
张姨一阵长吁短叹。
她告诉我说她已经联系好了一个亲戚可以直接去火车站接我,还把对方手机号发给了我。
我百般推辞,实在不想麻烦别人。
之后接二连三的方案都被张姨给一个个否决。
“小姑娘家家,人生地不熟的,就这一次,以后,你想让人接都不一定有人去呦。”
张姨不再和我纠缠,寻个由头就撂了电话。
人生第一次独自出远门,本以为会是上大学。
谁知,还是去读高中。
火车上座位对面的大叔正在给手机充电,突然视线对上,大叔问我是不是出省读大学,我不多言语,只是讪笑着点头。
神啊,我撒谎了。
“读大学好啊,知识分子。”大叔一边剥着花生,一边把装有炒花生的红色塑料袋朝我手边推,“尝尝,家里媳妇儿炒的,外边买不到,香得很。”
我拿了两颗捏在手里,道了声谢,又把袋子轻轻推回。
很快,炒花生独有的香气在口中溢开。
确实,家的味道怎么会不香。
沿途车窗外的风景如风般划过,没一会就有些困了。
早上为了赶火车,起了个大早。
我也不再在下呆坐,翻身上去补觉。
小两天的时间,除了吃饭和偶尔下床上个厕所,我几乎窝在上铺一动不动。
终于捱到了第二天。
我站在厕所前洗漱,望着镜子里的自己,脑海里忍不住的浮现出几个大字——
惨不忍睹。
令人发指。
简单概括为一个字,那就是——
丑。
镜中的人头发已经开始打绺儿,尤其那撮刘海儿,简直油的不忍直视。
上身的灰色T恤也在一天一夜的上铺生涯里,被蹂躏的不成样子。再加上昨天睡的断断续续,脸色枯黄的就像那千年柳树皮。
最为糟糕的是,嘴角上竟然又冒出一颗痘。
前两天的那颗还骄傲的没有灭下去,第二颗就又冒出来了。
不忍再端详自己这般尊容,草草洗了把脸,顺手用牙膏充当了个洗发水,把刘海胡乱洗了一把。
洗漱结束了,早饭也可以开吃了。
早餐依旧是旅行好搭档,某师傅泡面一桶。
吃完泡面我继续窝在上铺看电视。
多亏我有先见之明,提前下载了八十集的武林外传。
就这么看了困,困了睡,睡醒了再看,看了再睡,如此反反复复中,我也理解了郭女侠的过完猴年是鸡年,过完鸡年是狗年,混过一年是一年——这幅春联里所蕴含的哲学意义。
在我眼皮即将再一次阖上的瞬间,胜利的曙光随着广播传入耳边,“列车下一站到站——昌池。即将到站的旅客请提前收拾好行李……”
终于!我要洗澡!
八月下的昌池白日气温上和黄城并没有多大差别,同样是蒸腾的暑气让人迈不动步。
昌池车站并不算大,还是建国后几年完成的,时至今日也依旧维持着原貌。
对它的第一印象,更多的我愿称之为——古老。
下了火车后再经过一上一下两段「小步梯」就到了出站口。
对此,我再一次庆幸自己那神一般的第六感。
刚出站口,眼睛环视一周,本想先找到接应人再说,脚却不听使唤的朝马路对面的水果摊走。
边走脑子里还不由想起地理课上老周一遍又一遍的谆谆教导,地处大陆性气候,昼夜温差大,光照充足,所以西北地区瓜果更甜。
甜不甜的,要先尝了才知道。
我无视一个个热情拉客的出租车师傅,一边摆手拒绝,一边死盯那处水果摊。
称了两斤葡萄,顾不上洗没洗的,先朝嘴里塞两个尝尝。
顿时,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以前我总觉得杨贵妃日啖荔枝三百颗一定是夸张。
直到我尝到了西北的葡萄。
三百?一天五百也是小事一桩,不在话下。
一连小半串下肚,也没有看到一个形似张姨亲戚的人。
我拨了电话出去,通了,但电话那边一直忙音,连拨两遍也没有人接。
在忙吗?
正午两点,正是一天当中最热的时刻。
我把行李放在树荫下,开始编辑短信发给对方。
“您好,我是陆陆静。刚打电话没联系到您,今天我打算在车站附近住一晚,明天一早我会坐车过去,您不用来接了。与凤屯见。”
发送成功。
来到昌池的第一晚,我打算先找个宾馆落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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