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风流王爷

洛阳城内谁人不知,靖安王楚胤今年二十二岁,在他二十多年的过往人生中,却度过了两种截然不同的生活,也有了两种截然不同的性格。

十五岁前,他是名副其实的靖安王世子——靖安王是什么人,镇压北境烽火数十年,治军严厉,从未出错,在军中乃至朝堂威望甚高,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不为过。

楚胤十岁时便被靖安王扔到军中历练,这位军帅对自己的嫡子与对军中兵士没什么两样,同样严厉,犯了错同样不留情面。

他这位严厉的父王,只有在靖安王府,在楚胤母亲面前,才能展露一丝笑颜,反正楚胤在军中时从未见过。

世人只知道,楚胤十五岁时,领兵前往北境抗敌,回来后因其父去世,闭府三年守孝,除了年节入宫请安及参加宫宴外,再未出府。

三年期满,世子楚胤接皇上旨意,承袭靖安王位,却成了名不副实的“靖安王”。

自此,楚胤便像只脱缰的野马般经常流连烟花红柳之地,曲坊舞楼,歌船画舫经常能见到他的身影,而他出现时永远不会是独自一人,身边必有美女佳人相伴。

美女佳人或是揽月轩的艺人圣手,也会是幻音坊的头牌娘子。

虽然每个人都知道靖安王身边不缺美人,却依旧有佳人趋之若鹜奔上前来愿意相伴,除了楚胤手上握着让洛阳贵公子们羡煞的权利地位外,也因为他有一副佳人美女都喜欢的好皮囊。

有时,一身好皮囊加上权和利,便足够在繁华帝都打败许多人,也能够吸引许多人。

总之,左拥右抱的齐人之福他是时刻都在享受着,众人开始还以为他是因父去世受了刺激。后来大家渐渐发现,这人生性就是如此风流,只是以前被先靖安王压制得太过,如今没了压制,将先前烦闷统统散出,可不就是现在这风流纨绔的模样。

大家私下偶尔也会谈论,为何知书达礼,贤良淑德的老王妃不管管这个儿子?

要知道,这位老王妃可是荥阳郑氏的正族之女,就算她足不出户,她这儿子种种“英勇事迹”也早该传到靖安王府内了,众人却并未见到这位靖安王有什么改变。

大家都说洛阳帝都没秘密,无论什么高门大户,总归有包不住的火,无论什么消息都会慢慢传出来,但唯独靖安王府内各事大家都极少听说。

不过依着各人口中消息的汇总,最终得出一个结论,便是:老王妃如今只留有一子,溺爱还是有的,更何况,以靖安王如今的行事作风,他如何肯听老母规劝。

总之就是一句,管不了,没法管。

久而久之,洛阳城内的人都开始默默接受了这位风流纨绔的靖安王爷。

夜色柔美,万盏灯火将汀兰街笼罩在彩纱薄晕中,妙音美人更为这柔美夜色添了几分缱绻旖旎。

再好的美酒也会醉人,而喝醉的人总会说出些不中听的话。

幻音坊是胭脂巷有名的秦楼楚馆,此时夜幕渐深,人也逐渐多了起来。

一身刺绣锦袍的柳崇此刻醉醺醺地坐在幻音坊大堂内,身边服侍的四五个小厮左右怯生生的候着,刚从楼上**完毕的他又在一楼把酒言欢起来。

“虎父无犬子,柳公子年少有为,柳相想必心里甚慰,公子前途无量啊。”

旁边有人见状上前搭讪,弯腰敬了柳崇一杯酒。

柳崇低笑一声,抬杯浊酒一饮而尽,似对这种恭维之话听得太多,多到厌烦,不过听完却依旧心情愉悦。

他放下酒杯傲然开口,“什么前途无量,本公子啊就喜欢听听曲,抱抱美人。”说到这,他似突然醒了半分酒,转头看向坐在他身边那人,突然开口,“本公子与那声名在外的靖安王相比,当如何?”

这话问的那人神色一愣,他抬头猛然对上柳崇漆黑眼底和带着笑意的脸颊,心中不由发紧。

一位是当今相国之子,一位是宗亲王爷,这个如何相比?又叫他如何回答?

答不好,这两位都能分分钟捏死他。

不过瞬间,那男子额间竟已冒出丝丝细汗。

柳崇大笑着拍了拍他的胳膊,“紧张什么,我就随便问问。这种地方不是靖安王最青睐之处,本公子听了许多次王爷的英勇事迹,对他佩服不已。”

柳崇话虽这样说,眼中却多是鄙夷之色,全没有佩服之感,这种神色自然也全部落入一侧的男子眼中。

那男子左右转头环顾一圈,突然谄笑道:“柳公子一表人才,如今身负朝职,又有柳相相助,姑姑又是当今皇后,一位闲散王爷如何能与柳公子相比。”

果然这话似说到柳崇心坎上一般,他大笑三声,又是满杯酒灌入口中。

酒劲上头,他半眯着眼瞅着正面小台上蒙面弹琴的女子,冲着身边小厮喝道:“把她给本公子带到这来,陪本公子喝酒。”

小厮不敢耽搁,两人连忙上前,悠悠琴声戛然而止,堂内喝酒众人不由看了过去,只见两个小厮对那女子连拉带拽的带到柳崇酒桌前。

柳崇笑眯眯地为她斟满一杯酒,“上好的‘梨花春’,陪本公子喝几杯。”

琴女紧攥着手,嗫喏道:“民女不会喝酒。”

幻音坊老板得到消息也急忙跑过来,弯腰赔笑道:“柳公子见谅,这位只是弹琴的,公子若觉得喝酒无味,在下找人陪您,保管让您满意。”

柳崇看都未看那老板一眼,当他不存在,将酒杯又向琴女面前推了一寸,“喝了这一杯,本公子赏你十两银子,抵过你在这弹好几天琴。”

琴女依旧道:“公子见谅,民女不会喝酒。”

柳崇眼中漫上冷意,脸还是挂着笑,“听说靖安王经常来这单独听你弹琴?怎么,能陪靖安王,便不能陪本公子?”说着酒杯又向前推了一寸,酒杯已到木桌边缘,也到了琴女近身旁。

柳崇见琴女依旧不动,刚刚猛灌的几杯酒酒劲也冲上脑,突然厉声道:“怎么,觉得本公子比不上靖安王,看不上本公子?”

老板喊了声“柳公子”欲要上前解释,却被两位小厮一左一右牵制住。

柳崇叹了口气,身体懒懒地靠向椅背,向服侍小厮招手示意,声音淡淡的,带着醉意,也带着不用拒绝的威严,“请姑娘喝酒。”

两位小厮上前钳制住琴女的肩与手,将酒杯拿起就往琴女口中灌,琴女紧闭着唇挣扎着,翘着二郎腿的柳崇嘴角露出笑意,好像在看一场绝妙无言的台戏。

柳崇端起一杯酒喝下,笑道:“他楚胤算什么东西,你个贱货也敢拜高踩低,看人下菜。”

因为大堂的这场闹剧,周围似乎早已安静下来,这句话清清楚楚,一字不落的传入在场众人耳中。

随着话音落毕,钳着琴女的小厮手腕突然吃痛,手中酒杯迸然落地,摔成几块碎片,眼见有人阻挡,狗仗人势的小厮还未看清来人便已经出手往前去探去,手刚伸至半空,身子已先挨了一脚,闷哼着飞了出去。

“乓乓乓”几声响动,几个小厮眨眼间便都已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哀嚎扭动着身子。

一抹暗蓝身影伴着幻音坊的炫目灯光踏步走了进来,转眼间已经不以为意地坐到柳崇身旁。

酒意未散的柳崇大脑如生锈的铁齿,转动得异常缓慢,不过再缓慢,此刻他也醒过了神。

那边幻音坊老板寻得空隙,已经偷摸将琴女带了下去。

藏弥收拾完小厮,面无表情地站到楚胤身后,楚胤倒似浑不在意般面带着笑容,兀自找了个干净酒杯,随手端起柳崇那壶上好的梨花春,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饮下半杯。

柳崇看着楚胤,心里却莫名多了几分不安。

他虽也算是京城的纨绔风流人物,但与楚胤在如此场合下碰面的次数还是屈指可数,主要是他会选择性的避着楚胤,毕竟一山不容二虎,心高气傲的相国之子自然也不愿被闲散王爷比下去。

按柳崇对楚胤生活习惯的打听,今日楚胤若出门,惯常时间多数都会去揽月轩听那位圣手弹琵琶,不知今日刮了哪阵邪风,竟将他突然吹来了幻音坊。

都说酒壮怂人胆,何况当今相国之子,在风流王爷面前,也并不算是怂人,加上在场这么多人,没有能让他下脸的地方。

柳崇靠着椅背揉着头,笑道:“王爷不愧是名动洛阳,恐怕这洛阳城的女子,一半都有王爷的情丝在身上吧。”

楚胤也笑道:“听曲就听曲,柳公子又何必强人所难呢,抢来的艳福不算艳福,没准是鸩毒。”

刚刚琴女的演奏小台上此刻已换了另一位琴手,清亮婉转的琴音缓缓飘来。

大人物之间的事,大家也不想放出半条命盯着欣赏,况且还是在这个如此温香暖玉的地方,佳人在侧,谁还愿意分出精力去管别人。

柳崇沉声道:“怎么,于王爷是艳福,于本公子就是鸩毒吗?”

楚胤没回答,将剩下半杯酒一饮而尽,随后起身,扔了锭银子在桌上,“十两银子,喝柳公子一杯酒。”

楚胤即将要往楼上走去,却听柳崇在身后破口大喊,“楚胤,你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靠着你老爹世袭下来的爵位,还在本公子面前摆什么皇室宗亲的架子,算起来,我也算宗亲,你又比本公子高到哪儿去?”

这一喊,大堂又安静下来。比刚刚还要安静,静的吓人,静的人汗毛直立,静的人唾沫难吞。

出奇的是,楚胤没有打断他,但也没有往前再走一步,而是背对着柳崇,听他一字一句说完了这些话。

柳崇说完这一长串,不知是激动地酒醒了些还是周围的冷意太浓重,他竟然有些后悔,他看不清楚胤此时神色,身体却不由踉跄着往后退了半步。

藏弥跟在楚胤身侧,听到这些竟也出奇的没动手。

柳崇虽然看不清,但大堂侧面和正面却有人看清了这位王爷的神情——这位王爷面上没有任何冷意,却忽然垂下眼睫,随后嘴角微微勾起,突然转身,一脚踹上柳崇肚子,竟将他踹飞了出去,“哐当”砸碎隔壁桌子。

随后快步上前,一脚踩在柳崇屁股上,低声道:“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不要提我父亲。”一字一字,脚上力度越来越重。

这一脚之力,在场众人看了都不禁抖抖汗毛,惊起一身冷汗。

过了片刻,楚胤好像玩腻了般,抬了脚,合扇拍着手走上楼去,心情似乎还不错。

柳崇在地上蜷缩呻吟着,服侍的小厮见状自然不敢再出手,只能立马跑上前扶起自家公子,慢慢搀扶着一瘸一拐走出幻音坊。

幻音坊的小厮身手利落的收拾完桌杯碎屑,又抬了一方新桌子摆上,大堂又瞬间恢复热闹景象,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

楚胤上楼后熟门熟路的走到一侧最尽头的那间房,径直推门而入,藏弥也随之跟进去,关上门。

青楼内的房间装饰多是熏香缭绕,轻纱帐幔,珠帘锦被,鲜花满屋。这间房和其他房没有不同,却又不似相同。

有熏香,是清雅的檀香,桌上有鲜花,是洁白的茉莉,白玉珠帘,芙蓉锦被也都一样不差,但房间内却安静无声,就连大堂内的喧嚣都被那扇门阻隔在外。

最大的不同便是,无琴,无曲,无美人,秦楼楚馆的暖香阁里没有美人岂非是最大的不同,桌上倒是有壶茶,上好的黄山毛峰,没有动,像是特意为谁准备的。

楚胤推开窗,明月悬空,清爽夜风徐徐飘进,临窗后街不如前巷热闹,偶有小贩推着收货车吱呀走过。

开窗迎客,客已至。

客人一身月白色刺绣锦袍,踏着夜色而来,一张清秀无暇的脸就这样悄无声息的闪现在窗边,透亮的眼眸盯着窗边的楚胤。

然后,客人白了他一眼,扒开他,径自跳进屋内。坐在桌边,自己给自己斟了满杯清香茶水。

楚胤关上窗,转身慵懒地倚着窗沿,耐心等着桌前喝茶人一口口浅啜着。

桌上人不着急,窗边人也不着急。

过了许久,桌上人喝饱了,把玩着手里的白玉瓷盏,叹道:“这次你让我直接来此,可是失策了,没查到什么有用信息。”

客人转身看着楚胤,“你说一个工部郎中,谁能害他?谁会害他?又会是谁把这个消息送到大理寺的,难道他们就想让我白跑一趟?”

月前,工部郎中彭池探亲回京途中于京郊驿站暴毙身亡,后仵作查验,证实彭池死于胸痹之症,此事便不了了之。没想到数天后,大理寺接到一封信,无署名无来处,信中说彭池之死并不是意外,而是有人蓄意谋杀。

计子盍按下此信,出城探查数日,趁着夜色方才入城,就被楚胤叫来了幻音坊。

楚胤敛下眼眸,“也许他们只是想给你找点事做?也许这封信是在给我们指明什么方向?就看这位工部郎中做了什么事,在这件事中他又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计子盍揉着头,“不管怎么样,就算那封信是真的,明面上彭池之死这件事早已定性,尸体我也看过,确实是死于胸痹,现在也没有任何线索,只能先观望再说。”

然后他突然看向楚胤,“我说,你下次能不能别叫我来这地方了,你是个风流人,我可是个正经人,要是让我爹知道,他得抽死我。”

一把翠玉折扇准确无误地扔到计子盍怀里。

楚胤随手推开窗户,眼神动了动,示意计子盍赶紧滚。

计子盍叹道:“哎,我马不停蹄地赶回来,被你喊到这,都不让我在这休息休息?你这心也忒狠了。”

楚胤淡淡开口,“那你住这,我先走了。”

计子盍赶紧拦住他,“还是算了。明天要是有人见我从这出去,你可能就再也见不到你兄弟我了。”他将楚胤的合扇随手塞还给他,跳窗消失在夜色里。

沉默良久,楚胤突然开口,“你回吧,今晚我在这睡。”

这话是和藏弥说的,藏弥道了声“是”便退出门去。

呃,一定要相信,王爷必是洁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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