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算计

不过一个时辰,傅二公子赢得风月楼彩头的事就传遍了东街。

原不是什么大事,可因为这主角是傅璟,议论的人便多了。

“这下可好,你名利双收,我两手空空。”坐在傅璟对面的蓝衣男子看似在向傅璟抱怨,实则是在调侃。

傅璟手里握着块玉,是一块上好的羊脂白玉,色泽饱满均匀,看不到一点杂质,这样品质的玉极为难得。

“这名利你拿去可好?”傅璟瞥了蓝衣男子一眼,随手将他面前桌上的一块木牌扔了过去。

蓝衣男子伸手接住木牌,笑着揣进了怀里:“可别,我要这个就行。”

蓝衣男子是大将军卫长松的三子卫云峥,不喜文不喜武,偏爱饮酒作乐,风月楼便是他常来之地。

年前,卫大将军回府看到他这不成器的儿子,一怒之下断了卫云峥的银钱,由此,他才说动傅璟去帮他赢这木牌,末了,还搭上一块他机缘巧合下得来的软玉。

“这玉秀气,适合女子,你这是要送给沈夫人?”卫云峥实在想不出傅璟身边除了他母亲,还有别的什么女子。

傅璟握紧手里的玉,意味深长:“另作他用。”

“嘁。”卫云峥懒得再问,“不说拉倒。”

……

夜色降临前,秦玉带着小勺回到国公府。

两人前脚回到梅园,梨园的人后脚就来了,显然是派人来盯了许久。

来人是谢吟秋身边的采薇。

“娘子,这不眼下快过年了,我们夫人怕娘子这边用度不够,特地让奴婢给娘子送来些绸缎做新衣。”采薇一面说一面打量着秦玉的屋子。

屋子虽然收拾得干净整齐,但明显好几处都有磨损,许多用具也略显陈旧,果然只是个不受宠的养女,根本上不了台面。

“你家夫人是?”秦玉没见过采薇,看这做派也不像是李璇身边的人。

采薇眼底闪过一丝轻蔑,傲声傲气:“我家夫人是谢姨娘。”

谢姨娘,秦玉有印象了,是秦尉远乳母的女儿,自小就在秦尉远身边服侍,两人一起长大,青梅竹马,自是感情深厚,只可惜谢吟秋身份低微,做不了国公府的当家主母,原本袁氏替谢吟秋备了份嫁妆要给她找个好人家嫁了的,可谢吟秋甘愿给秦尉远当妾室,仗着秦尉远宠爱,压了李璇许多年。

“既如此,那就谢过谢姨娘了。”秦玉说着给了小勺一个眼神,小勺立马会意上前去接过了采薇手上捧着的两匹绸缎。

采薇听见秦玉对谢吟秋的的称呼,面上有些挂不住,皮笑肉不笑,装出来的那半分恭敬也没了。

“那娘子好生歇息。”说完转身就走,腰板挺得笔直,连礼也未行,步子迈到门口时,采薇眼尖,瞧见了放在案几上的食盒,食盒上头有周记的纹印。

待采薇离开后,小勺翻了个白眼,将那绸缎随手放在了桌上。

秦玉倒是不在意,抬手摸了摸缎料,说:“这料子不错,你拿去吧,新年穿新衣,讨个好彩头。”

……

采薇回到梨园如实向谢吟秋说了秦玉那边的情况。

“原来是个纸老虎。”谢吟秋嗤笑一声,“我还以为她是得了木兰轩那位亦或是国公爷的仰仗,竟呵斥起了我院里的人。”

今儿上午,谢吟秋派了个婢女出府替她采买胭脂,不想这买回来的胭脂有两盒都破损了,那婢女不想受责罚,便将如何遇到秦玉又如何摔坏了胭脂的事情添油加醋了一番说给谢吟秋听,将过错全部推到了秦玉身上,还说秦玉一听是谢吟秋的东西,便更不放在眼里了。

谢吟秋这才让采薇借着送东西的理由去打探一下秦玉的底细。

“夫人,还有一事。”采薇走上前,低声说,“奴婢见玉娘子房里有一盒周记的点心,还听说今儿国公爷离府前去了趟玉娘子的院子。”

“什么?”谢吟秋听到后半句,眉头倏地皱起来,还有些微的怒气。

就凭秦玉那点月银,底下人再几番克扣,怎么可能还有富余买得起周记的点心,不用想肯定是秦尉远送去的,先是李璇带秦玉去侯府,现下秦尉远又无端给秦玉送点心,莫不是真要将秦玉这个养女嫁进侯府?

那她的瑶儿该如何?

谢吟秋思虑着,缓缓坐下,双手交握,神情颇为凝重。

“夫人,那您现在打算怎么做?”采薇轻声问道。

谢吟秋忽的笑了声,像是有了主意。

“老爷去庄子接老太太了,木兰轩那个近来琐事缠身也顾不上旁的。”谢吟秋转过身,看着采薇,命令道,“你去找些人,找机会把那秦玉的脸给我划花,一来给了她教训,二来她毁了容,便也不能再碍我瑶儿的路了。”

采薇闻言,心里咯噔了一下,女子容貌何其重要,她虽如此想,却不敢劝说,低声应下。

过了两日。

有信儿从城外的庄子送回府上,说是今日国公爷和老太太就要回府了,让大家都打起精神,切勿懈怠。

此刻,秦玉正坐在院儿里晒太阳。

几日连着放晴,叫人心情也跟着舒爽许多。

只是……

秦玉察觉到有人在她这院子外鬼鬼祟祟,一天“路过”她这好些回,却也不进来。

过午,院里头一个洒扫的小婢女神色慌张地从外头疾步走进来。

“娘子,奴婢刚才听了件事,觉得应该告诉娘子。”

秦玉闻言,合上手上的书,看向那丫头,出声问:“何事?”

小婢女回头朝院外的方向看了眼,才回话:“娘子,奴婢刚才去后头倒落叶,回来之时听见二夫人身边的采薇娘子叮嘱后头看门的小厮若是看见娘子出府便立马去向二夫人报信,奴婢怕出事,不敢隐瞒。”

“你倒是个机灵的。”秦玉见这婢女年纪不大,便随手取下头上的一枚簪花赏给了她。

“谢谢娘子,谢谢娘子。”小婢女得了打赏后欢欢喜喜地走了。

站在一旁的小勺忍俊不禁:“娘子,您可真是大方。”

秦玉的首饰盒里已经空空如也,小勺也终于明白,她家娘子为何去得起茶楼,为何日日差人去买肉。

那枚簪花是唯剩下的一件,秦玉看它样子不值钱,便留下了,虽不是什么稀罕物,可也抵得上平头百姓家大半月的花销了。

秦玉的首饰本就不多,小小的一个妆奁,大半都是空的。

“你那酥点可吃完了?”秦玉突然问。

这话头转得小勺一愣。

“嗯?”秦玉看向她。

小勺想了想,说:“应还剩个两块,娘子可是馋了?”

秦玉倏地站起身,笑说:“两块哪够你吃?我再去买些回来。”

小勺低下头,不禁想,她哪有那么贪吃?

诶?她突然反应过来。

“娘子又要出府?”

约莫一刻钟后。

秦玉独自从小门出了府,她刚离开,看门的小厮就赶紧跑去梨园报了信儿。

……

此时,宣宁侯府。

傅璟在书房,他身前挂着两幅画像,一副墨水还未干,是刚画的。

傅侯夫人沈氏走进屋,看见傅璟立在书案旁盯着他面前的画出神。

“看什么看这么仔细?”

傅璟闻声回头:“母亲。”

沈氏走过去,才看清那两幅画像,一幅是个身穿盔甲的少年,额前散落着几缕碎发,脸颊一侧还淌着血,少年手握长枪,单膝跪在地上,像是受了重伤,可少年的眉宇间透着股坚韧,不像是会轻易倒下的样子。

而另一幅画则是个女子,一袭白裙,身披青色斗篷,盈盈而立。

细看之下,两幅画上的人竟长得有几分相似。

沈氏一眼认出,这画上清丽出尘的女子正是秦玉,她双手一合,终于想明白:“我说那日怎的见这小娘子面善,原来是与我儿的救命恩人长得如此相像!”

画上穿盔甲的少年曾在一年前救过傅璟的命,只是那时少年受了伤,他的部下匆匆赶来将人带走了,当时局面很乱,傅璟顾不上追去道谢,他平安回到侯府后便画下了这幅画像。

经过多番打听,才知画上之人正是盛名远扬的少年将军秦怀钰,而秦怀钰却在不久前回城的路上遭遇“贼匪”伏击,重伤不愈身亡。

沈氏听傅璟说过这张画像的由来,却不知这画像上的少年是谁。

“母亲认得这女子?”傅璟眸光一闪,出声问。

沈氏笑笑,不答反问:“你先告诉我,你为何要画这小娘子?”

傅璟挑了下眉,背过身:“母亲不愿意说便罢了。”

沈氏一掌拍在傅璟背上:“臭小子,连我都瞒了?”

傅璟未应声,沈氏拗不过,才说:“这是秦国公夫妇收养的一个孤女,再过些时候,说不定就要成你的大嫂了。”

傅璟听到后半句皱起眉,他转过身,看向沈氏:“母亲这是何意?”

“现在知道急了?”沈氏故意卖关子,大笑道,“儿啊,你自己琢磨琢磨吧。”

诶?

傅璟本想再问,不料沈氏已经转身朝门外走去。

他低下头无奈笑笑,真是没人能从他母亲那里讨半分便宜。

……

另一处。

秦玉对出府的路还不太熟悉,察觉后头有人跟着后干脆哪儿偏往哪儿走。

最后走进一条小巷,前头已经无路可走,只剩下一堵高墙,旁侧倒是有个小门,也不知是走到了谁家府邸的院墙外。

跟在秦玉身后的人这才大摇大摆地走出来,高矮胖瘦都凑齐了,一共五个人歪歪扭扭地并排站着,正好把巷口的路堵死。

中间那人个头最高,看着也最壮实,手上拿着把匕首,在空气中比划着。

“小娘子,前头没路了。”他扯着嗓子朝秦玉喊。

秦玉转身,看见对面满口黄牙的几个人,她不禁扶额,这显然就是几个整日里无所事事的地痞混混,连正经打手都算不上。

几人向秦玉走近,脸上带着坏笑,心里头还不知道在琢磨些什么下流玩意儿。

其中一人小声嘀咕:“大哥,这小娘子长得可真标致啊,咱们就这么划花她这张脸,那不是太可惜了!”

混混头子抬手便在说话那小混混后脑勺用力拍了一下,骂道:“都给老子老实点!不要多事!”

巷子旁的小门后,傅璟双手环胸,背倚着墙,闭目听着巷子里头的动静,他方才正欲从后门出府,便听门外有吵嚷,不想,会遇到这一幕。

半晌,只听一个女子清亮干净的声音。

“我说,你们也太磨唧了。”秦玉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滴滴滴滴,滴出一个小可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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