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用过饭,下午梅挽致和佟夭就和季家的人告了别,准备离开。
离开的时候,季青娇也跟了出来,一双眼睛流露出不舍,家里女孩子众多,可她还是最喜欢佟夭,这就和猫钟爱猫薄荷一样,毫无理由。
“姐姐,你一定要常过来玩。”小姑娘站在车前不断叮嘱。
佟夭只笑。
季青简直接把妹妹拦在了身后,使劲揉了揉她的头,从口袋里随意地掏出一个盒子,通过车窗递给佟夭。
“前段时间哥去了中美洲一趟,带回来一些小东西,给你留了一颗,拿着玩吧。”
佟夭接过了,道了一声谢,梅挽致上了车,车子离开。
等出了平山顶,佟夭才打开了手里一直握着的盒子,蓝色的丝绒布上放着一颗椭圆形的粉红珠子,大约有一个半大拇指指甲盖那么大,上面还有深色的火焰纹路。
是孔克珠,而且还是上等的那种,很好看。
孔克珠与寻常的珍珠不同,它有另一种名字,叫海螺珠,顾名思义,它的母螺是一种海螺——女王凤凰螺,由于其结构的特殊与复杂,其形成孔克珠的方式也不同,造成孔克珠与寻常蚌珠所不同的质量,色泽和硬度。
这种海螺一般只在中南美洲的加勒比海域,自然生长,不可人工繁殖,渔民在收割海螺肉的同时,发现海螺珠,他们把这当做一种幸运的捕获。
一年有几千枚海螺珠产出,可真正地符合品质的只有数百枚,它的价格更是和钻石一样按照克拉计算,其珍贵和稀缺性比起国家的国宝有过之而无不及。
季青简送的这颗珠子品质起码也有几十万了的价值了。
这位兄长真是喜欢这样逗妹妹开心,拿钱来寻开心,家中的一些姐妹都喜欢用散财童子来调侃他。季青娇喜欢出去旅游,佟夭还记得她小时候经常会收到季青简的礼物,各种各样,有的是当地的特产,还有海域的石头,缅甸的玉石,一大堆奇奇怪怪的东西。
这次带回来了加勒比海域的海螺珠。她去的地方少,却感觉已经闻到过了许多国家的气息,仿佛凭借着一件件物品跨越了无数个大江南北。
佟夭把珠子拿出来,在盒子里面放久了,拿在手心里凉凉的。
梅挽致也看到了,说道:“这颗孔克珠的品质很不错。”
佟夭笑了笑,拿着珠子的手放在两人的中间,放在眼睛前方,她歪了歪头,“我觉得这里面的火焰纹看着像雪花牛肉的花纹。”
梅挽致被佟夭的比喻逗笑了,有时候女孩子的奇思妙想仿佛就如同小孩子一样,永远都处在一个难以理解的浪漫之中,他用手拿过这颗珠子,看了几眼,才说:“要不要我帮你处理一下?”
“嗯?”
“这个孔克珠的大小刚好可以制作成戒指和胸针。”
“你会制作?”佟夭歪着头,看着梅挽致指间捏着的那颗粉红色的孔克珠,她从来不知道他对收拾制作方面也有涉及。
“不算太会,曾经感觉到有兴趣,了解过一点。”
佟夭表示怀疑。
梅挽致笑,“如果做坏了,还给你更大的一颗怎么样?”
佟夭只笑,却把手中的盒子也递了过去,算是同意了。
梅挽致把孔克珠装在里面,盒子放在一旁的夹层中。
佟夭看了好几眼,只希望对方不要忘记就好,要不然这颗女王珠就会孤独一段时间了。
车子没有停下,直接开到了她的公寓楼下,这时天空还是阴阴,总觉得乌云压城,恐怕这几天不会清朗,毕竟过往几年清明节从来都是小雨纷纷,连带着总觉得多了几分离愁。
到了地点,佟夭看了一眼外面,和梅挽致说了一声再见后准备下车,却被他拉住了手腕。
动作很轻。
两个人很少身体接触,梅挽致很注意这方面的行为,也许是教养如此,让他不会干出如此唐突的行为,佟夭有些惊讶地看着对方,以为自己落下了什么东西在车上,看了看座位。
梅挽致却只用另一只手的手指屈起来,看着前面的驾驶座处轻轻敲了敲车窗。
车上的男人微微颔首后立马就下了车。
车门被关上,那位佟夭第一次见得司机已经走远了。
她想,对方应该是梅家的人,训练有素。
车内再次陷入安静之中,轻的只听见两人的呼吸声。
梅挽致却没有说话,他的手已经从佟夭的手腕上收回。
佟夭垂着眼看着自己放在腿上交叠在一起的双手,视物模糊间仿佛能看见手背上错综复杂的细纹纹路,像网格一样。
她的心也跟着乱了。
梅挽致斟酌了很久的话语,出了声,“佟夭。”
他叫了她一声,却又停了下来,车内又安静下来,足够的谨慎,尽量做到完美。
佟夭忍不住,抬了头,看向梅挽致,却发现他此时面色不同往日那般淡定,眉头轻蹙,似乎遇到了一些麻烦事,目光还停在她的身上。
而她意识到这件麻烦事有关于她。
她缓慢地应了一声,“嗯。”然后静静地看着对方。
佟夭心中有预感,对方似乎要说出什么话,她的心也砰砰砰地撞击着一层很薄的壁,只有一张纸那么厚,轻轻地一触,就会碰了。
“我过几天就要出差,顺便回去德国处理一些私事。”他突然说起了这件事,佟夭有些不太明白,却还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已经知晓。
对上佟夭的目光,梅挽致笑了笑,很轻的笑容。
他温声说道:“爰爰,我的龙佩还在。”
爰爰是佟夭的小名,是季穆清为她取得,出自《诗经》的“有兔爰爰,雉离于罦”,爰爰二字有逍遥自在之意,怀揣着季穆清女士对她的希翼。
可是,佟夭现在却因为梅挽致的这一句话感觉到了束缚,变得不再自由,她感觉整个人都困囿在他的一双平静的眼眸之中,那里面似乎是一汪碧水,沉溺着人心。
梅挽致口中的龙佩是小时候两家定亲的信物,大人们之间约定的,男方拿着龙佩,女方拿着凤佩,佟夭的凤佩被她放在一个盒子中,已经好久没有去特意关注了,她突然想起来那个盒子其实也是梅挽致送的。
她每年生日时,都会有一件礼物跨洋而来,礼物是奇奇怪怪,多是工艺品。那个盒子就是其中一件——鲁班锁,做成了苹果形状,佟夭花了一些时间把它打开,之后凤佩就被她存入了里面。
他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话意溢于言表。
梅挽致在向她告白。
他接着说道:“爰爰,我对你有好感。”
他垂下头似乎正在斟酌话语,很怕唐突了她。
佟夭看着他。
安静极了,她想。
可她的心里一片乱,真的是一片乱,可是有那么一丝小小的惊喜从波涛汹涌的海岸中缓缓升起,像清晨的太阳一般,喷薄而出,照耀了大半个海面,金光闪闪,美轮美奂,如此惊喜。
梅挽致在等待她的回应。
佟夭笑了,突然主动握住了梅挽致的手,此时她感觉自己已经说不出什么话来,只会抿着嘴笑,也觉得不需要说出什么话,年轻人做事情应该直率一点,还好,她足够年轻,可以直接回复自己喜欢的,告诉对方就好。
梅挽致也笑了,紧了紧手心的手,他说,“我当你同意了。”
当然是同意。
佟夭点头,突然发现就这短短的几个月中,他们已经有了诸多回忆,就连过往数年梅挽致送的生日礼物在她的记忆中也变得清晰起来。
也许记忆就是这样莫名其妙。
可是佟夭突然想说一句话,“你过去送的那些生日礼物我很喜欢。”
就是太过贵重,有几年过来的礼物都是老物件,可以放在博物馆展出的古董,让她总觉得应该给公寓再加一道安全锁。
梅挽致点头,“喜欢就好。”
其实光是佟夭成年那年送的礼物——一只鎏金银薰球,他就费了一番心思,去了好几个拍卖场,还找了朋友才买下,那件鎏金银薰球现在还可以使用。
不过这些也不值得说出来,有些礼物送出去,得到礼物接受者的喜爱更让人开心。
两人下了车,到了电梯口,梅挽致停下脚步,按了电梯按钮后,佟夭一个人进了电梯,突然觉得这一幕画面有些熟悉,似乎在什么时候已经经历过一遍一样。上了楼进了公寓,她还在回想在什么地方见过一般,也许人生总是在重复着。
夜间时,梅挽致打来电话,当时佟夭正在观看一部电影,是一部九几年的电影,画面却比现在的大多电影质感精致许多。
她心中正感慨时,放在手边的手机振动起来。他们正式确定关系后的第一通电话,佟夭起初会觉得尴尬,她接电话时动作还有些缓慢,可是梅挽致出声了,却又觉得一切都是那么顺其自然。
“还没睡?”
“没有。”
现在时间才十点多钟,对于佟夭而言,却是早的很,自从工作以来,她很少在十二点以前入睡。
佟夭敲击了一下电脑,靠在沙发上,笑着说道,“你也没睡。”
“嗯,在准备一篇要发布的论文。”他说,“要再检查一遍。”
佟夭询问,“你什么时候出差?”
“大约是三天后。”
“出差多久?”
“半个多月吧。”
“这么久?”佟夭有些惊讶,下意识地反问。
梅挽致笑了。
佟夭才发现自己刚才的话里似乎流露出强烈的不舍语气。不过,她发现两人关系变化以后,却并没有想象中的尴尬,和他说话也和往常一样。
梅挽致解释道,“途中要去德国处理一下事情要花上一个多星期的时间。”
他说:“我会尽量提前回来的。”
佟夭解释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说完又觉得这句话太像不想让对方提前回来,歧义太过明显。只好握着手机不再说话了。
梅挽致却笑着温声说:“我会尽量提前回来的。”他说:“是我会想见你。”
佟夭不好意思地嗯了一声,“嗯。”
两人在一问一答的交谈中,时间到了十一点多钟,夜色深沉,佟夭感觉自己的思绪也变得缓慢起来。
梅挽致最后说了一句话,“晚安。”
“晚安。”
佟夭挂断电话,双手张开,放在沙发上,一只手抓了一个柔软的枕头,然后抱在怀里,下巴搁在上面,看着面前手机上面显示的通话时间。
一个多小时。
现在回想,也想不起来都说了一些什么话,只是一人问一人回答,懒洋洋地,都是一些没用的闲话。
以前觉得一个小时是多么漫长的一个时间,现在却觉得,只不过是几句话的时间,又坐了半个小时,电影依旧暂停在两个小时前的那一幕,可是佟夭却不想看了,她有了更为开心的事情,足以让她今晚彻夜难眠。
她决定早些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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