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又这么冷了下来,骆书禾趁登机前回了几条信息没顾得上管他。再抬头时,发现身旁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左右扫了圈,发现晏池拿了两瓶水在不远处便利店门口。
除此之外还有一对外国祖孙,似乎中文不太好,拿着一盒酸奶和便利店店员比划了半天,中文英文混着说,店员都没搞明白,给她拿张纸出来:“抱歉,您写下来好吗。”
是晏池买水关冰箱门时听见,顺带给她翻译了:“她刚在这买的酸奶,但小孩不喜欢用自带塑料勺子,想问你这有没有金属勺子。”
店员恍然大悟,给她找出来递过去。
“实在不好意思,麻烦您了。”
那位老人也连声和他道谢。
在候机室,四人又遇上了。那个金发碧眼的小男孩很喜欢她,挣脱了老人的手就走了过来,要她陪着玩手上的九连环。骆书禾对小孩并不排斥,尤其是眼前这个漂亮得像洋娃娃的小孩,坐在一旁陪他玩了半天。
等到整个候机室响起一道机械女声,她才牵着小男孩过去,分别时,老奶奶和她说了句英文,有点复杂,骆书禾听得半懂。
她向晏池看去。
像是料到她没听懂,他回:“你求我啊。”
“……”
西城比东城更加闷热,骆书禾才走出航站楼就感觉到了,暑气蒸腾着,能把人热化了。她趁等行李箱时在原地站了会儿,是在打字问奶奶现在在哪间医院,现在有什么想吃的她可以帮忙带过去。
结果直接收到好几条六十秒语音。
机场嘈杂,骆书禾全部点了语音转文字,刚开始一头雾水,看完才发现晏池根本就没和老太太说过这件事,她以为他说了的。
连带着上了出租车,在出租车司机旋开电台,一阵当地叽里呱啦的方言声中,骆书禾叹口气,带点抱怨意思:“你怎么都不和奶奶说一声。”
晏池都没想到她会在意这种小事,边合上车窗边说:“这有什么好说的。”
放在他身上能干出这种事,确实不奇怪,但骆书禾托着腮盯着窗外:“来看病人哪有不送东西的,拿束花啊送点果篮啊什么的。还好我刚刚说了句,不然要是直接去医院,奶奶不得被吓得心脏病发,本来年纪就大。”
晏池发现她最近确实话是多了不少。
“用不着这么麻烦。”
骆书禾看过去,以为他是有想法,好奇:“啊,你带东西了?什么,我怎么没看见。”
晏池挺坦然,手指闲散地搁在腿上无意识敲着,回一句:“带钱了。”
“……”
“转账得了,她看着钱估计比看着我还亲。”
“……”
就知道。
话是这么说,在落脚酒店放了东西后,骆书禾赶紧偷摸下楼去给老太太买吃的去了。据老太太原话是最近在医院被管得严,这不让吃那不让吃的,偷摸吃顿重口点的都会挨批,说是对骨头愈合不好。
还煞有介事教她:“到时候你多买点其他什么东西,藏在袋子底下就没人能看见。”
听得骆书禾哭笑不得,应了声好,劝她好好休息,赶紧趁晏池没找她偷溜了出去。
她明明开了导航,在原地转了半天都没有看见那家店铺影子,以为是手机坏了。正巧有人提着袋子走过,骆书禾看了眼那袋子,拦住人问了路。这才在被她忽视的角落看见熟悉招牌,实在是偏得够可以,不仔细看根本认不出来。
店员很热情,说是这锅东西要等好一会儿才出锅,让她可以先在这儿坐坐休息下。
骆书禾答应了,扫码付过钱后。她在店里转了转,瞧见角落有只英短,蹲下来逗了两下。店里不时有客人进进出出,都是这片的老熟人,交谈声不断。骆书禾觉得听着很有意思,侧头听着,没注意到下飞机后就忘了打开声音的手机屏幕闪了好几下。
*
抱着那袋吃的回到下榻的江岸区酒店已经是半小时后,她推开了酒店门匆匆去按电梯,谁料,酒店前台抬头瞧见是她,喊了两声把她招过去。
“十五楼套房那个是你男朋友吧?”怕她不明白,她比划了两下:“就那个黑衣服,特别高戴眼镜的帅哥。”
骆书禾思索了下,点头。
“可能吧。”
“可能什么可能,自己男朋友认不出来?那应该就是了,你先别上去,他刚刚出门找你,到现在都没回来。”
“找我?”骆书禾觉得有点难以置信。
“是啊,你赶紧给他回个消息吧。”
前台在忙着录入住客信息,百忙之中和她交代一句:“在门口进进出出好长一段时间,问了我们这附近人流量最多的地方就出去了,看着挺着急的。”
骆书禾忙掏出手机看了两眼,果然有二十多个未接来电。
她问:“谢谢啊,他往哪个方向走了?”
“左边。”
骆书禾合上手机准备跟着出门,在前台把东西放下:“多谢了。”
她是在高架桥下找到晏池的,彼时身旁大马路不断有车疾驰而过,他就这么一个人坐在江边的长椅上,看着有些孤零零的。大概是真的累了,直到骆书禾走过去牵起他的一根手指,他还有点没缓过神似的,眼神没什么焦距,过半天才意识到是她,缓慢扣住她的手。
当然,恢复也快。
在得知她是因为老太太想吃的一盒酥饼跑出门后,并不管老太太腿瘸着,刚在楼下小花园晒完太阳,被医院护工推着轮椅回来,直接就在病房门口给堵了,长腿一拦不让她进门。
“想吃什么自己叫人去买,又不是没钱,别总使唤我老婆。”
气得老太太明明这么久没见他,刚想说有点想了,听完这话迅速指挥身后护工撞他,小兔崽子这是和谁说话。
护工倒也没当真,她虽是头次见老太太这孙子和孙媳妇,之前只听她无聊时唠叨过几回。知道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其实心里指不定多开心。将老太太扶上病床后,捧着桌上一盆水果去洗,算是给他们留足了说话空间。
骆书禾把她带来的保温桶放下,从里头舀了碗骨头汤出来,端到老太太面前。
老太太变脸比翻书快,捧着那碗热汤,心疼地握着骆书禾手:“我怎么感觉你又瘦了,脸小成这样,这兔崽子是不是都不给你饭吃,他要是欺负你一定要和我说。”
骆书禾只是让她赶紧喝汤,要不然待会儿凉了。
“没有的事,您先喝,还有这是带的几盒点心和补品,我给您放柜子里了,要是晚些饿了可以吃。”
老太太满脸都是“啧啧啧你瞧瞧人家。”
晏池熟若无睹,拿了个苹果,也不洗就直接啃,像模像样抱怨:“你这苹果放几天了,吃了会不会中毒。”
老太太这回直接抓起枕头就扔,暴躁得很。
“爱吃吃,不吃就给我滚。”
大抵是不想再在这惹人嫌,他三两口啃掉了苹果,拍拍大腿出去了。
“行行行,您少动气,气坏了还得人哄,我走行了吧。”
他就真的出去了,不过倒没合上门,留了个门缝,隐约能听见里头传来细碎的说话声。然后,晏池看着洗完水果回来的护工,拦住聊了起来,交代了几句老太太有什么忌口的。
知道她最近总吵着闹着要回东城后,晏池只是笑了下,把这个话题略过了。奶奶本来年纪就大,奔波来奔波去不怕一把骨头散架。也早在她说要来时晏池就反对过了,那时她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少了平时插科打诨的凶狠,话里话外都怕以后再没有回来的机会。晏池沉默了半天,就这么答应了下来。
末了,护工大妈说:“你别看你奶奶今天精神得很,你没来前都没什么活气,衣服上沾了饭粒都懒得理。”
“知道,谢谢您。”
于是那几天在酒店套房次卧,骆书禾都是没等她睡醒,便能看见床头一道黑乎乎的人影。第一回见的时候差点没把她魂给吓掉,整个人埋在被子里扭了两下,半天才回神,探出个脑袋看他:“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因为来这第一天以为她差点走丢那件事,晏池勒令她即使睡觉都不许关门。骆书禾不满腹诽了两句,晏池眼风带过来:“怎么不大点声,要不我下楼给你要个喇叭。”
她不敢说了。
“一个小时前吧。”
一大清早,他声音要低很多,带点沙哑,像被砂纸磨过。骆书禾注意到他黑眼圈也重,不知道昨晚到底睡没睡,整个人看上去有点颓。
见她醒了,自顾自站起来往外走。
“起来了就下去吃早饭。”
骆书禾就是那时,没由来地有点心疼他。
但等收拾好到了医院,他照旧和老太太因为偷偷吃零食拌嘴,老太太总嫌弃他站没个站相坐没个坐相,转头又喜笑颜开和骆书禾讨论中午吃什么,骆书禾笑着应都行,您喜欢。
那天骆书禾突然来了兴趣,来的时候带了素描本,提议要不要给她画幅素描留作纪念。老太太难得害羞了,反复朝护工大姐确认今天状态是不是还行,被夸了几句才放下心来。
阳光正好,窗外摆着的几盆绿植也沐浴在阳光中舒展了茎叶。
骆书禾随手把脑后长发用一根铅笔盘起来,搬了张小椅子坐到窗边开始起稿。她画得认真,期间有隔壁病房的过来串门,不明白她们这是在干什么。被护工科普过,你来我往说了一堆客套话,又是夸老太太孙子帅,又是夸孙媳妇漂亮伶俐。老太太脸上笑意憋都憋不住,病房内其乐融融。
晏池就站在敞开的病房门口看着室内景象,平日里一贯微微蹙起的眉头难得松开。
身后,是今天过来陪床的小姑捧着刚换过水的康乃馨走进来,笑看她们一眼。
晏池看着那束鲜花。
然后拦住人,多问了句:“今天谁来过?”
小姑看着他,笑意慢慢收敛。
在左右看了圈,确定没人注意这边,她才低声道:“是你小叔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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