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卓死在了裴氏巫祝们的手中。他看到的时候,卢卓已经身首异处了。裴瑜很是惭愧,武胥女君看着城楼外的飞雪,沉默了片刻,直到雾气弥漫眼眶:“战争嘛,生死难免。那便让你们的巫祝进城,取走太子的记忆。”
裴瑜看着漫天的飞雪,静静地说:“他们不知我要对太子用此法。用你的人吧。”武胥抬眼注视着裴瑜,裴瑜继续说,“ 那些黑巫们,更容易学会这些巫祝族的禁术。”
“你一直知道?或者说,你们一直联系?”
“是。”
武胥女君终于明白,裴瑜是如何知晓自己是女子的事情了:“黑巫怎么可能会跟你联系,你们是天生的仇敌。”
“排斥他们的是家族,而非我。”裴瑜说,“他们也说,你救了他们,他们答应为我拿到你的画像,并且不可伤害于你,否则便追杀我到黑巫存在的最后一刻。”
武胥女君这一刻,心中的最后一点温度消失了。经历了杀戮的她,如今看到了背叛。黑巫的背叛。她拿出一个药丸把玩:“他们既然这般的维护我,那我也要保护他们。这是一味毒药,不会致死,却会让你在毒发之时痛不欲生。吃了他,我就与你合作。”
“武胥,不要这样。”裴瑜看出了她心中的阴狠。
“称我为武胥女君,”武胥女君异常冷艳,她把药丸递到他面前,逼视他慌张的双眸,“我要看到你的诚意。否则,杀了你。”
“武胥,我不怕死。”裴瑜接下药丸,吞了下去。他只是不想让两人走到互相残杀的地步。他心疼如今的武胥,她必然是经历了很多不好的事情才成为这个样子。“带我去见他们吧。”
黑巫们见到了裴瑜,很快的知晓了如何使用禁术,只是其中需要一个药引,需要巫祝族最纯正的裴氏之血。这便是他要来这里的目的。
只有他的血才能激发这个禁术。也正因为此,几乎无人知晓这门禁术。使用邪术必然会有反噬。黑巫们的反噬与寿命相关,裴瑜的反噬是失去了十年里的一段记忆。
太子不再纠结于用暴力得到四海的统一,他深感于楼月城之美,决定继续和楼月城维系友好的邦交。而裴瑜忘记了武胥女君,随着太子一同归去。
裴瑜离开时,武胥女君召见了裴瑜,裴瑜对她谦和有礼,是一位谦谦君子的模样。只是这君子的眼中再也没有半分的温情。
武胥女君毫不介意他是否存有记忆,她心硬如铁:“裴大人,本君觉得很没有安全感。本君不给你解药,以后每年的正月初一,你都要来此跟我要解药。否则,你将承受最惨烈的折磨。”
“自然。”裴瑜淡淡躬身转身就要离去。雪花压的梅花矮了几分,梅花和雪花落到了裴瑜的肩膀上。武胥看着那么离开的背影,心中一片荒凉。之后武胥女君派人找到了卢卓的尸体,他的尸体在一个茶摊旁。尸首分离,野狼分食。来人将他带回楼月的密室交给了黑巫。武胥女君是要给卢卓报仇的,她派出了杀手,每年杀一个裴氏的巫祝。最后将他们伪装成坠山而亡,受到野兽的攻击而亡,被贼人杀害。总之都是死于自己的不小心。时间久了,她对裴瑜的恨意也便是淡了一些。
第一年,裴瑜来找武胥女君取解药,他问女君:“可知我裴氏的巫祝遇害否?”女君淡淡回答:“不知。裴大人可愿意讲讲?”裴瑜便坐下来,讲给她听。她没有在听,只是隔着帘幕,看了他的眉眼一夜。
第二年,裴瑜来找武胥女君拿药,他问女君:“女君消气否?”女君将一株梅花插入土地中,笑容明艳又张扬:“何气?”裴瑜说:“我陪着女君种梅花吧,来年女君为了留意下梅花饮茶。”武胥看着他脱下袍褂,穿着中衣,扛着榔头,种梅花。
第三年,裴瑜再来找武胥女君拿药,他问女君:“以我之命,赔卢卓之命,可否?”女君没有回答,她双手递给裴瑜一份新年礼物说:“裴瑜,三年了,新年好啊!”这一年,武胥没有跟他多说什么,转身便走了。
裴瑜回去路上打开了礼物匣子。里面是一个玉冠,与他极为相称。他回想武胥女君的话,有些困惑。她好像跟自己很熟,可记忆里自己跟他不过是泛泛之交。看着玉冠,裴瑜莫名的心动了一下。
自那之后,裴氏巫祝再也没有人死去。楼月城的黑巫们都说,武胥女君是一个是非明断的城主,她派人所杀之人皆是当年害卢卓之人。如今害卢卓的人已然都死了。
这一点,裴瑜又怎么看不出。这几年他一直在观察那些死去巫祝的共性,发现了这些人都是杀害卢卓的人。他也猜出了从今年开始不会再有人死。只是他除了那些话,与武胥女君无话可说。
这一年大年初三,他回到了羌国,坐在家中的屋顶上,一如当年武胥来此为质的时候,他从大氅中伸出细长的手,不由自主的对着楼月城的方向说:“女君,新年如意,事事如意。”
他似乎是爱上了这个用毒药来保护自己城邦的女子。但是转瞬他的神色暗淡下来。天子赐下姻亲,他的掌家妻子将是天子的侄女,羌国第一才女霍漪。
他想要实现自己的抱负,只能娶霍漪。霍漪来拜年时带着珍藏的书卷。看到了他的玉冠,她问:“少见,不像是羌国的东西。”
他礼貌一笑:“朋友相送。”
霍漪盯着玉冠莞尔:“当是要好的朋友了,这样的材质四海之内少有。”其中,言外有意。如此,又是一年。
第四年,武胥女君坐在房间里,等待裴瑜来取解药。侍女是个十几岁的孩子,这是她陪伴武胥的第四个年头。她每年都会看到裴瑜来这里,便一边给女君梳头发一边问:“女君,那裴大人看上去模样不错,学问也好,待人也是谦和,不知他何时能做我们的君夫?”
武胥女君把一枚珠钗插入发鬓间,她每年里只有见裴瑜的这一天才有女子打扮。她缓缓地说:“怕是不行了,他已然把我忘了,每年又只见一次。”
武胥做郡主的时候,说话便直截了当。做了女君,说话又有了几分乾坤独断的力量。可是今天她说的这句话里,有几分的苦涩。她一直记得裴瑜失去对她的情感的那一刻是怎样的疏远和客气。
“那女君可是喜欢裴大人呢?”侍女问。
武胥拨弄了一下珠钗,发出清脆的声响。答案显而易见。
“既然喜欢那就让他记起来啊!”侍女看武胥女君迟疑不定,不禁有些为她着急。“以前我看人做生意,第一次生意做不成不要紧,第二次生意做成了也是很好的。”
侍女话有些可爱,但不无道理。很快她有了主意。见到裴瑜的时候,裴瑜身上落满了雪花。楼月城的每年初一都会下雪。覆盖千里之地。武胥给裴瑜上了一杯热茶和一个短时可以解毒的药丸,她说:“一年不见,大人师瘦了。是遇到什么麻烦?”
裴瑜双手握住热茶,热茶的温暖让他的身体很快变得温暖:“麻烦倒是没有,不过此次来,除了来取解药,还有一件事。”裴瑜递上请柬,吃下了解毒的药丸。武胥女君看到了请柬里面的内容。裴瑜下个月要与一名叫做霍漪的女子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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