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不知名的灰色山坡上,密密麻麻地挤满了白色的木质十字架,浓雾弥漫在这凄凉的墓地里,似要裹住一切生灵,拖着他们和逝去的人一起在这绝望里窒息。有黑色的乌鸦叫嚣着滑过,落在面前的这个十字架上,仿佛它就是主宰幽暗的死神,你敢对它做些什么呢?
我盯着它的眼睛,嘲讽地笑了笑,对它说 “你倒是会选地方,这成百上千的十字架上,只有这块写的是汉字。” 它抬起它黑色的翅膀,挠了挠头,扑棱下一片肮脏的羽毛,很不屑地飞走了。
世界终于安静了。我终于可以对福子说会儿话。
福子,原谅我只能把你埋在这里了。正规的墓地早都没有了,碑石也买不到,只能给你弄了这样一个不中不洋的坟。不过你放心好了,这里安葬了很多在战争中死去的人,他们痛恨战争,所以轻易不会挑起事端,你就算在这里做了鬼,应该也能和他们友好地相处吧?
福子,原谅我不能把你带回家。我会去上军校的。但是在此之前,我要先做一件事。
你用你的命让我意识到自己的无能,但是我想对你说,从今天开始,我的生命中,将从此不再有“软弱”这个词语。我旗人的战血也许早该觉醒了,我旗人的英勇,也许早就该学会了。偏我一直藏在父母罩着的壳内,懦弱地看着周遭的一切,以为事不关己,却不想失去了所有。
你死前的那双眼睛,我大概一生都忘不了了。
你等着,我带着他们的血来,给你谢罪。
我转身向前,浓雾中更多的乌鸦急促飞过,我猜它们的黑影与我一身的黑衣,能完美地融合在一幅画中。
我用了几个夜晚去跟踪汉斯雷奥他们,终于让我摸到了他们的规律。
这一晚下起了大雪,我隐藏在街角的一处路灯背后的影子里,点起一根烟,静静地看着雪花和烟头互相舔坻,我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可以和黑暗这么的贴合。
远处渐渐传来脚踩在雪地上的吱吱声。我吸了最后一口烟,扔在雪里,踩灭,同时踩灭的,想必也有自己的人性吧。
我是打不过他们,我不懂什么招数,弄不到枪和子弹,但还好,我有脑子。
汉斯他们过来的时候,我从阴影中缓步走出来,把他们拦在了巷子里。
可能是我的一身太黑了,他们刚看到我的时候,着实吓了一跳,我心里对他们这种仿佛看到死神的眼神很满意。我对愣住的汉斯说“我来收我该收的东西。”
汉斯退后了一步,反应过来后和我对峙道“Qi,你想干什么,那天根本是误杀,我们没想弄死你那只随身狗的。”
我听了,然后用不能更低沉的嗓音对他说“你再说一遍。”
“特么的,你装什么装!再说十遍老子也敢说!你想单挑吗?你今天没了看门狗,更不可能打得过我们,我劝你乖乖回国吧,我留你一条命!”
“呵”我嗤笑了一声,最后说了一句“从今天开始,该收的我全都会收。”
说完,我的拳头就向他们凿去。
他们有五个人,但是我死死拽住雷奥不放,任凭汉斯带着其他三人怎么打我,我的拳头始终砸向雷奥的脸,这一刻,我觉得痛觉是特么的什么东西?早都离我远去了。我只想在另外四人的围攻下把雷奥打死。他已被我牢牢地按在地上接受我狂怒的爆揍!
我看到他的血流的和那一晚的福子差不多一样多了,这时,汉斯再一次把他的枪对准了我的额头。
很好,终于等来了。
我刚要实施我的下一步计划,谁知这时,汉斯举枪的手臂却突然向旁边斜了一下。
汉斯本就苍白的脸瞬间血色全无。
旁边的一个跟着汉斯的家伙吼道 “汉斯,你怎么把枪举到我这边了?不是要对准Qi吗?”
汉斯嘴都开始抖了起来,“特么的不是我斜的,这枪特么的自己调了方向!”
说完,他再一次把枪对准我的额头。
谁知这时,他的手臂又一次挪到了旁边,就好像凭空有一把力在和他手臂的力量做对抗,硬是把他的枪推走了!
汉斯抖得更厉害了!我也无比诧异!
旁边的人问道 “怎么回事?”
汉斯颤着声音回答 “我特么怎么知道!有什么东西在推我的手臂!”
另一个家伙接着吼 “你特么不会是演的吧?你要不想杀人,咱们就直接走,少特么多加戏!”
汉斯吼道 “艹!真特么有东西推我!演屁演!”
这时,那个在一边一直没怎么说话的人说道 “兄弟们,记不记得学校里的传言,Qi 这个家伙本来就邪行的很,他们东方的很多东西都邪行的很,咱们快走吧!”
我一看,情形不对啊,我于是立刻松开了即将要死的雷奥,举起满是鲜血的双手,在汉斯的逼视下缓慢地站了起来,我看到他的眼睛已经赤红,似乎快要魔障了,我在这一瞬间对他说“我怕了你这枪了,你不就是想看我的眼睛吗?我给你看,看完我们就两清了。”
他似乎很是不可置信地皱了一下眉,趁他怔愣的一秒钟,我继续补充道 “但是,我只能让你看,我不想再让其他人看了,你给我留点最后的尊严吧。”
说完,我就示意他到路灯后面的阴影处看。
他不敢相信,问道 “你想搞什么花样?小心我真毙了你!”
我笑道,“我能搞什么花样?拿枪的是你,难道,你举着枪对着我的额头还会怕我吗?那倒是我的荣幸了。”
他果然被我激将成功了,骂道 “妈的,我还怕你了不成!少特么给我玩花样!快点摘了墨镜!”
“好好好!”我用安抚的语气把他带到了黑影里,慢慢把举着的左手移动到墨镜上,低头摘了我的墨镜,然后抬起了头。
他看到我眼睛的一瞬间,瞳孔就急剧变大了,我知道,他一定是被我的眼睛吓到了,我等的就是一瞬间,我左手打开他持枪的手,右手快速从外衣兜里掏出了我之前解剖课上用过的手术刀,用极快的速度划向汉斯的喉咙,他喉间的血瞬间喷满了我的脸,温热腥臊,他扔了枪用双手紧紧地捂住自己的喉咙,但是已经晚了,我在大学的时候学过,那里的颈动脉一旦被割破,几秒中之内就会致命的。我于是冷漠地低着头看着他倒在我面前的雪地上,我再一次举起墨镜,戴在了脸上,遮住了眼和血,遮住我急剧跳动的眼球,我知道我拿刀的手在抖,但我不能被他们发现,事情还没有都解决完,其他的几人看到这一幕已经愣住了,都是刚毕业的大学生,见过什么大场面呢?我沉声对他们说道 “这个城市的黑影处有都是,想和他一个下场的话,尽管去报警。”
他们于是如老鼠一般慌乱地逃跑了。地上只有停止了抽搐的汉斯和还在抽搐的雷奥。我挤了他们的血,存进我早就准备好的试管里。没有酒,我只能用杀人者的血送福子一程了。
我抬头看了看夜,任雪花覆在我的脸上,我用它们擦了把脸,然后就看到自己正站在有光的路和无光的路之间的那条分界线上。我转身向那无光的路走去,走进夜的更深处,以此告别从前那个身无原罪的齐家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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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后。柏林军事学院。射击训练场内。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我再一次打出了满环!用最快的速度通过了射击教官的考验。他走过来拍着我的肩膀对我说,“Qi,你真是我见过的最棒的射击天才!晚点,来找我,你现在有权利选一把你喜欢的专属于你的枪。”
我放下训练枪,躺在训练场的地上休息一会。
我来这里大半年了。这半年里,我适应的还不错。这里有国人教官,早在这个世纪最初的几年,就有励志报国的国人陆续来这里学习,我因为家里人提前打过招呼,得到了额外的照拂。在这里凭本事说话,教官们也比较欣赏我。我如饥似渴地上着所有的理论课,学了侦查学,反侦查学,武器课,战术课,枪械课,语言课,情报课等众多课程;我毫不偷闲地进行着全部的训练课,练了力量,提升了关节的灵活度,扎稳了底盘,学会了急停和精准投掷,当然我最喜欢的训练课是近身格斗和精准枪术。
我的眼睛和所有人都不同,我看东西没有别人清晰,所以我的眼脑处理所视事物的速度比常人快,出手和躲避的速度也很快,教官们正是看好这一点,才特许我一直戴着我的墨镜。
我训练得一直很刻苦,但是今天,是我来这里后第一次想偷几分钟的懒,因为今天,是我父母的忌日,去年的这个时候,他们在极其惨烈的情况下永远地离开了我。
这半年里,我逼着自己不去想他们,不去想福子和家里其他的人,逼着自己变成冷血的训练狂魔,用不断的负重奔跑,用不断的射击格斗让自己无暇分心,可是我看着墙上一页页撕下的日历,这一天终归是来了。
这一刻,我放逐自己沉溺在五分钟的懦弱和悲痛里。我躺在地上,对着灰秃秃的天空,不自知地呢喃出声,说出来,才发现自己叫了声 “阿嬷,额娘。”
突然,似是有什么轻柔的东西小心翼翼地触碰了一下我的脸庞,我开始还以为是虫子或者微风,可是我看了看旁边的草地,青草一丝不动,除了我一个活物都没有。
我才突然想起来,半年前那些阴暗糟心的日子里,有个鬼魂曾出现在我的身边。我仔细地回想了那一幕幕,不知道是什么在驱使着我,我突然张嘴对着空气问了句---
“是你吧?”
在旅馆里敲墙敲窗搬花盆的是你;
我在巷子里被人攻击时一把推开我躲过了子弹的是你;
我寻仇时把仇者的枪推开的是你;
现在我以绞痛的心缅怀家人时陪在我身边,抚过我脸颊的还是你;
本来这半年里,我都差点把你忘了,没想到,你竟然一直就在我身边。
你到底是何方的鬼魂呢?
为何一直跟着我?
难道你脱不开身吗?
你会一直跟下去吗?
然而,我向着空气发出的那声询问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它似不经意才漏出了一次马脚,半年里唯一的一次现身,它其实,一直是不想我知道它的存在的吧?
这样也好,一只鬼魂,我和它纠缠什么呢?
我站起身拍了拍尘土,向着枪械室走去。
我记得第一堂枪械课上,教官教我们枪是什么,他用平淡无感情的语气说 “枪//械是指口径小于二十毫米的身管射击武器,它利用火药燃气能量发射弹头,以打击无防护或弱防护的有生目标为主要目的。”
我记得我当时惨淡地笑了。彼时,我还是无防护的弱者,此时,我已经可以选一把自己的枪了。
教官把军校现有的能弄到的枪摆成一排,对我说 “像选妞一样,选个一见钟情的!”
但其实我在理论课上就已经知道它们的区别和性能了,模样,真不是我主要考虑的。
格鲁P08,射击精准度高,全德只产了两万把,但是弹匣性能不佳;
□□,倒装在握柄后的木质枪套可以把它变成一支冲锋枪,但是携带太不方便了;
FP45解放者,太特么粗糙顿挫了,只能近距离射击;
FNM1900,扁薄平整,坚实紧凑,勃朗宁设计的,算个选择;
FNM1903,兼具可靠性和外观协调性,让人可以“鱼和熊掌兼得”;
FNM1906,珍袖是真特么珍袖,就是枪柄太粗了;
M1911,战争中的老枪了,不容易走火的半自动,关键时刻很少掉链子;性能优秀,11.43毫米的大口径能确保在有效射程内快速让敌人失去战斗力;结构简单,容易拆解,维护和保养都很方便;难看是难看了点,但就它吧。
我选了一把M1911,教官看着我笑道 “我果然没看走眼,你就是喜欢老的东西。”
我笑道 “我不喜欢老东西,我喜欢实用。”
年岁什么的在我们家族里是硬伤,我早就知道我不会轻易变老,并且以后很长一段时间会为此愁苦,但是现在我的年龄和我的样貌还算匹合。
我从现在开始,做选择的唯一要求就是安全实用。
我将带着我的武器,走向新的阶段。
军校里的时间过得很快,两年内我完成了它能提供的全部训练。
这一天,是福子两周年的忌日,我离开了军校,到福子的墓前,对他说 “我该回去了。我离开故土七年了。我无比想念它。”
我在军校得了一个挂在胸前的军牌,上面刻着我的名字,但是福子,你看着我的胸口,your name engraved herein.
我将带着你赠与我的力量与勇气回到龙争虎斗的北京城,去探望我的四叔,去寻找灭我一族的仇人,去扛起我齐家后人的责任和担当。
我转身,也许与你就是永别了,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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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前最暗黑的那一刻,我终于来到了港口,眼前的轮渡是我归国的路。
它将在清晨起航。
这最后筹备的夜里,它寂静又喧闹。
我只身一人,拿着唯一的一个行李箱。我觉得我的全世界,轻得不剩什么,似乎就是一个行李箱的重量。
哦,对了,还有那只鬼魂,不知它还在我身边吗?
我靠在临海的桅杆上吹着阴冷咸湿的海风,我突然觉得,它可能就在我身边,一直沉默地陪着我。
我轻声问了句 “你在吗?”
一如既往的,没有得到任何回答。
但想到它对这个世界的作用力,我突然有了一个坏点子,我出其不意地快速抬起双臂扫向身体两侧,果然,在右侧一米不到的位置,我的手臂触碰到了什么!那里的空气中什么都没有!我看不见它,但我竟然触碰得到它!原来我竟触碰得到它!它这只鬼魂竟然能给人以实物感!我正想再好好仔细地感知一下,然而再一次挥手时,它躲开了。任我像个傻子一样在空气中左舞右挥,连踢带踹了半天,都没有再次碰到它。
我笑了。
轮渡上有提前登船的乘客拉起了小提琴曲。
夜的第二章,历炼,告别,回归,期望。
今日仍然是“被误会为鬼魂的”大邪 和 “战斗力显著提升的”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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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爷今日技能提升:
报仇 1
战血 1
觉醒 1
英勇 1
霸气 1
邪行 1
冷酷 100
斗智 1
手枪 1
射击 100
侦查 1
语言 1
关节灵活度 1
格斗 1
谁看了不说一句,厉害了,我的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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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夜的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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