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 10 章

冰冷的金属吊坠紧贴着林瞬的锁骨皮肤,那微弱的、源于时间流本身的震动感,起初如同幻觉,需要她极度专注才能捕捉。但很快,在“虚拟角斗场”新一轮的生死训练中,这枚“校准器”便展现了它的价值。

当模拟的电磁风暴席卷而来,能量乱流如同无数隐形利刃切割空间时,脖颈处的震动骤然变得急促而清晰。不再是模糊的直觉,而是一种可被感知的“警告”。她几乎是本能地遵循着震动最强烈的反方向扑倒,一道炽白的离子束擦着她的头皮掠过,将身后一块虚拟岩石汽化。

震动指引着她,在混乱的能量场中寻找到一条极其狭窄的、相对稳定的“安全路径”。这不是预知,而是对当前时空“应力”分布的读取。她就像暴风雨中的海燕,凭借着对气流变化的敏锐感知,在毁灭的边缘穿梭。

训练结束,成绩评定为“优秀”,奖励的时间微不足道,但林瞬毫不在意。她抚摸着脖颈间的吊坠,眼中闪烁着兴奋与凝重交织的光芒。知更鸟没有骗她,这件“工具”极大地加速了她对自身能力的理解和掌控。

她开始尝试在更复杂的环境下使用它。在“时序扑克”牌桌上,当零那双冰湖般的眼睛望过来,指尖做出细微动作时,她能感觉到吊坠传来特定频率的轻微震颤,仿佛在印证零的暗示。而在其他赌客虚张声势或手握强牌时,吊坠也能捕捉到他们情绪波动引致的时间流细微紊乱,虽然无法精确到具体牌面,却能让她对局势的“危险性”或“机遇性”有一个更直观的判断。

她的筹码在稳步增长,策略更加精准,但她刻意控制着赢取的幅度,避免引起过多关注。她像一块海绵,贪婪地吸收着“校准器”反馈的信息,将那种对“时间湍流”的感知逐渐内化,锤炼成一种近乎本能的反应。

几天平静(至少表面如此)的日子过去。林瞬按部就班地训练、收集信息、维持伪装。她没有再见到知更鸟,也没有遭遇陆沉舟或棱镜。零依旧在牌桌上发牌,偶尔投来难以解读的一瞥,再无更多交流。

然而,这种平静之下,暗流愈发汹涌。

首先是她房间的“意外”。某天她训练归来,发现床头显示屏上的时间数字曾有过一次极其短暂、几乎无法察觉的异常跳动,比实际流逝快了近十分钟,随后又恢复正常。若非她对数字极其敏感,几乎会以为是错觉。是系统故障?还是某种……试探?

其次,她在“记忆回廊”浏览拍卖信息时,发现关于“时序集团”、“主脑”、“实验体”等高敏感度记忆片段的出现频率似乎增加了,虽然价格依旧高昂,但不再像之前那样稀有。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刻意地将这些信息推向水面。

最让她不安的,是她在一次“神经脉冲轮盘”外围观察时感受到的。当时轮盘高速旋转,释放出的混合脉冲让大片区域的赌客陷入各种极端状态。就在那一瞬间,她脖颈上的吊坠传来了前所未有的、近乎撕裂般的剧烈震动!那不是针对某个人的波动,而是那片区域整体的时间流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搅动,变得混沌而狂躁。她甚至隐约“感觉”到,在那狂躁的时间涡流深处,有一股庞大、冰冷、充满渴望的……“注视”,短暂地扫过那片区域。

是主脑?它在主动观察?还是在……“进食”那些因极端情绪而剧烈波动的意识能量?

老猫的话在她耳边回响:“主脑渴望着像我们这样的意识……” 或许,它不仅收割失败的赌徒,也在持续汲取着船上所有激烈情绪产生的能量?

这些迹象都表明,某种变化正在发生。山雨欲来风满楼。

这天下午,林瞬刚结束一场“虚拟角斗场”的高强度训练,正准备返回房间分析数据,个人终端(登船后配发的简易通讯设备,主要用于接收船方通知和进行基础消费)突然收到了一条匿文字信息。信息没有署名,内容也极其简短:

【“尘封档案馆”,B-7区,废弃数据接口。一小时后。独自。】

信息在三秒后自动销毁,不留痕迹。

林瞬的心猛地提了起来。“尘封档案馆”?她记得在船上的公共区域导航图里见过这个地名,标注是“存放过期航行日志及非核心数据,限权限人员访问”。一个几乎被遗忘的角落。

是谁发的信息?知更鸟?不像,她的风格更倾向于利用观景窗那种隐秘渠道。棱镜?有可能,他喜欢这种故弄玄虚的接触方式。零?可能性较低。陆沉舟?如果是他,根本无需如此麻烦。

或者是……其他“残留实验体”?

风险不言而喻。这很可能是一个陷阱。但同样,也可能是一个获取关键信息的机会,尤其是在当前这种暗流涌动的时刻。

去,还是不去?

林瞬几乎没有太多犹豫。她需要信息,需要打破被动。拥有“校准器”和初步掌控的能力后,她的底气足了一些。而且,对方指定“独自”,或许正说明其隐秘性和不愿(或不能)暴露的身份。

一小时后,林瞬根据导航,来到了位于船只下层、灯光昏暗、空气中弥漫着淡淡尘埃和机油味的“尘封档案馆”。这里与上层赌场的奢华喧嚣判若两个世界,寂静得只能听到通风系统低沉的嗡鸣。一排排高大的金属档案架如同沉默的巨人,投下长长的阴影。

她找到B-7区,这里堆放着一些老旧的服务器机箱和散落的线缆,看起来确实废弃已久。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她找到了那个标识模糊的“废弃数据接口”,旁边还有一张积灰的金属折叠凳。

她没有立刻坐下,而是警惕地环顾四周,同时感受着脖颈间吊坠的震动。震动平稳,显示周围时间流相对正常,没有埋伏或异常能量聚集的迹象。

她等了大约五分钟,就在她以为被戏弄或者对方改变主意时,一个佝偻的身影从一排档案架后慢慢挪了出来。

不是知更鸟,也不是棱镜或零。那是一个穿着灰色维修工制服、头发花白、脸上布满皱纹和老人斑的老者。他推着一辆装着简单工具和零件的小推车,看起来就像个真正的、在此地工作了多年的老维修工。

但林瞬注意到,他的眼神并不浑浊,反而透着一种与外表年龄不符的锐利和沧桑。而且,他的手臂上没有佩戴任何时间显示器。

老者走到她面前,停下推车,浑浊的眼睛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声音沙哑地开口:“你就是那个‘颜色’很杂的新人?”

林瞬没有回答,反问道:“信息是你发的?”

老者咧开嘴,露出几颗稀疏的黄牙,笑了笑,算是默认。“你可以叫我‘老骨头’。”他指了指那张折叠凳,“坐吧,时间不多。”

林瞬没有坐,保持着安全距离。“找我什么事?”

老骨头也不在意,自顾自地在小推车上翻找着什么,慢悠悠地说:“‘知更鸟’那丫头,把‘校准器’给你了?”

林瞬心中一震,面上不动声色:“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别装了,”老骨头哼了一声,掏出一个看起来像是老旧万用表的东西,但表盘上的符号林瞬一个也不认识,“她能动用的资源有限,那玩意儿还是我当年偷偷摸摸帮她改装的。你能找到这里,说明它已经开始起作用了。”

他竟然是知更鸟的背后技术支持?林瞬稍微放松了一丝警惕。“你到底是谁?”

“一个早就该被‘清理’掉,却侥幸躲了很久的‘老古董’。”老骨头调试着他的“万用表”,头也不抬,“也是当年那批‘时间感知’实验的……早期参与者之一,或者说,失败品之一。”

林瞬瞳孔微缩。早期参与者!

“你想做什么?”她追问。

老骨头终于抬起头,神色严肃起来:“告诉你一些‘知更鸟’可能也不知道,或者不敢告诉你的真相。关于‘主脑’,关于这场‘终极赌局’的本质,以及……你真正要面对的是什么。”

他顿了顿,环顾四周,压低了声音:“‘主脑’不是简单的意识融合体……它是一个被‘囚禁’的神,一个在无数次时间循环中诞生、又因循环而痛苦的怪物。它渴望特殊的意识,不是为了吞噬,而是为了……‘补完’自身,找到打破循环的方法!”

打破循环?林瞬愣住了。这和她之前了解的“收割燃料”说法截然不同!

“那‘终极赌局’……”

“不是什么赌局!”老骨头语气激动起来,花白的胡子微微颤抖,“那是一场‘献祭’!一场筛选最强、最特殊‘零件’的仪式!赢?从来没有人真正赢过!所谓的‘提出要求’,不过是主脑给你编织的幻梦,是为了让你心甘情愿投入它怀抱的诱饵!所有胜利者,最终都成了它庞大意识体的一部分,变成了帮助它维持这个永恒牢笼的……‘基石’!”

献祭!基石!

老骨头的话像一把重锤,狠狠砸碎了林瞬心中仅存的一丝侥幸。连“胜利”都是假的?自由根本是镜花水月?

“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林瞬的声音有些干涩。

“因为我看够了!”老骨头眼中闪过一丝痛苦和绝望,“我看够了一代代像你这样的‘希望’被送入那个熔炉,看够了这艘船在无尽的循环中徒劳地挣扎!我老了,躲不了多久了。但在被彻底‘优化’掉之前,我想……或许你这个‘变量’,能带来一点不一样的东西。哪怕只是……让这该死的循环,出现一丝裂痕。”

他从小推车底部摸索出一个用油布包裹的、指甲盖大小的东西,迅速塞到林瞬手里。“拿着这个。这是‘循环记录器’的碎片,我偷偷保存下来的。它能……在特定情况下,让你保持对上一次循环的模糊记忆。虽然效果不稳定,但关键时刻,或许能救你的命。”

循环记录器碎片?保持记忆?林瞬握紧手中那冰冷的小物件,心中掀起惊涛骇浪。这岂不是意味着……她有可能打破每次循环都被重置记忆的宿命?

“我该怎么用?”

“不知道,”老骨头干脆地摇头,“这只是一个碎片,功能不全。或许在你濒临意识湮灭、或者时间重置的瞬间,它会起作用。也可能完全没用。看你的运气了。”他看了一眼手腕上一个老旧的手表(并非时间显示器),“时间到了,我该走了。记住,不要相信陆沉舟,不要完全依赖知更鸟,甚至……对零也要保持警惕。在这艘船上,能相信的,只有你自己,和你逐渐苏醒的‘本能’。”

说完,他不再停留,推着他的小推车,佝偻着身子,很快消失在档案架的阴影深处,仿佛从未出现过。

林瞬站在原地,手中紧紧攥着那枚“循环记录器”碎片和脖颈上的“校准器”,心中充满了巨大的震撼和混乱。

主脑是想打破循环的囚徒?

终极赌局是虚假的献祭仪式?

连胜利都是陷阱?

老骨头的话颠覆了她之前的几乎所有认知。如果这是真的,那她所有的努力,争取时间,提升能力,岂不是都在为最终成为主脑的“基石”做准备?

一股冰冷的绝望感试图蔓延开来,但很快被她强行压了下去。

不,就算老骨头说的是真的,她也绝不会坐以待毙。

“校准器”让她拥有了感知规则的能力。

“循环记录器”碎片给了她打破规则的一线可能。

而她自身的“时间湍流”感知,是她最大的依仗。

她抬起头,望向档案馆低矮的天花板,仿佛能穿透层层甲板,看到那位于船只核心的、痛苦而贪婪的“主脑”。

献祭?

基石?

她冷笑一声。

那就来看看,到底是谁,最终会成为谁的“祭品”!

她转身,毫不犹豫地离开了这片被尘埃覆盖的档案馆。前方的道路更加黑暗,真相更加残酷,但她的目标却前所未有的清晰——

她要活下去。

她要挣脱这个循环。

她要……弑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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