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七寸

刚才的告诫纯粹是无稽之谈,一个陷入深度昏迷中的人怎么可能乖乖听话。

当她将烛火烧红的刀子刺进大臂上已经生蛆的伤口中时,昏迷重伤的男人感受到身体上的痛苦。

这时候身体比大脑先一步反应,一声嘶吼无意识从紧闭的嘴角溢出:“啊——”声音虽然不是很大,可是在如今寂静的夜里却尤为突兀。

见阻止不及,苏曼下意识的就拿着空余的小臂去捂男人的嘴,只可惜如今的男人是不分好坏的,身体回归最原始的状态,兽性必现。

张嘴就咬住苏曼的胳膊,苏曼被吓了一跳,随后就是胳膊上传来的密密麻麻的痛感,差点让她痛呼出声。

她紧咬着柔软唇肉,眼里布着细红的血丝,闪着泪光,保持刚才的姿势一动不动,拿着刀子的右手趁着这个空当中间,凭借自己多年以来行医的习惯,先一步做出反应三下五除二的将男人身上的腐肉全部挖干净。

腐肉一掉,温热的新鲜血液从手臂涌出,顺着手臂蜿蜒而下,空气中的血腥气又厚重了几分。她迅速将盒子的白布堵住血液流速,让他不至于失血而亡。

因为被男人咬着的那只手,她的动作受限太大,就算是昏迷不醒,可是男人的嘴也如钢铁一般紧紧咬住苏曼的小臂,丝毫不见松口。

没办法,苏曼只好单手将药粉倒在伤口上,白色粉末的药粉一倒上去就被鲜红的伤口浸染进去,随即将白布包裹住,

鲜血止住后,苏曼额上渗出的豆大汗珠顺着脸颊,鼻尖滴落在男人身上。

苏曼垂着眼睛,眉头久久未能舒展,目光沉沉的看着咬着自己手臂的男人,良久之后她重重的叹息一声说:“对不起,这次的战争是额布格主动挑起的,你们的国家出了叛徒,结果额布格听叛徒的话却失去了□□阿哈。”

“我也不知道这场战争当中谁是对的,还是错的?!”她无助稚嫩的声音回荡在这个小小的羊皮帐子里,啜泣声渐渐地盖过了她本来的声音,手臂上的痛楚逐渐被心中的恐慌和害怕取代,她的阿哈已经死了,下一步是不是就是她的阿布?

亦或是额布格?!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的一场痛哭,还是因为药效开始发挥了,男人放过了那只纤细的胳膊,苏曼将胳膊抽出来,鲜红的血液已经将衣料全部濡湿,不过好在她今天晚上为了不被别人发现穿深色的衣袍。

苏曼看着昏迷的男人正欲在说些什么,就在这时宝音的声音焦急的从外面传了进来:“别吉,您好了吗?已经要四更天了。”

闻言苏曼赶紧用手将脸上的泪水擦干净,飞快的收整好东西快速的离开了这个地方。

草原的夜晚并不安宁,凶猛的野兽总能利用自己强大的体魄和天赋潜行觅食,弱小的动物就只能龟缩一处,任君夺取。

风吹草地间,未见安宁!

磅礴的黑夜总能允许许多东西存在,不论是善还是恶!

“阿布,那人信上所写的是不是真的啊?”

一个身穿湖蓝波斯织锦绣暗鱼纹的长袍,身材稍显厚实壮硕的男人,留着两撇小胡子,在左脸庞上的刀疤衬得他面目可怖。头顶上带着五彩毡帽,举手投足的气质与身上的穿着都十分尊贵。那人坐在离北狄主狼声最近的地方。

“未见实情,何谈真假?”

一声沉重老朽的声音呼出来,身上的皮肤就如同老树的树皮一样错综复杂,尽管皮肤已经老朽,可是那一双暗藏在深处如同鹰一样高远明亮的眼睛依然令人生畏。

那是统治了北狄六部长达四十年的天可汗!

——是贡格尔草原最明亮的那颗明星!!!

苏赫巴鲁眼神中的锐气和杀意不是假的。

他无比讨厌这种感觉。

仿佛是被兔子捉弄了一般。

放在椅子上紧攥的拳头显示他此刻的不平静,他站起来怒气冲冲的朝着门口走去说:“我要去杀了那个传信官!”

“回来!”

苍老带着威严的声音再次响起来,将揭竿而起,怒不可遏的苏赫巴鲁止在了离帐门三步的地方。

“就因为他,我才失去□□的!”

苏赫巴鲁崩溃的看向自己的阿布,他刚刚失去了自己最引以自豪的儿子。

狼声在听到“□□”三个字的时候也同样身躯一震,苍老如枯树般的手死死的攥紧面前用狼骨所做的酒杯,只可惜杯中的馨香并没有让他变得神智清醒,反而让他变成了与死神共饮的凶恶囚徒。

“□□的仇,我一定会报!”

狼声实在是没有想到,在杨锦衣死去多年之后,他的继承人会是一个女人,这不免让他觉得有些好笑。

狼声自认这天下风云变化莫测,千千万英雄如同过江之鲤一般层出不穷。

但唯一一个让他感兴趣且带着欣赏的对手——唯有他一人而已。

——“杨,锦,衣!”

他下意识的唤出这个在他心头尘封多年的名字。

反反复复,不厌其烦。

只可惜黑夜终将消散,而那些肮脏污浊的淤泥就只能遗弃在深渊当中。

——再不见天日!

随后。

光明,如约而至。

被强烈晨光刺醒的杨初悠悠的从梦中转醒,她身上的体温已经恢复正常,刚醒就发现自己的右手好像被什么东西压住了,丝毫动弹不得。

她只好抬起自己的左手挡住四处扩散的光线,稍一定神就察觉自己床边沿上还坐一个人,自己的右手被他老实抓着,

刚醒的杨初脑子还没有那么快开机,打眼一看就只看到墨色的长发如瀑布一般顺滑而下,那人身上披着一张溜光水滑的狐裘?!

这......狐裘?!

是灵......雎?!

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心里一团又一团的疑云将杨初打得猝不及防,由于自己的右手一直被人制着,她只能抬眸看向头顶上的帐顶。

可是手上不属于自己体温的温热,一下又一下如同热浪一般传导在自己的身体上,这使得她的心乱跳一通,盘旋在耳边震耳欲聋。耳朵也悄悄地爬上了绯红。

不可置否,这是第一次她感受到了不同!

不同于同僚,朋友,合作,甚至是敌人的另一种关系!

她边想着边下意识屏住自己的呼吸声,动作放轻,缓缓的转过头将自己有些灼热的目光放在尚在睡梦中的灵雎,和自己交握的那只手白皙温柔,此刻化作一汪春水丝丝浇灌在自己的内心当中。

久旱——逢甘霖。

她心念一动,忽然就想伸手去碰一碰灵雎的脸,她一边想,一边在心里疯狂暗示着自己说——没事的,没有人会看到的。

她在心里默默收集近二十年的勇气,终于缓缓地抬起左手朝灵雎裸露在外的半张脸摸过去。手还未落下......

雨活大大咧咧一把就掀起帐帘大步流星的走进来。

刚一进去,雨活就瞬间捕捉到杨初的目光,再一看就看到停悬在半空的手将落未落。瞬间在场的气氛逐渐凝固起来,雨活身体比大脑先一步反应,在看到这样不合时宜的场面后,下意识就转身,抬脚就准备往外迈。

吓得杨初也顾不上身边还有一个没醒的人,急忙翻身打算去追

“你,你...先别走,不是你想的那样!”

两人的动静总算是把沉浸在梦境中的灵雎给弄醒了,灵雎抬头眨巴着自己倦怠的眼皮,睫毛又长又翘,微红的脸颊,挺翘的鼻梁,又将杨初好不容易平息下来的心神,重新激荡了起来。

灵雎看到杨初坐在榻上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的关切的伸手朝她的额头上摸过去。

“还好,退热了。”

摸完有自顾自的开始吐槽他昨天晚上有多辛劳。

“你说你带兵打个仗怎么这么多事啊?光我给你看病都几次了?身体素质未免有些太差。”说完这些仿佛是觉得还又不够过瘾,接着又说“还有就是,生病的时候怎么能耍小性子不吃药呢?要不是我昨天嘴......”

“主子!!!”雨活大吼道,他的声音适时地从背后阻止了接下来的话音。

被吓得一激灵的灵雎也在此刻终于清醒了过来,立刻将后面半句话隐藏,缓缓转头看向面色铁青的杨初。

看着神态稍显不自然的主仆二人,杨初敏锐的察觉出了不同,她狐疑的试探问:“你昨天如何?”

灵雎讨好般微笑的盯着杨初,伸手将杨初弄乱的被角重新掖了掖说:“哈哈哈哈,没事,我说的是我昨天亲自喂你喝药啊。”

杨初直觉不会如此简单,可现在不是争论这个的时候,她立马起身掀开被子就要出去,灵雎下意识的张开双臂将杨初环抱住。

“你要去哪?”

杨初低头看着此刻无比碍事的灵雎没好气的丢下一句话,就赤着脚跑下榻。

“轮到的你管我。”

被起床气莫名攻击的灵雎哑然失笑,长臂撑在矮榻上看着杨初离去的背影忍不住的提醒到:“你能不能先把鞋穿上啊。”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怎么会被和谐掉啊!!!

我真的有点生气了!!!

□□就是苏赫巴鲁的儿子,是苏曼的哥哥,是狼声的孙子,也是前几章杨初亲手杀死的那个小世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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