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发烧
第二天,苏见微决定换个角度调查。她联系了一个在医疗系统工作的朋友,以研究罕见病例为名,希望能了解小哲当年的具体病情。
“你说那个孩子啊,”朋友在电话里说,”他的病例确实很特殊。晚期神经母细胞瘤,已经全身转移,所有常规治疗都无效了。但是三年前突然就…………好转了。检查显示所有肿瘤标志物都恢复正常,就像从来没得过病一样。”
“医学上可能解释吗?”
“不可能。”朋友斩钉截铁地说,”我们私下讨论过,这完全违背了现有的医学常识。更奇怪的是,所有参与治疗的医护人员都对具体治疗过程记忆模糊,只记得有个年轻人经常来探望。”
这个信息让苏见微更加确信,陆止付出的代价远比她想象的更大。不仅改变了一个孩子的命运,甚至影响了周围人的记忆。
当天下午,她再次来到青石巷。这次她没有提前告知,想看看陆止平日的真实状态。
院门虚掩着,她轻轻推开,看到陆止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似乎睡着了。他的脸色比昨天更加苍白,额头上沁着细密的汗珠,眉头紧锁,像是在忍受着什么痛苦。
苏见微悄悄走近,注意到他放在扶手上的右手在微微颤抖。她下意识地想伸手探探他的额头,却在即将触及时停住了。
就在这时,陆止突然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凌厉,“你怎么来了?”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我……我来还你上次借我的书。”
陆止支撑着想坐起来,却突然一阵剧烈的咳嗽。苏见微连忙上前扶住他,触手的温度低得惊人。
“发烧了?”
“没事……”他摆摆手,却连这个简单的动作都显得吃力。
苏见微不顾他的反对,坚持扶他进屋休息。在接触的瞬间,她明显感觉到他周身的力场变得极不稳定,时强时弱,就像信号不良的电台。
工作室里比往常凌乱,桌上散落着几张写满复杂公式的草稿纸,旁边放着几个空了的药瓶。苏见微瞥见其中一个药瓶上的标签,是强效的止痛药。
“到底怎么了?”她忍不住问,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关切。
陆止靠在沙发上,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阴影,他轻声说,“过几天就好了。”
苏见微鼓起勇气直接问道,“和小哲的康复有关?”
陆止猛地睁开眼,目光锐利如刀:“你调查我?”
“我……”苏见微一时语塞。
令人意外的是,陆止眼中的锐利很快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疲惫。“你不该卷进来的,苏见微。知道得越多,对你越危险。”
“可是我想帮你。”这句话脱口而出,连苏见微自己都愣了一下。
陆止凝视着她,眼中情绪复杂。良久,他轻轻叹了口气:“帮我倒杯水吧。”
在厨房倒水时,苏见微注意到冰箱上贴着一张便条,上面写着:15日,准备止痛药和营养剂。
而今天,正好是15日。
她突然明白,陆止的虚弱不是偶然,而是有规律的周期性发作。这一定与他的能力有关。
回到客厅时,陆止已经重新闭上眼睛,呼吸平稳,像是又睡着了。苏见微轻轻把水放在茶几上,为他盖好毛毯。
在离开前,她做了一件大胆的事——用手机拍下了桌上那些写满公式的草稿纸。她直觉这些公式与他能力的秘密有关。
回到公寓,苏见微立刻将照片导入电脑放大研究。那些公式极其复杂,涉及量子力学和时空拓扑学。她虽然不是这方面的专家,但凭借在时间银行工作的知识储备,还是辨认出几个关键符号:时间曲率、概率波函数坍缩、因果律修正……
其中一个反复出现的公式让她特别在意:ΔT = -k∫Ψ???? dt。她认出这是描述时间流逝速度变化的方程,但负号表示的是……时间倒流?
她突然想起小哲病例中的异常——肿瘤标志物“恢复正常,就像从来没得过病一样”。难道陆止不是治愈了他,而是……逆转了他身上的时间?
这个想法让她不寒而栗。逆转局部时间,这完全违背了时间银行的核心戒律。如果这是真的,陆止付出的代价恐怕远不止身体虚弱这么简单。
她继续研究公式,发现其中一个常数k的值被特别标注,旁边写着:稳定系数,每月15日降至最低。
每月15日……正是他周期性虚弱的日子。稳定系数降至最低,意味着能力的控制力减弱,反噬增强。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收到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信息:“停止调查。为了你好,也为了他好。”
苏见微立刻回拨,对方已关机。她尝试追踪号码来源,却发现这是个无法追踪的虚拟号码。
有人一直在监视她,而且知道她在调查陆止。
她走到窗前,望着夜色中寂静的城市,心中充满了不安。陆止的身上藏着惊人的秘密,而这个秘密显然牵动着多方势力。她不知道自己继续追查下去会面临什么,但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告诉她:必须弄清楚真相。
在牛皮笔记本上,她写下新的发现:陆止的能力可能与时间逆转有关,违背时间银行核心戒律。能力使用导致周期性反噬,每月15日最为严重。有人警告我停止调查,说明我的行动已被监视。
陆止明知危险,却仍选择拯救小哲,其动机值得深究。
合上笔记本,苏见微知道,她已经无法回头。无论前方有什么在等待,她都要揭开陆止身上的秘密,找出帮助他的方法。
这一夜,她梦见陆止站在一片虚无中,周身环绕着破碎的时间流。他向她伸出手,眼中是无声的求助。
月光如水银般倾泻在青石巷,将紫藤花的影子拉得很长。苏见微站在巷口的阴影里,手中紧握着一个小型医疗包,里面除了常规药品,还有几支高浓度营养剂——这是她通过医疗系统的朋友弄到的。
今天是15号,月圆之夜。
根据她的推断,陆止的能力反噬将在今晚达到峰值。那张写着“每月15日,准备止痛药和营养剂”的便条像警铃一样在她脑中回响。
下午她尝试联系陆止,电话无人接听。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她。她特意换上了一身深色的运动服,将长发利落地扎成马尾,确保行动时不会受到任何阻碍。
晚上九点,她再也坐不住,驱车来到青石巷。为了不引起注意,她把车停在两个街区外,步行前往。工作室的窗户漆黑一片,与往常温暖的光亮截然不同。院门紧锁,但当她轻轻一推,发现门竟然没有锁死——这个细节让她心头一紧,以陆止的谨慎,这极不寻常。
“陆止?”她低声呼唤,推开院门。
院子里静得可怕,连虫鸣都消失了。紫藤花在月光下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苍白。她注意到花圃里的植物有些萎蔫,叶片边缘卷曲发黄,仿佛生命力被什么抽走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特的臭氧味,像是雷雨过后的气息。
工作室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喘息声,伴随着牙齿打颤的细碎声响。
苏见微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轻轻推开门。
眼前的景象让她倒吸一口冷气。
陆止蜷缩在工作台旁的地板上,浑身被冷汗浸透,浅色的衬衫紧贴在身上,勾勒出过于消瘦的脊梁骨。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却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色。他的身体在不自主地痉挛,右手手指深深抠进木地板,指甲缝里渗出的血迹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刺目。最令人心惊的是,他周身的空气在微微扭曲,仿佛高温下的热浪,却又散发着刺骨的寒意,这种视觉与触觉的矛盾让人毛骨悚然。
“陆止!”苏见微冲过去,跪在他身边,医疗包被她随手放在地板上。
他抬起眼,瞳孔涣散,焦距迟迟无法对准她。“走……”他艰难地吐出一个字,声音嘶哑得可怕,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挤出来的,“危险……离我……远点……”
“这次我不会走。”苏见微坚定地说,声音却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她打开医疗包,取出电子体温计。当冰凉的探头触碰到他额头的瞬间,读数疯狂跳动,最终定格在34.1度,远低于正常体温。她注意到他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开始浮现细密的、蛛网般的蓝色纹路,正随着他的呼吸若隐若现。
她尝试给他喂水,但水杯在靠近他嘴边时突然”咔嚓”一声,杯壁内外瞬间结了一层薄冰,水被冻在了里面。周围的温度正在以可感知的速度急剧下降,她呼出的气息都变成了白雾。
“冷……好冷……”陆止无意识地呻吟,身体颤抖得更厉害了,牙关撞击发出令人心焦的声响。
苏见微毫不犹豫地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他身上,然后从背后紧紧抱住他,试图用体温给他一点温暖。在接触的瞬间,一股强大的能量冲击如同高压电流般贯穿她的全身,几乎让她晕厥。仿佛有无数的时间碎片在她脑中炸开,尖锐的耳鸣声刺痛着她的鼓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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