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不发一言。
我道:“既然二哥有如此神通,怎不趁今日用膳之时,把父皇也杀了?”
二哥听闻此言,脸上不禁一惊。
我又道:“寡人明白了。今日父皇在宫中设宴,就是为了让二哥喝下放了软筋散的酒。二哥明知酒被下了药,还故意喝下,乃是想挑衅父皇,量他老人家不敢动你。”
他缓缓站了起来,背对着我道:“这小小牢房,甚是无趣。既然七弟一口咬定为兄是真凶,不如略动拳脚,为四弟和五弟报仇!”
那背影像极了父皇。
我兴奋得大笑,从床上一跃而下:“二哥,那就得罪了!”
二哥依然背对着我,用那威严的声音应了二字:“好说。”
显然,他并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我冷笑道:“很好,很好!”
这两个“很好”,也像极了父皇。
二哥不禁肩头一颤:“原来蚺鳞王最大的本事,就是说话。”
他“话”字未落,我拳风已及他后脑!
可二哥后脑竟像长了眼睛,头轻一歪,便躲过此拳,他顺势一招“兴涛撞崖”,猛然挑肩,将我右肘向上一撞。
我只因意气用事,鲁莽而上,出拳时整个人悬于半空,下盘不稳,犯了大忌,右肘受此一撞,带动整个上身后仰。
我忙用脚尖点地,妄图稳住重心,可二哥此时已旋转过身,右足一招“虬龙摇尾”扫在我脚底。
我整个人失去了稳头,向后翻倒回去,只见他右掌从上而下,使一招“傲龙掘地”向我胸口压来,气浪如陨石坠落!
我心中一凛,忙在半空使一招“落蛇回首”,左掌猛然伸出,与其右掌相抗,右手则侧向拍出,直击他腿部。
二哥知我力气极大,竟不敢硬接,忙收招斜身,避开我双掌之风,然后顺势出腿,向我肋部猛踢过来!
可我方才所使,乃是虚招,右手早已收回,双指刚好从身后点地。
我两指一撑,身体旋转腾空,刚好躲过那连环三踢,左腿一个“飞蛇甩尾”朝他颈部击去。
二哥收腿沉腰,躲过此招,却没躲过第二招。
我右腿刚好在下,伺机踢出,重重击在他的肩部,而他右掌也已打在我胸膛之上。
两人相向飞出。
我重重撞在牢笼之上,这铁笼竟被撞得向外凸起,被撞断的铁条在地上发出铿锵之声。
他狠狠砸在床前的墙壁上,墙面登时砂石飞溅。
我二人虽都口吐鲜血,但余兴未消,又兀自再战。
即将交手之际,一对白皙纤雅的手,骤然出现在我二人中间!
那双手同时按住了我和二哥的腹部,使一招“珠戏双龙”,发力旋转,扭动乾坤,将二人外力化为内力、内力化为虚无!
我和二哥在那双手的带动之下,同时相向飞出!
我二人赶忙在空中运力,同时稳落在地。
那使出“珠戏双龙”的正是卢熹微!
他以一人之力,虽取巧化解了我强横的外力和二哥雄厚的内力,但也消耗不小,以致虚汗淋漓。
我蹙眉道:“好啊,卢熹微,你不助寡人将他就地正法,反倒当起和事佬来了!”
卢熹微淡笑:“王爷,和气生财嘛!”
我躺倒在满是碎石的床上,闭眼养神:“寡人好杀梦中之人,今夜二哥可要当心,千万别睡着!”
二哥面无表情,一步跃到我身旁的床位,右手挥袖,使一招“飞沙走石”,将床面上的碎石和灰尘一并卷下地去。
他径自躺下,安然睡去,呼吸声宛若龙吟。
卢熹微望了熟睡的二哥一眼,对我说道:“王爷若真要弑兄,为何还不动手?”
我冷哼一声:“待证据确凿,再动手也不迟。”
一夜辗转反侧。
也不知过了多久,牢门“哗”地一声打开。
夏侯宣和田鸿冥二指挥使守在门前,一个身着黑斗篷的身影,步履优雅轻盈地走了进来。
他见地上血迹散布,一片砂石狼藉,不禁叹了口气,声若吹雪。
我顿感不悦,翻了个身,闭眼提醒道:“床位已满。”
那人揭下斗篷,递给夏侯宣,用那清雅悠扬的声音道:“无妨。”
我认得这个声音。
我忙睁开眼,跃下床去,恭敬地向他行礼:“大哥!”
礼才行到一半,他便两手向前一握一升,将我连胳膊带人提了起来。
“七弟受委屈了。”那温暖的话语散入耳中,余音久久缭绕。
眼前这让人无比亲切的,便是我的大哥——当朝太子神夜无忌。
他柔眉善目,外表文弱寡断,举止温文尔雅。
头戴幼龙缭柱冠,龙眼碧蓝清澈,至善至福。
着一身赤色螺纹服,服上金丝盘成一条四爪天龙,鳞光刺眼,呼之欲出。
大哥无忌年二十有五,曾多次随父皇北征,他手下的将领两次带兵击退犯边的突杰尔人,又有击溃反贼、收复岭东之功绩。
我满十四岁时,便开始随父皇和大哥出征边塞。
大哥性情仁良,多施善举,常受称道。
而对兄弟,尤其对我,亦是照顾有加,以至于不便和父皇说的话,我常找大哥倾诉。
我问道:“大哥为何在此?”
他道:“父皇在宫中设宴,让为兄来邀请二弟和七弟一同用膳。”
我顿感诧异:“一同用膳?我们可是大理寺的囚犯。”
大哥幽幽叹了口气:“六弟被刺客所伤、四弟和五弟遇害之事,若掩盖不当,将震惊朝野,以至人心惶惶。
二弟和七弟身负嫌疑,被押入诏狱,亦是皇室之丑闻。若走漏风声,后果不堪设想。”
他话未完,我已会意。
我道:“父皇邀请我和二哥在众人面前走个过场,说明风声已经走漏,父皇急需我二人出面‘辟谣’。”
大哥点头:“不错。二弟与七弟须佯装无事发生,从今日起,每日一切照常。”
我冷笑道:“每日的确帝一切照常,只不过,得被天蛾卫牢牢监视起来而已!”
闻我此言,夏侯宣和田鸿冥表情无甚变化。
田指挥使的表情当然没有变化,因为他正抓住太子与我说话的空当,靠在破败的牢笼上酣睡。
大哥淡笑:“监视还未洗脱嫌疑的人,是天蛾卫的职责。监视与被监视,都实属无奈,相互体谅吧!”
我闭上了嘴,和本来就闭着嘴的二哥一齐上了轿,独留卢熹微在狱中休憩。
出大理寺前,大哥忽然变得面色忧虑,朝我耳语:“今日为兄心跳得厉害,似是有不祥之兆,七弟和二弟同坐,还请务必当心!”
我本就知道,二哥对兄弟痛下杀手,必有仇家虎视眈眈。
大哥此话一出,我当即会意。
我低声道:“大哥放心!”可心里却暗暗盘算:大哥仁厚,可本王不是!若是真有刺客能杀二哥这个罪人,本王恐怕爱莫能助!
自古以右为尊,所以我坐在二哥左侧,不时朝轿外张望。
二哥看在眼里,似乎心知肚明。
果不其然,还未南行多久,便听夏侯宣大呼一声“有刺客”,轿子骤然落地!
紧接着是几声凄厉的惨叫,八名抬轿力士应声倒地。
我抄起轿中的两枚盾牌挡在左右两窗之上,只听一阵叮当乱响,盾牌中心均是各种独门暗器。
暗器全是冲着二哥去的。
过了片刻,只听一个嘹亮的声音吼道:“保护大将军!”
一时间拼杀声四起。
二哥却波澜不惊,只闭眼静坐。
不过一会儿,轿外恢复了安静。
我丢下盾牌,掀开窗帘一看,夏侯宣、田鸿冥率领的天蛾卫正在处理满地的尸体。
田鸿冥见隐患已除,便立着身子,耷拉着脑袋,原地酣睡起来。
尸体中,除了抬轿的力士外,还有一些巡逻官兵,却不见刺客所在。
倒是有一队商人打扮的壮汉,正在擦拭着手中血淋淋的刀刃,领头的正在太子轿前接受夏侯宣的盘问。
前后两轿相隔不远,能清楚听到那队假商人的头领说道:“夏指挥使,我们乃蛟呼王府军士,为防刺客行刺大将军,在此蹲守已久!”
我恍然大悟:倒在地上的那些巡逻官兵,原来都是由刺客假扮的!
我暗暗赞道:蛟呼王府果然高手如云,一番激战,竟无人折损!
夏侯宣的身影霎时间出现在窗外:“二皇子,那军士所言属实?”
二哥“嗯”地应了一声,不再答话。
既是蛟呼王府的军士,天蛾卫也不便阻拦,那领头军士赶忙到窗前作揖:“臣罪该万死,来晚一步,大将军没受惊吧!”
他话音未落,夏侯宣骤然闪至轿前,双手一招“落雨溅花”,将他作揖的双手向上荡开半寸。
就是这半寸之差,使得那领头军士袖中射出之物,刚好先后从二哥和我的耳侧飞过,轻轻钉在我脑后的木板上。
真正的刺客竟是二哥的亲信!
二哥一惊之下,出手毫不含糊!只见他右掌快如闪电,连发两招“傲龙掘地”,重重击在那领头军士双肩之上!
那人登时双臂碎如稀泥,血如泉涌,一时间竟未感到剧痛,只是止不住地喘息。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