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近的刀风已然斩到,黑衣人从侧面斩去的刀刃非但没有将其偏转分毫,反而还震裂了黑衣人的虎口,并“砰”地一声断做两截!
刀刃划入黑衣人右臂,顷刻间便切断了肌腱,蕴含浑厚内力的刀风刻入骨髓,引得血如泉涌,黑衣人疼得几乎要尖叫起来。
但这决定生死的时刻,他不能尖叫,也不能迟疑,他一口咬住断刀前段,左手接住的匕首已重新射向对手中线!
高近忙用护腕将匕首挡开,护腕上的甲胄被击得粉碎,略微遮蔽了下降中的高近的视野。
就在高近视野恢复的那一刹那,对方的断刀前段,已从对方的口中飞出,夹带着堵上生命的终极劲力,砰然射入高近胸膛!
那刀片穿心而过,斩断了高近身后的几棵老竹后,将血迹深深地嵌入到某棵青竹内。
在银枭卫四太保之一“红夜叉”聂无痕成为丞相府的看门狗前,房驭然手下最令人忌惮的便是高近。
即便他已成为房驭然呼来唤去的忠仆,早已不再是银枭卫的精英,也不再是金吾卫的领袖,但旁人还是会尊称他一声“高将军”。
威震大内的银枭卫指挥佥事蔡恒,始终将高近视为一生死敌。
如今这位死敌已倒在了血泊之中,蔡恒的心中不免有些失落。
但这种失落在凝聚片刻之后,便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兴奋给冲散——除了银枭卫太保这种不可能逾越的大山外,他在皇城中再没有了对手。
击杀高近和赵歌,在九千岁那皆是大功,并且在这片没有其他活人的山林里,再也没人能和他抢功了。
蔡恒甚至兴奋地扯下了头上的裹布和面罩,露出真容,尽情地呼吸着竹林中洁净的空气。
他一边大笑,一边用左手掏出针线、绷带和药品,以一种难以置信的速度为伤口止血、上药、缝合、包扎。
同样地,这种兴奋在持续了片刻之后,便被疼痛和尚未完成的使命给中断。
蔡恒咬牙起身,开始朝赵歌逃亡的方向疾行,那逐渐清晰的逃亡声让他又忍不住露出了狰狞的笑容,似乎已然忘却了右臂的伤痛。
蔡恒疾行不久,果然见到群竹的缝隙中有一白影若隐若现,那白影还夹带着急促的喘息声和人踏过落叶发出的沙沙声。
蔡恒咧嘴一笑,加快速度向侧面绕行。
当他的身影闪至赵歌身前的时候,赵歌当场被这突然出现的狰狞笑脸吓得脚下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赵歌认出了蔡恒的脸,自知落到赵天佑的人手上,定已无力回天,不禁冷汗直冒、浑身颤抖、四肢无力。
他难以起身,只好用手撑地,以屁股代替双腿往后退去。
蔡恒保持着笑容步步紧逼,手中还把玩着高近的匕首,看得人心里发毛。
在他眼里,赵歌这个倒霉的傀儡亲王,已经是一个死人。
既然是一个死人,那能让死人说话,便算得是一件十分神奇的事。
蔡恒打量着自己的猎物,诡笑道:“殿下可有遗言?不妨说来听听。”
赵歌的退路已被竹子挡住。
他咽了一口唾沫,也不知搭错了哪根筋,反问道:“孤可以问蔡佥事一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
“蔡佥事保持笑容这么长时间,脸上肌肉不会酸痛吗?”
蔡恒果然感到面上有些不适,赶忙收起笑容,整理了一下表情,随即恶狠狠道:“殿下死到临头还能关心卑职的肌肉,着实是令人感动。若是没有遗言,那卑职便要送殿下上路了!”
说罢,他左手紧握那枚属于高近的匕首,向它本该保护的人的胸膛刺去!
突然,一道黑影从天而降,径直砸向蔡恒!
蔡恒察觉异动,心中一惊,猛地向一侧跳出三丈远,左手顺势将匕首掷向赵歌喉部!
那黑影在地面上砸出一个大坑,掀起的气浪让匕首在空中旋转起来,柄端重击在赵歌喉结处,疼得赵歌泪流满面、咳嗽不止。
蔡、赵二人定睛一看,那是一个身穿黑色斗篷的人。
来人中等身高、身形瘦削,面戴一黑底白纹、额上有一“死”字的判官面具,全身上下被漆黑的衣物遮挡,没有露出一点皮肤。
蔡恒见他未带兵刃,身上透出的内息也是稀松平常,一时间无法猜出他的身份。
蔡恒看赵歌脸上也浮现出疑惑的神情,隐隐猜测来者并非丞相府之人。
他将手放在腰间,以便随时拔刀,并沉声问道:“敢问阁下是何人?从哪里来?到哪里去?为何要挡在下的道?”
判官面具下发出一个低沉的男声:“你可以叫我宇文放。我乃无根之人,自然是要到能扎根的地方去。这位公子也许能为我指一条寻根之路,还请你饶了他性命,我自当感激不尽。”
宇文家族乃是神夜家族之前的皇族,在神夜王朝时期几乎被消灭殆尽,直到赵家取代神夜家后,宇文家的后裔才逐渐恢复了姓氏,如今在册的已有千余人。
蔡恒听面具男复姓宇文,自持从未听说过丞相府有这号人,但也不能确定“宇文放”是否是真名。
他只得一边戒备一边大笑:“他?他能给宇文阁下指什么路?说到能扎根的地方,在下倒是能指一条明路!”
“喔?”
“当今天下,世人皆知九千岁赵总管的大名,以阁下方才的身手,若能投奔于他,定能一展宏图!”
“九千岁的大名,自然是如雷贯耳。可太监的权力,终究是来源于皇帝。据我所知,陛下年幼且体弱多病,不知道哪天就一命呜呼了。等到那个时候,赵总管还能活到九千九百九十九岁吗?”
“阁下说话也忒无礼。陛下吉人自有天相,身体自然是会好起来的。在那之前,阁下可得好好考虑考虑,到底是要弃暗投明追随赵总管,还是执意要救这个傀儡王爷,去向那摇摇欲坠的丞相府邀功?”
“傀儡?金文汗国的西辕帝、其顿汗国的南璟帝、九千岁的北宪帝、丞相府的晋彗王,抚霜帝赵懿的四个儿子,哪一个不是傀儡?”
“就算阁下口中所言属实,那前三位再不济也是皇帝,阁下不会偏偏要选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吧?”
“西辕帝和南璟帝手无实权,二人所称帝的小国内,文武百官全由金文人和其顿人指定,他们即便能够脱身回到故土,也只徒留亲王的名分罢了,指不定还落个‘卖国’的罪名,早已没了前景。
至于年仅六岁的北宪帝,我可是道听途说,听闻赵总管正四处暗访神医神药为他续命,估计也活不了多久了。这运筹帷幄的赵总管,千算万算,也没算到自己找来了一个病秧子。连他都要为自己以后好好考虑考虑,就别提让别人大展宏图了。”
“这么说,阁下是执意要向丞相府摇尾巴了?”
“若不是三位皇帝太不争气,我又何苦让这个废物替我指路?至于丞相府?那又是个什么东西?”
“宇文阁下把这四家都给骂了一遍,属实是心直口快,让在下听得着实痛快!可阁下却又偏偏不肯保持中立,非要挡在下的道,这是逼着在下替晋彗王殿下来为你指条明路了!”
“喔?敢问那是一条什么路?”
“死路!”
蔡恒话音未落,双目凶光一现,腰间那原本属于高近的长刀当即露出带血的锋芒!
可他刀刃还未全部出鞘,那面具男的身影已到面前!
蔡恒惊愕间,瞥见面具男原本的位置早已是土石横飞,他即将出鞘的长刀被面具男的膝盖一顶入鞘,而面具男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掌早已握住他的面门!
蔡恒只感到前脸一阵剧痛,颅骨的碎裂声登时充斥整个脑海!紧接着,他感到身体急速后坠,后脑被深深按入地下,并在泥土中飞速滑行!
当蔡恒整个头部都已后仰着被泥土淹没时,他人已经死透了。他的身体在地面上留下了一条长达五丈的壕沟。
赵歌还未来得及长舒一气,面具男已至近前。
赵歌强忍着恐惧道:“多谢宇文兄相救,但不知宇文兄究竟想要什么?”
面具男只道:“秘密。”
赵歌无法看穿那面具背后的表情,只好道:“宇文兄对孤有救命之恩,虽然孤不知道秘密是什么,但依旧会为宇文兄保密的。”
面具男朝京都方向转过身道:“你还是赶快回丞相府说明情况,免得误了房相公的大事。”
赵歌赶紧起身作揖:“多谢恩公,那孤便告辞了!”
“告辞?”
“敢问恩公有何不妥?”
“竹林一战,丞相府和九千岁派出的人马皆同归于尽,两大高手也一齐殒命,而偏偏只有你一人毫发无伤活着回去,会不会太过巧合?”
“恩公的意思是……”
“以房驭然多疑的性格,你就不怕他疑心你暗中修炼武功?要是哪天他存心出招试探,恐怕一不小心便会把你给试死。”
“恩公与义父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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