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驭然抓起之前放下的书,一边随性阅读,一边道:“老夫就算能查到兵神教的老巢所在,也总不能为讨好一个无剑门,折了自己的人马,去和一群毫无价值的疯子拼得血流成河吧?”
宇文放道:“既然房相公已把我当成是自己人,不妨让晋彗王殿下和净海法师陪我去大漠走上一遭。运气好的话,还能在无剑门生变之前,把兵神教的信物送到郑天龙手里。”
“阁下莫非是想大张旗鼓地去大漠找兵神教的晦气?”
“不错。”
“借助剿灭兵神教之事,让晋彗王殿下在天下人面前露脸,加上有金冠寺得道高僧陪同,本就对阉党嗤之以鼻的世人,都会明白王党才是天降正义。”
“不错。”
“这样做的价值,确实大过单单收拢一个无剑门。但届时你们在明,阉党在暗。赵阉狗处心积虑要取殿下的性命,老夫不能用殿下的性命来冒险。”
“如果我能保证殿下的安全呢?”
“老夫并不认为,仅凭阁下和净海大师,能保证殿下的绝对安全。”
“房相公并非不信任我的手段,而是不信任我这个人吧?”
“非也。一个不愿以正脸示人的人,老夫能把他请到书房里,已经是足够信任的表现。”
宇文放当即取下了面具:“我确实不愿以正脸示人,但这些人里似乎并不包括房相公。”
房驭然放下书,在稍显昏暗的光线中打量着对方的面容,突然微笑道:“阁下的相貌,让老夫感到足够陌生。”
宇文放又戴上了面具,在面具背后微笑道:“正是因为足够陌生,才能够让人足够放心,不是么?”
“当然不错。可是这并不能让老夫明白,阁下为何能够知晓与老夫有关的许多事情?”
“房相公是怀疑……我在丞相府里安插了耳目?”
“老夫不得不如此怀疑。”
“房相公听说过‘时间信徒’么?”
“孩童时候便从童谣里听过,不过是一家自古随童谣流传的、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店罢了。”
“如果房相公相信这家店的存在,便会相信这些小道消息不过是我付出了一些代价和‘时间信徒’交易后得到的附赠品罢了。他们能够让我知道的,目前只有这么多,但也足够了。”
“有意思!阁下在那店里花了多少钱?”
“只有最幸运的顾客,才能在‘时间信徒’里花钱。想要无法衡量价值的东西,就必须付出难以衡量的代价。”
“阁下究竟想从老夫这里得到什么?”
“信任。”
“这可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如果可以不付出代价,我选择不付出代价。”
“哈哈哈哈!”一向面无波澜的房驭然突然仰天大笑起来,笑得很洒脱,“宇文将军打算什么时候动身?”
宇文放抱拳道:“自然是在房相公知道晋彗王殿下‘会武功’一事后,对晋彗王殿下起疑心之后动身。”
房驭然再次大笑。
……
雕龙画凤,烛火生辉。
本就通透明亮的紫云殿,在金漆和瓷釉对光线的反射映照下,显得格外气势恢宏。
六尊巨大的招财猫神像分立于大殿两侧边墙,昭示着赵氏王朝的前身与天际商会千丝万缕的联系。
紫云殿的尽头自然是龙椅,椅背上向前伸出的九条金龙,将年仅六岁的“北宪帝”赵乐包裹在内。
赵乐虽然年幼,但自小经过耳目渲染的他,也隐隐知道自己的处境,每次上朝时,都只静坐在皇座上,不说多余的话。
这次他依旧遵照九千岁赵总管的意思,用那稚气的嗓音,向百官背诵道:“朕听闻,窝藏在西域大漠中的匪寇‘兵神教’神出鬼没,烧杀抢掠、祸乱商路,一日不除,商路便永无宁日。若帝国能派兵将其清剿,自能安定民心、扬我国威。诸位爱卿可有对策?”
还未等诸臣谏言,站在龙案旁的赵天佑当即抢道:“陛下,自南国和西国沦为傀儡之地后,朝廷已分不出多余的兵力去对付境外的匪寇了。
若是兴师动众去剿匪,恐怕会让控制着商路外段的金文汗国找到出兵的借口,白白损失剿匪的将士不说,还会让金文人借机以武力垄断商路。”
“赵总管可有建议?”
“老奴以为,出境剿匪兵不在多,应当派遣一支身手卓绝、能以一敌十的奇兵小队前去搜剿。能担此重任的只有银枭卫的二位太保,但袁无命得留在京城保护陛下,分身乏术,恐怕陛下能挑选的人选只有聂无痕了。”
还未等小皇帝回话,丞相房驭然突然出列道:“陛下,臣以为让银枭卫去剿匪,尤为不妥!如今银枭卫四位太保中,只剩两位效忠朝廷,其余两位皆投靠了傀儡国,若是他们同时率部出动偷袭皇宫,只留一位太保保护陛下,恐怕双拳难敌四手吧?”
赵乐看了赵天佑一眼,见他面带微笑、沉默不言,便道:“房相公所言有理,还想请教房相公可有推荐的人选?”
房驭然道:“启禀陛下,臣与诸位同僚一样,家中子弟但凡能为朝廷做事的,皆各司其职,实在是难以抽出人手前往大漠。若是陛下执意剿匪,臣将府中武功最好的护卫挑选出来献给陛下便是。”
小皇帝难以定夺,又看了一眼赵天佑。
赵天佑道:“陛下,如今这朝野上下,也只有房相公能抽得出人前往大漠剿匪。但剿匪并非小事,从人选到方法,都需要从长计议,还请陛下容房相公考虑几天。”
赵乐点了点头:“赵总管所言有理,房相公和众位爱卿不妨替朕考虑几天。若诸位府上有合适的人选,三日后的早朝上,不妨向朕推荐一二。这不仅是造福百姓之事,更是为诸位府上添功积德之事,还望诸位放在心上。”
早朝很快结束,百官依次离场,最后离开的房驭然和赵天佑在路上随□□谈起来。
赵天佑道:“听闻高将军和陆长史被山匪所害,还请房相公节哀。”
房驭然道:“赵总管还真是消息灵通啊。多谢赵总管挂念,老夫自会善待高将军和陆长史的家人。”
“幸好晋彗王殿下神功盖世,将匪首击杀,否则房相公除了折损左膀右臂外,恐怕还要落得个护卫亲王不周的罪名。”
“晋彗王殿下?哈哈哈哈!”
“房相公笑什么?”
“世人皆知晋彗王殿下不善武学,唯独手眼通天的赵总管不知此事,岂不好笑?”
“房相公怎知这不可能?”
“晋彗王殿下回到老夫那的时候,除了惊吓过度外,身上可没受一点伤。若是他能无伤击杀武功比肩高将军的匪首,那高将军和陆长史就不会死了。”
“事发之时,洒家倒也不在现场,只是洒家的人刚好在那附近巡山,他们亲眼看到殿下击杀了匪首。”
“可老夫明明听说,是高将军与那匪首同归于尽。”
“房相公听谁说的?”
“自然是听殿下说的,莫非赵总管不相信殿下?”
“这倒不敢,或许是洒家的人眼花了吧。”
“但愿不是有人想编造‘晋彗王殿下隐瞒武功’的谣言,来离间我们夫子二人。”
“自然不会有人会干这种蠢事。殿下会不会武功、隐不隐瞒,对房相公本就无甚影响,又谈何借此制造嫌隙呢?”
“赵总管所言极是。殿下若是真的神功盖世,老夫倒也不用分心守护,高兴都还来不及,嫌隙又从何说起呢?”
二人相对行礼,随即分道扬镳,各回居所。
房驭然行至丞相府门前,赵歌一如往常,恭恭敬敬到门前迎接。
房驭然满面堆笑着从轿子中钻了出来,十分激动地说道:“殿下,老夫这几日向净海大师请教佛门武学,今日回来的路上突然有所感悟,自创了一招‘观音指’,或许能帮殿下治疗癔症!”
赵歌面色一沉:“我听说‘观音指’乃是金冠寺六大绝技之一,怎成义父自创的了?”
“殿下有所不知,金冠寺这‘观音指’名虽慈悲,实乃杀招,第一指让人浑身内力震荡,第二指便如熄灭烛火般致人死地。而老夫自创的‘观音指’,乃是货真价实的疗伤之法,能让人经脉通顺、心病登消。”
“义父这‘观音指’真有如此功效?我虽身手欠佳,但也不是完全没翻过武学典籍,义父可别骗我。”
“老夫每天忙于公事,哪有闲工夫在殿下面前自吹?”
“义父的好意我心领了!多亏义父的照料,我所害癔症已好得差不多了,还是不劳您老人家耗费内力替我疗伤了!”
在一旁陪同的新任长史梁鼎熠劝赵歌道:“殿下,今日房相公顿悟神功,难得高兴一次。再说相公也是一片好意,还望殿下切莫推辞!”
面对梁长史的附和,赵歌沉默半晌,只好答应道:“既然如此,就有劳义父运功了!”
话音未落,房驭然一指已点到赵歌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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