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的行动报告他看过无数遍，很多细节也都从崔斯特口中得到了确认，但现在发生的事却完全超出了预期。

原以为一切都在掌握之中，现在还没真正进入无人区，就出了这么大篓子，实在让人难以安心。

更重要的是，被因思禾抓到错处，原本还能算平等的合作关系已经开始失衡，短时间内自己恐怕都要被那女人捏着小辫子了。

“设备清单列好之后，先拿给我看看，你知道该怎么写吧？”

崔斯特赶紧垂下头：“我有数的，先生。”

明明对方并没有发脾气，但却让人感觉比平日里更加可怕。

他们携带的设备中，有相当一部分都是斯塔集团的自研产物，不管是出于商业目的，抑或是别的原因，米勒尔总归是不愿意把它们全都供出来。

联研所的野心很大，一旦运气不好，真被因思禾找回了那批设备，那么绝对会以正当名义收入囊中，从而对集团造成巨大的损失。

甚至，其中还有超过民用规格的武器……被发现的话，他肯定是吃不了兜着走。

“那你赶紧去吧，我想歇会。”米勒尔挥挥手，下了逐客令，“叮嘱其他人，今晚的事情就别管了，少在因思禾面前晃悠。”

这两天还是夹着尾巴做人吧。

……

清晨。

防护光栅悄然熄灭，启明星内部一派平静，丝毫看不出之前忙做一团的模样。

医务室内依旧只亮着门口的那盏灯，简初睁开眼就看见睡在另一张床上的莫景，对方整个人都埋在被子里，只露出额头，把被子吹得一鼓一鼓，却丝毫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简初转了转脑袋，看向另一边，却对上女子清明的双眼。

十来分钟之后，医生敲响了门。

“你们都醒了啊，昨晚睡得怎么样，做噩梦了吗？”

她一边问着，一边着手开始给简初做例行检查，不过光是从精神状态来看，应该已经没什么大问题了。

检查结果也确实如此。

头顶响起轻柔的音乐声，整个站点终于多了一丝鲜活气。

“看着还不错，你心态倒是挺好的。”医生点点头，坐在桌边抄写检查数据，“因博士找你有事，你现在能去吗？”

反正迟早都要聊，简初自己也有很多疑惑，所以当下便点了点头。

“那就麻烦……”医生看向林豹双，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她，“麻烦女士你把人带过去吧，博士她应该已经到会议室了。”

“那我……回房间等你。”莫景站在医务室门前，朝两人的背影挥了挥手。

会议室里，几人已经齐聚，林豹双领着简初进门，自己却后退一步没有入内。

身后的门发出轻微的磕碰声，简初不动声色抬起眼，打量了会议室内的三个人。

傅燃抬头看了一眼，不过两三秒又低下头，脸色沉静地继续翻看手里的报告，不过能看进去多少，就只有他自己清楚了。

“你来了，过来坐。”因思禾笑吟吟开口，“身体感觉如何？”

这句话简初最近听过太多遍，已经产生了免疫，不过就算心里毫无波动，但面上还是乖乖点头：“刚检查完，没什么问题。”

“那就好。”因思禾将她面前的纸推到了简初面前，上书“保密协议”四个黑沉沉的大字。

“来之前，院长已经给我签过了。”

因思禾笑笑：“这份不一样，你可以先看看。”

这下，简初终于伸手翻开了第一页，仔细阅读后面密密麻麻的文字。

“这是……关于这次袭击事件的保密协议？”

“没错，你是当事人，在事情没查清楚之前，需要你配合我们保密。”因思禾看着她签下名字，笑意变得真诚了一些。

她不希望这件事扰乱军心，作战人员经验丰富，正常不会有什么问题，但那些研究员很少碰见这种事，为了保证之后的计划正常开展，只能出此下策。

除此以外，肯定有人想着要打探情况，这一招也算是给了简初拒绝的绝佳理由。

“为了你的安全考虑，我希望在接下来的行动中，你可以尽可能跟随我们一起行动。”因思禾没有拐弯抹角，而是把一切都摊开来讲，“大家都不清楚凶手的目的，但毫无疑问的是，你是他看中的目标，所以为了你自己的安全，希望你可以认真考虑我的提议。”

“另外，我听说你参与了程源的精神力项目？”

简初愣了愣，看样子完全没想到对方会突然提到这件事。

“不用紧张，那个项目有很多人在关注，恐怕对你好奇的人不在少数，毕竟相比之下，你的精神力天赋并不算好。”话虽如此，但因思禾的表情显然说明，她并不这么认为。

“要不要接受我的邀请，你可以拿到联研所的实习岗位，并且在毕业之后加入我的实验室。”

她毫不担心简初会拒绝，毕竟放眼整个联邦，能拒绝联研所主动伸出的橄榄枝的人，恐怕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倘若简初真的是土生土长的联邦居民、普通的军校学生，现在只会觉得天降馅饼，忙不迭接下这个邀约。

但可惜，她不是。

因思禾只提出了“奖励”，但是还没说需要自己做什么，聪明人是不会做无本买卖的，简初自诩并没有表现出超然的能力，这样大的诱惑背后往往隐藏着同等的风险。

“博士的邀请很有诱惑力，但可惜，我认为我自己并没有这样的能力。”简初摊了摊手，“或者我可以问问，您需要我为此做什么呢？”

跟聪明人交流很省事，但也会让人感觉莫名挫败，因思禾也不例外，但她很快就接受了这个事实，也看出来简初并没有斩钉截铁地拒绝。

而是留有余地，看看用于交换的代价是否是她能支付得起的。

“好吧，那我们敞开来说。”因思禾神色终于变得严肃，双方交谈的天平微微倾斜，来到了一个相对平等的位置，“正如刚刚说的，第一，我想查清楚那名凶手的目的，第二，我想知道程源究竟在做什么，这两个都需要你的配合。”

“当然，我也可以去找别人，比如莫景之类的，但只需要你点头，我可以一次达成两个目的，并且把知情范围缩到最小，所以你当然是我的最优选择。”

因思禾丝毫不介意让简初意识到自己的价值，这在谈判中是大忌，但双方地位的天然不平等，决定了对方要的东西，她可以轻易支付。

“而对于你来说，你可以拥有更高规格的保护，还多了我这么个……朋友。”女人敲了敲桌子，“比如现在，关于那场袭击，你有什么疑惑都可以提出来，在座可以为你解答。”

傅遥正勾唇看着简初，就算眼神对上也毫不闪躲，而另一个年轻人却一直低着头，没有想交流的意思。

感受到视线，傅燃的手指紧了紧，把材料捏得皱巴巴的。

没有人说话，因思禾轻而易举看出来简初的动摇，以及……她在等待，看看他们能给出怎样的信息。

这么老练，真的只是个在校生吗？

“好吧，让我们先看看当时发生了什么。”因思禾表面认输，其实是被勾起了好奇心，言语中充满无奈的体贴。

她伸手打开显示器，监控立刻开始播放，而里面的内容正是那名凶手袭击启明星的全过程。

拍到凶手身影的画面并不多，没几分钟就全部放完了，画面停在那人逃出启明星的瞬间，因思禾抬头看了过来。

“你看出什么了吗？”

简初沉默了半晌，才干巴巴开口：“他目标很明确。”

“没错，他没有跟值夜人员交流，动手杀人也干脆，说明他有明确的目标，另外，一路上他没有回头或是绕路，直接抵达了二号楼二层使用空间棱晶，说明他提前了解过启明星的内部构造。”

“所以，这是研究所的自己人吗？”简初歪了歪头，“如果是的话，你们应该已经能查到是谁了。”

因思禾赞赏点头：“确实，他并不是研究所的人，但启明星的建造图纸密级并不高，甚至还可以借助工具扫描，所以这并不算特别重要的关键。”

她看见简初皱眉，似乎在问“那你为什么要特意指出这一点”。

“你想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简初没有回答，过了好一会才轻笑一声：“还真是会吊人胃口，看来你们知道他是谁？”

“是，也不是。”因思禾的回答模棱两可，“但我保证，这是你从其他任何地方都得不到的信息。”

很显然，这是对方抛出来的第一枚筹码。

它确实很诱人，毕竟没有人比简初更清楚，那名袭击者对她究竟有多大的杀意，并且……他似乎想从自己身上找到什么东西，而这个东西，简初已经有所猜测。

她身上唯一能和无人区挂上钩的，只有当时从米勒尔手里抢来的挂坠。

这种事当然不能告诉别人，但得到它牵扯到系统任务，难保之后没有后续，所以还是很有必要查清楚的。

而从因思禾的角度，她有自己的猜测。

“我看过你的履历，和无人区没有任何交集，唯一与众不同的，大概就是你的精神力了。”

“你知道程源为什么会拉你进项目组吗？”

没想到话题绕了一圈，最后又落在这里，简初也忍不住微微愣神。

“他为什么要把你们带到无人区来？”

“这些问题，你都有答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