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然听见两个名字，因思禾脑袋卡壳了一瞬，但很快她就从记忆中找到它们留下的痕迹。

“等等，你从哪里知道这两个人的。”她回头看向傅遥，“你知道吗？”

傅遥茫然：“我该知道什么？”

是了，名单只有她看过，连傅遥都不知道。

那简初又是从何处听见这两个名字的？

“他们是谁？”傅遥从她们的表情中品出了一丝不对劲，但联合简初那句“火灾前的N58”，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这不会是那两个变成异种的工作人员吧？！

话说到这里，简初似乎如释重负，剩下的话自然也就毫无阻碍地吐出：“胡可自己告诉我的，我刚刚说过，我进入了火灾发生前的N58，见到了他们两个人，活生生的人。”

“所以……这些是幻觉对吗？”

她努力演绎一个满是迷茫的人，试图向因思禾寻求肯定，以求让自己安心。

但因思禾没法回答，因为那两个名字一出来，一切就完全变味了。

“或许是海市蜃楼？”傅遥注意到她的表情，顺口打了个圆场，“先说说之后的事情吧。”

简初点点头，把早就打好的腹稿娓娓道来，尽力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

“他们突然就异化了，我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能赶紧逃跑。”

因思禾皱着眉头思索，完全一副沉浸其中的模样。

“咳咳！”傅遥扯了扯她的衣角，示意她清醒一点，简初描述的这一切极有可能是幻觉。

人的大脑是很复杂的，也许她曾在N58的某处见过这两个名字，也许已经忘记，但在记忆的某处留下了痕迹。

相比之下，“回到过去”这件事完全是不可能的。

以无人区的条件，想要形成幻境并不困难。

因思禾看着膝盖上空白的本子，深吸了一口气：“情况我清楚了，这些你不要和别人说。”

最后竟然一个字都没记下来。

“对外你就说，在裂缝里的时候失去了意识，知道了吗？”

简初不明白她的打算，但还是依言点头。

“那你就暂时在这休息，有什么需要就找他们。”因思禾指了指身后的傅燃，她已经走到门口，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过头，“我们会在站点休整两天，正好之前傅遥队长也跟你提过，出行前给大家做一下精神疏导吧。”

“我们人手实在不足，不会让你太累的，只是分担一下压力。”

她语气温和，但没有给商量的余地，说完就直接推门离开了。

……

“砰！”

楼上，走廊尽头的房间突然传来动静，但周围无人经过，所以没有引起注意。

“不行，里面太危险了，我不去！”

凯文压低声音，胡乱搓着头发来回踱步，桌面的终端屏幕上显示着未知对手的通话。

“那你还能发挥什么作用呢？”对面传来的机械声分外平静，“我劝你最好考虑考虑。”

“你！”凯文气笑了，“搞清楚身份，是你来找我合作的！”

“确实，但我没想到你胆量这么小。”对方轻飘飘说着极其气人的话，“合作可以终止，既然你不行，我就去找其他人。”

“你还想找谁？伊森？他不会跟你合作的。”凯文冷笑，“他也许会假意同意，然后暗地里用尽手段，把你的真实身份翻出来。”

那头传来短促的笑声：“那你没这么做，是因为做不到吗？”

对方每句话都往凯文心口上扎，倘若他真的有伊森的能力，何必要和这种身份不明的人合作。

“这就是你合作的态度？”凯文很清楚，双方的合作关系并不平等，对方在暗他在明，所以自己必须要万分小心。

尽管米勒尔表现出了明确的偏爱，但他不认为只凭借这个自己就能永远压伊森一头，提前为自己打算本来就是应该的。

“无人区真的很危险，你得给我一个必须要去的理由。”他的语气有所软化，但对方仍然不留情面。

“因为伊森会去，这个理由足够吗？”

这个答案并不是凯文想要的，但它却异常有效。

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他确实一直在向伊森看看齐，从记事起身边的每个人都会这么要求，那个人做什么，他就得跟着做什么，但大多数时候，他都会被对方狠狠甩在身后。

他已经习惯踩着伊森的脚印前行，只有沿着相同的路取得胜利，才会让凯文感受到难得的快意，而这种机会少之又少。

“我不需要你冒险，只要你亲眼看着一路上发生了什么，然后仔仔细细地反馈给我就够了。”眼见他动摇，电话那头的人立刻乘胜追击。

“……知道了，我会去的。”凯文用力闭上眼，哑着嗓音回答，就在他说完的下一秒，通讯便被毫不留情挂断了。

他将终端扣在桌面上，胸廓剧烈起伏：“真是狼狈，根本没人把你放在心上啊，凯文。”

……

是夜。

根据因思禾重新拟定的名单，有一小批人会撤离N62站点，在后方的其他站点进行区域调研。

虽然工作推进得很顺利，但还有很多事等着她处理，因思禾看了眼桌上凉透的茶，皱着眉喝了一口，算是润润嗓。

突然，一旁的终端发出轻微嗡鸣，看见上面显示的姓名，因思禾下意识巧巧桌面，思忖两秒才接起通讯。

“杨树所长，这么晚了是有什么急事吗？”她字正腔圆，听上去有种严阵以待的意味。

对方语带歉意：“抱歉因博士，这么晚来打扰，因为我不清楚你们后续的行动计划，所以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尽早沟通一下。”

“没关系，我正好也没休息。”她语气温和，但表情却有些凝重。

通讯中不时传来不规则的“滴滴”声，这是军用加密信道的标志，想来对方说的事情应该会很重要了。

这种时候，大概是关于N58的调查情况吧。

果不其然，杨树开口直入主题。

“是这样的，N58站点的初检已经结束，情况不容乐观，有一些很难用常理解释的情况，不过……您可千万要保密。”

因思禾扯扯嘴角：“当然，我有数的。”

“我们对两只异种进行了解剖，发现其内部身体结构，包括基因片段已经完全异化，只有深度勘验中残存了曾为人类的痕迹。当然，我之所以联系您，是因为它们的精神力模拟画像，出现了晚期精神力紊乱综合征的表现。”

晚期的表征非常明显，完全可以通过器质检验看出蛛丝马迹。

“等等。”因思禾直接打断了对方，“我记得所里的工作人员每半年就会进行全套体检，精神疏导也是按期进行，如果出现症状是会被调离的。”

这就是为什么，站点里的工作人员都比较年轻。

“是的，这就是问题所在，今年的体检并没有发现异常，虽然有异能使用过量的提示，但完全在控制范围内，绝对不可能突然进入晚期的。”杨树期待着因思禾能为她解惑，“但……这个病和异化之间有联系吗？”

因思禾忍不住握紧了拳头：“目前的研究来看，二者并无显著关联。”

这话让杨树稍稍心安。

“另外，它们的身体被烧成那样，按理来说已经丧失行动力了，而且其中一只异种身上还有伤口。”

“是谁的尸体？”

虽然出于对死者的尊重，用他们原本的名字来称呼异种不太体面，但这是最简单直接的分辨方式。

“……是于蓝，胡可打伤了他。”

这个问题很耐人询问。

因思禾：“这时候胡可异化了吗？”

“暂时还看不出来，尸体这两天会送回总部，由他们进行深层一步的解析，不过到时候我就未必能打听到消息了。”

因思禾没说话，只是无意间想起了简初的描述。

她其实心中已经下了定论，那不过是小姑娘受了刺激，然后被深层意识影响产生的幻觉，但就是忍不住去想，甚至把杨树说的情况往里套。

“因博士？信号不好吗？”

久久没等到回答，杨树不禁提高了音量。

“我在，说到这里，N58的站点监控能恢复吗？”因思禾问。

“你们抵达前的一个小时内，监控都是一片空白，就像是被人为屏蔽一样，恢复了也是什么都没有。”杨树不免唉声叹气，“博士您精神力出众，当时接近站点的时候，有发现什么异常吗？”

因思禾努力回想了一下：“我们抵达站点的时候火已经烧起来了，但除此之外……确实没有发现任何人或者是异种活动的痕迹，就算真的有，那肯定也跑远了。”

“不过我们进去的时候比较慌乱，所以可能对现场造成了一点破坏。”

诚恳的道歉反倒让杨树有些不好意思。

“这没什么，大家都是自己人，虽然留了点痕迹，但已经被鉴证部门排除了，不会影响调查的，再说了，你们都在一起，彼此也有不在场证明啊。”杨树开了个玩笑。

“这件事很诡异，还是要谨慎对待。”因思禾略微表态。

这话说完，两人都陷入沉默，过了一会杨树才重新打起精神。

“时间也很晚了，博士您早点休息，如果您或者您的队员想起了什么，请务必第一时间告诉我。”对方姿态放得极低，“另外您别嫌我啰嗦，你们行动之前最好安排一次精神疏导，以免……出什么意外。”

虽然说得模糊，但这个意外显然指的是“人类异化”。

精神力病变改变基因结构，这种事完全就是天方夜谭，但现在情况特殊，不得不多加小心。

“谢谢，我会考虑的。”

通讯就此挂断，因思禾看着面前的白纸陷入了漫长的沉思。

如果胡可尝试过击杀于蓝，是否可以认为她异化后还残存部分自我意识？

因思禾悚然一惊，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经被简初的话干扰了。

明明更大的可能性是胡可见到了异化的于蓝，从而尝试将其击毙，但在不久后，她自己也发生了异化。

一定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