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成沉吟片刻，伸手拍拍她的肩：“先不考虑这些，我了解马瑞安，他不是鲁莽的人，有时候不必那么追根究底，而且……就算努力，你觉得真的能找到问题的根源吗？”

事情环环相扣，也不知道查到什么地步才算是个头，不管怎么样，他们总有问题要面对。

“话是这么说。”应术低声，“但我必须得搞清楚一切，才能尽可能为你们提供分析结果，保证大家的安全。”

梁成失笑：“别这么紧绷，以前你没进组的时候，我们不也过来了，大家没那么脆弱。”

话正说着，抢救室的门突然打开，长椅上的简初深呼出一口气，眼底流露着淡淡的疲惫。

“手术完成了，骨折蛮严重的，好好养着吧。”医生的手术服上沾着不少血，说完又叮嘱身边的医护人员，“送去特护病房，让护士站那边多关注一些。”

“麻烦您了。”马瑞安连忙和医生道谢，转头朝简初使了个眼色。

年轻人微微颔首，终于慢悠悠站起身，跟着推床的忽视们离开了，经过应术几人的时候，眼神都没有分出一点。

“哇，这也太傲了吧……哪儿来的人？”有人小声嘀咕着，但又怕被议论对象听见。

“飞艇上下来的，你说呢？”

“啧，厉害……”

应术充耳不闻，只是双手插兜，注视着简初的背影，直到她拐了个弯，消失不见。

……

为了方便管控，幽灵的特护病房在整层楼的最中间，进出都受到严格的盘查。

麻药劲还没过，他正安静闭着眼躺在床上，脸色白到快要和被子融为一体，柔软的黑发微微卷曲，把整张脸衬得乖巧无比。

简初注视着那张和傅燃一模一样的脸，皱了皱眉头。

她已经意识到了，自己开始把两人混淆，明明他们的性格差异无比巨大，但就是给她一种微妙的协同感。

第六感救过她无数次，简初是不会将其完全忽视的，也许这两人就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甚至和自己一样，他们根本就是同一人。

只不过他们没有不同世界的记忆。

“吱呀——”

推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简初回头，就看见应术带着几个人走了进来。

“这是行动一组的组长，梁成。”应术作为中间人互相介绍了一番，“这两位也是署里的工作人员，他们要给幽灵安装控制环。”

她表面平静，其实很担心简初会拒绝。

一方面，幽灵是天选会的成员，另一方面，他的异能相当棘手，趁他现在没有意识，用一些防御性手段是正常且必要的。

但问题就在于……此刻的简初看起来真的很像幽灵的监护人。

“控制环？”简初微微皱眉。

应术点头：“对，他的异能太危险了，我们得防着点。”

简初轻轻叹了口气，垂眼看向那个装置：“会有副作用吗？”

“没有，只是佩戴期间不能使用异能。”梁成接下了她的问题，“我们不会伤害他的。”

病房一时陷入寂静，简初皱着眉不知道在想什么，可就在这时，被众人忽视的人却突然有了动静。

“……可以。”幽灵颤抖着眼皮，“嗯……不要为难，我不想给你添麻烦。”

麻药的余威仍在，他竟然莫名其妙地掉了几滴眼泪。

“我没事的……嗯……”

简初头疼地揉揉眉心：“哭个什么劲？”

“咳咳，应该是麻药的影响，不是什么大问题。”应术赶紧开口解围，顺便朝身后人试了个眼色，示意他们上前。

见简初没有阻止，才稍稍松了口气。

他们现在可不希望和对方闹出矛盾，毕竟从目前的形势来看，后面恐怕还需要合作。

“咔哒”一声，控制环紧紧扣住幽灵的脖子，让他看上去又脆弱几分。

简初：“影响你呼吸吗？”

“不影响，只是有些不习惯。”幽灵止住哽咽，轻声回答，看过来的视线却还是水汪汪的，“谢谢你救我。”

“你也帮了我们。”简初都有点不敢和他对视了，“手术很成功，最近安心休养，有事喊医生。”

眼看她转身，就要跟着那几个人一起离开，幽灵下意识挣扎着伸出手：“你要去哪！”

“你别乱动。”简初两步上前，又把他按回病床，“有点事要处理，就在外面。”

幽灵喏喏点头：“哦……”

简初见他安静下来，才推门走了出去，一抬眼却看见隔壁门口站着几个人，看上去声势浩荡。

病房门开着，里面有人在安装一台看着很奇特的仪器，应该是为了帮助顾杰羽和路玺早日恢复的。

“你感觉怎么样？”见她出来，宋也上前打了个招呼，“快十二点了，你们三个都回去休息一下吧，顺便把衣服换了。”

从飞艇下来的三个人都是一身脏污，除了灰扑扑的尘土，还有干涸到发黑的血迹，简初脸上甚至还有一条条被擦拭过的血痕。

“要不要检查一下？有时候受了伤自己也未必能感觉到。”宋也露出真挚的担忧。

简初摇了摇头：“没事，我有数。”

她已经读过档，现在必定是毫发无伤。

“好吧。”宋也并不强求：“我和张警官通过电话，你们可以去蓝湾洗澡换衣服，毕竟这副模样不太适合在外面走动。”

虽然夜已深，但路上总归是有行人的。

对方考虑周全，简初也没再拒绝，三个人简单套了个白大褂作为遮掩，便一同离开了医院。

“他们好像信了我们的说辞。”四下无人，隋辩终于忍不住开口，“幸好顾姐醒了一小会，不然口供都对不上。”

尽管觉得这种行为不对，但做都做了，而且……他觉得马瑞安的话很有道理。

署里某些人确实是没啥头脑。

“最近恐怕都不会太平了。”马瑞安换了个位置，走到下风口点燃了一根烟。

三人不约而同抬头，看向了黑沉沉的天空。

和其他人不同，简初的视角里，那个洞口周围有飘渺的黑雾缠绕，它们像是一道道锁链，不知是为了封锁，还是想将罪恶延伸到更远的地方。

“噔噔噔！”

突然的音乐声让简初有些恍惚。

这时候发布任务？

“祂扯开此世的一角，从中向外窥探，魔鬼的肢体正试图搅动起腥风血雨，以化作祂的养料。人群举起鲜血的旗帜，愿用生命维护家园，可这还远远不够。”

“任务目标：延缓空洞的扩张。”

“重要说明：黑雾会带来严重污染，请务必警惕。”

见简初突然停下脚步，马瑞安和隋辩纷纷回头看她：“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说得对。”

马瑞安表情怔忡，好像从她的眼睛里读到了什么。

就算很难，但总得做些什么，不是吗？

……

“哒”的一声，昏暗的房间骤然明亮，男人用力闭紧双眼，过了好一会才缓缓睁开。

他看上去远不如之前那么潇洒，衣衫不整形容枯槁，短短几个小时，好像苍老了十岁。

坐在对面的人没说话，他颤抖着抹了把脸，匆忙抬眼看了看，又迅速低下了头。

“怎么，事到如今，你还是无话可说吗？！”张国栋猛地一拍桌子，而在他旁边坐着的，则是一言不发的应术。

她没说话，但是平光眼镜后的视线好像能把人剥个干净，让盛余海完全不敢瞥过去一眼。

“我……我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男人声音有些哆嗦。

“那就从头开始！说！”

“从、从头？”

“你和他们是什么时候开始接触的？”应术双手支肘，身体微微前倾，“从那里开始说。”

盛余海的思绪被拉进了回忆：“那是大概半年之前……”

三月初的气温变化多端，这几天刚好赶上突然降温，盛余海难得推了酒局，想早点回家。他的妻儿都不在国内，生活琐事由专人打理，平日里没什么感觉，现在倒是有些冷清。

他推开大门，家里的灯光随之亮起，他咳嗽了两声，余光却好像瞥见了什么。

“你！是谁！”

他瞳孔紧缩，后退两步，想要掏出手机报警，却被一只手紧紧攥住了手腕。

“嗬！”

身后是一个其貌不扬的男人，但是他明明关门了，这是从哪冒出来的？！

“盛总，别紧张。”沙发上的女人放下手里的易拉罐，重重出了口气，“我有笔大生意要和你谈谈。”

听着对方磕磕绊绊地讲述，张国栋气得心肝都疼：“你也不是什么没见识的人，这就上钩了？！”

盛余海喏喏应声：“主要是她也没让我付出什么，我想着也没什么损失……而且像你们这些拥有超能力的人，想象不到我们普通人面对这些时会有多激动。”

张国栋冷笑一声：“我也是普通人。”

“呃啊？”盛余海一愣，尴尬地想要捂嘴，但手却被拷着，“那……反正我很羡慕的。”

这时，应术突然开口：“你怎么确定她的保证是真实的，她说可以让你拥有超能力，你就信了？”

“半信半疑吧，但是她也没管我要钱。”盛余海声音越来越低，“我真的没想到她让我找些人来，是……是要他们的命。”

说着，男人垂着脑袋，哭得不能自已。

“你知道的。”应术淡淡开口，让盛余海的哭声卡壳了一瞬，“你心里其实知道的，被你骗到天台的那些人，在他们身上不会发生什么好事，但你还是做了。”

“你只是在逃避，在自己的诉求面前，把他人可能遭遇的危险抛在了脑后。”

“知道张之梁死了的时候，你第一个怀疑的人是谁？”

盛余海张了张嘴，整个人仿佛被抽掉了脊梁。

“先这样吧，张警官，这边就麻烦你多费心了。”应术站起身，长长呼出一口气，她没有再看那个失魂落魄的男人，反手关上了房门。

仿佛宣判了某种刑罚。

预祝大家新年快乐～2025也要好好生活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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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 无人区（6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