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以死在这里！

汹涌的怒火在胸腔燃烧，不知名的力量从深处蔓延开，填充着因为失血而开始无力的身躯。

简初猛然向前，银质匕首的刀柄整个没入怪物的胸腔，她的手掌也全部探进温热的血肉之中，握住那颗还在跳动的心脏……

中央的坚硬薄片。

简初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它细长细长，边缘参差不齐，让掌心一阵刺痛。

它不断颤动着，在指关节切割出剧痛，但简初就是死咬牙关，坚决不松手。

她弓起身，双脚直接踏在怪物的身上，一手握住自己的手腕，竭尽全力要将它从心脏中拔出！

“啊！！！”

怪物猛然抽回嵌进简初身体的骨刀，甚至还可以旋转半圈，扩大了伤口。

“噗——”

血液从如同喷泉，染红了怪物半边身子。

眼前变得雾蒙蒙的，仿佛罩了一层模糊的滤镜，简初动了动指尖，感受到那枚硬物快要逃离她的掌心。

[不要放手。]

疼痛被抛在脑后，简初的身体已经不受控制，她一用力，鲜血就不停外涌，但就算这样，也要再次握紧那块石片。

可这次，她突然动弹不得，整个人都被静止在原地，无法向前，也无法落下。

不只是她，倘若简初现在能够转动眼珠，就会看到周围的一切都被按下了暂停键。

人们面容惊恐，甚至试图跳起来躲避怪物的攻击，但他此刻就这么悬浮在空中，连同发丝也高高飞起。

简初嘴边的鲜血欲滴未滴，就这么挂在那，而已经坠落的血珠却圆润地停滞在空中。

下一秒，所有事物开始倒退。

骨刀重新插进伤口，又再次抽出，而腹部的伤口却随着它的离去而收敛，直到完全消失。

简初的手指缓慢抽离怪物的心口，然后是刀柄、刀刃、再到刀尖。

伤口在她眼前消失了。

“咔哒！”

随着虚空中的一声轻响，怪物的身体仿佛一颗漏掉的气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了下去。

一道绿光从它心口飞出，在空中嚣张地打了个旋，随后猛然冲向上方，在地表撞出一个巨大的窟窿。

暴雨灌入，瞬间冲淡了地面上的鲜血。

[追上！]

“怎么追？！”冥冥之中，有什么催促着简初抬起头，看向一直以来都被忽视的正上方。

暴雨落进眼中，但看见的画面让她忘记了眨眼。

那是一片荡着水波的“镜面”，光可鉴人，清晰映照出她茫然的面孔，以及背后的景象。

里面却不是炼狱般的赌场，而是一片广阔无垠的沙漠。

她……在哪里？

周围的景象如墙皮一般剥脱，简初的身体开始失重，不受控制地往天上漂浮而去，与镜中的自己越来越近。

她顺从内心的指引伸出手，却毫无阻碍地穿透而过，从指尖到胳膊，再到腰和腿，然后整个没入其中。

对面的力量无法抗拒，记忆和重力瞬间蜂拥而至，让她向下坠落。

光亮闪过，赌场陷入绝对的死寂。

……

天亮了。

莫景醒来的时候，床上已经没有其他人，她以为苍耳出去透气了，但直到早饭做好，都没有人回来。

“奇怪，跑到哪儿去了？”她小声念叨着，盛了一份早餐，推开了父亲的房门。

淡淡的霉味扑面而来，让人皱起眉头。

“待会开门透透气吧，先吃点……”莫景嘟囔两句，抬头却只看见一张空荡荡的床铺。

人怎么……不见了？

心脏漏跳了一拍，第六感告诉她情况很不妙，但她的大脑现在无法思考，更无法将两人的消失联系在一起，只能匆忙跑出门，试图在附近找到人。

可刚过拐角，莫景就迎面撞上浩浩荡荡的人群——其实也就四五个人，只不过因为巷子太窄，所以显得格外拥挤。

“陈姨？”她从中见到那张熟悉的面孔，“你们这是去哪？”

“小莫！”陈素看见她，赶紧小跑过来，“听说赌场那边出事了，你这里还好吧。”

这只是下意识的关心，毕竟莫景那活爹刚断了手，至于那个苍耳不过是个路人，赌场出再大的事也不会牵扯到他们。

此时，这里没人意识到“赌场出事”这四个字，到底意味着什么。

“他俩都不在家。”莫景有些焦虑地咬唇，“一大早就没看见人，可能出去散步了吧。”

“散步？”陈素皱起眉，“那小姑娘还能溜达，你那活爹乱跑什么？”

她心底升起微妙的不安，思考了两秒，立刻攥住莫景的手腕：“既然这样，你也跟着去赌场看看！”

“啊？我去做什么？”莫景有些抗拒，但是她哪里拗得过健壮的陈素，只能跟着对方小跑起来。

下了一夜暴雨，地面都是水洼和泥泞，但没跑多远，她们就听见了嘈杂的议论声。

“异种？！太可怕了吧？”

“听说特战中心和研究所都派人来了，中央城区多少年没出出现异种了啊！”

“谁发现的，不是说人都死光了？”

“赌场换班发现的，早上发现门口的招牌没关，进去之后……里头全是尸体和碎肉，墙都刷红了。”

“噫！别说了！”

陈素紧紧拉着莫景的手，从围观的人群中挤进来。赌场门口被几个穿着制服的人封锁着，莫景还是第一次在这见到联邦官方的工作人员。

他们表情严肃，禁止任何人靠近。

赌场大门不过打开几秒，浓重的血腥气就从里头涌出，离得近的居民立刻脸色一白，跑到旁边呕吐起来。

“大家不要靠近！麻烦看看家庭成员是否都在，如果发现有人失踪，请尽快告知我们！”

赌场里实在太惨烈了，所有人的血肉混杂在一起，想做基因鉴定也变得极为困难，最好的办法反而是直接统计失踪人员。

但凡换个地方，这种办法都未必能起效，可在这里……巷里的居民是不会轻易离开的，外面一般也不会有人进来。

“这是什么意思？”莫景大脑一片空白，“我……父亲不见了，他在里面吗？”

“还有我的……”朋友。

陈素赶紧捂住了她的嘴，满脸堆笑：“各位长官，你们别听她的，一个小孩哪里懂，她爹昨天受了伤，最近肯定不会来赌场，估计是去哪闲逛了，我们再去找找。”

她转过头，故意骂了两句：“你这孩子，不确定的事不要乱说，这不是影响人家调查吗！”

“哦……”莫景愣愣点头，眼神却一直盯着赌场的大门，愣是被硬生生拖走了。

直到回到药店，关上大门，陈素才语重心长：“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不要第一个冒头，他们要是问你情况，你有什么都不知道，这不是添乱嘛？我们再等等，要是他们俩一直不回来……”

“那个小姑娘被联邦军校录取了，不去报到的话肯定有人会查，不用你们操心。”旁边的瘦小男人突然插嘴。

陈素无语地白了他一眼，又看向莫景：“你叔说的也没错，而且你那活爹再怎么不靠谱，也不会冒着这么重的伤去赌钱，再说了夜里雨下得那么大……”

“家里雨衣不见了。”莫景突然开口，声音很轻，却如同重锤落在他们心头。

她愣愣抬起头，眼中的光彩熄灭了。

“两件雨衣，都不见了。”

……

直到深夜，莫景都没有等到人。

墙外的霓虹把巷子的围墙照亮，头顶的峨眉月弯弯一轮，散发着柔和的光辉。

“哈哈哈哈哈！你追不到我！”

墙外有小孩开心叫喊着，后面紧跟着几个脚步声，欢声笑语跑近又远去。

莫景安静坐在门口的爬爬凳上，屋里的灯光把她的影子投在地上，看上去格外孤单。

陈素远远看到这一幕，内心涌起无限的怜惜。

“小莫。”她轻声喊，结果却没有得到一点反应，只能走到跟前拍拍女孩的脑袋，“怎么不回家？”

这个时间点，巷子里已经不会有人出门了，而同样的，没回来的人大概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

陈素对于老莫并没有什么好观感，说实话，如果那男人真的死了，莫景反倒能被救助中心接收，日子要比现在好上不少。

但不论如何，她都不能将这些话诉之于口。

“只是透透气。”莫景抱着膝盖低声回应，“下午有人来家里找我了，说是……明天会接我去救助中心。”

闻言，陈素眼神亮了亮：“真的吗？那太好了！你在救助中心就不愁吃喝了。”

看到莫景平静的表情，她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不合时宜，正准备找补两句，却听见女孩轻声笑了笑。

“是啊，那里挺好的。”

莫景没说的是，特战中心的人还跟她说了别的事。

比如，那个男人确实死在了赌场，再比如……他甚至变成了异种。

——也许在某处被卵鞘寄生了。

那个工作人员只说这些，但他们并不打算公开将调查情况公开，这对莫景来说也不算坏事。

如果大家知道这场惨案的罪魁祸首是谁，那她将会受到无限的非议和排挤，尽管事实与她无关，但人性如此。

甚至她自己也会这样，因为害怕陈姨会讨厌自己，所以不想把这些告诉对方。

“哎，你不在我大概会寂寞呢。”陈素笑着叹气，随即目光灼灼地看过来，“忘记这里吧，忘掉这里的一切，你该拥有新的生活。”

她怎么会读不懂对方的情绪，光是看过来的眼神就充满了无措和歉意，还要用自以为的平静来掩饰。

“不管发生什么，往前走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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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无人区（7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