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在触手即将触碰到棱柱的瞬间，那东西却像拥有生命一般，在空中猛地调转方向，飞速擦身而过。

周霖的毛孔中钻出袅袅黑雾，如同锁链将其紧紧缠绕，他面露得意，黑雾蔓延而出，正要重新接手那块棱柱。

突然，虚空中伸出一只手来。

“幽灵！你做什么！”

年轻人面色平静，将手从面前的狭窄空洞里抽出，紧握着棱柱放在膝头。

狂风骤息，气氛变得微妙起来。

“把东西给我。”

一道人影浮现在他身后，幽灵头皮一麻，却在被对方按住肩膀时松懈下来。

简初捏着他的下巴，强行把脸抬起来，露出脆弱的咽喉：“乖一点。”

气息吹在耳边，让幽灵起了满身鸡皮疙瘩，他抿抿嘴唇，松开指尖的力道，眼睁睁看着她取走了那块棱柱。

众人为之侧目，但气氛安静又微妙。

白偌忍不住握紧拳头，也看出来幽灵确实不是真心想要帮忙，但对方插的这一手真是出乎意料。

触手顺着简初的小臂溜过来，织成密不透风的牢笼，将棱柱的光辉完全遮蔽。

“其实你的话，还是让我挺有感触的。”

闻言，周霖微微一愣，可在对上那双泛出青光的眼眸时，心底却涌起一阵不安。

简初向前两步，冷淡地瞥了眼几米外的人群。

“你们很碍眼，能离远点吗？”

仅仅是短暂对上眼神，温南就好像被扼住咽喉，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她看上去……好像和之前不太一样了。

冲天的火墙拔地而起，将半边天空映照得通红，惊人的热量扑面涌来，烧得沈郁脸颊生疼。

“后退！”

他大手一挥，包围圈立刻扩大，对于强者的畏惧深深刻在基因里，让他清晰明白，这不是他们能够介入的战斗。

周霖的脸色忽明忽暗，却并不慌张：“你改主意了？”

简初没有回答，而是仰起头，看向仍在缓慢扩张的“泛洞”。

多亏了那个“简初”，她才能在此刻触及真相。

自己并不是祂复生之路上的“变数”，而是造物。

是……容器。

所谓的“平起平坐”，不过是被“神明”褫夺身躯，成为其复生的终极养料。

“我很好奇，你是怎么轻易接受这一切的？”简初微微偏头，脸上满是困惑，“作为人的记忆切实存在，你是怎么做到抛弃过往，一心一意为祂卖命呢？”

周霖眯起眼：“作为人？那是什么很有意义的事吗？”

“伪善、贪婪、短视、病态……你也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多年，难道还没有看清‘人’的本质吗？”

“表面的花团锦簇，却根植于腐烂的血肉，无数人的哀嚎被掩盖，再怎么用文明矫饰，也难掩弱肉强食的本质。”

“他们吃鸡鸭猪牛，当然也吃人啊，难道方式高明一点，就能罔顾事实了吗？”

男子眼中透出悲悯：“你清楚的，但是你说不出口，因为谁先揭穿，谁就会被吃。”

“但只要跟我一起，在祂的引领下，就能将这个**的世界改头换面。”

“创世者，这个名号还不够响亮吗？”

他不觉得有人能拒绝这样的诱惑，但简初却眨了眨眼，露出狡黠的微笑。

“既然够响亮，那你为什么一定要拉着我，来和你分享这样的……‘荣耀’呢？”

周霖下意识握紧拳头，却又立刻松开。

这人难道已经猜到了？

“你太自负了。”他露出平淡的笑容，“只是作为同类，我想给你一个机会，否则到时候，你根本没有任何挣扎的余地。”

“呵呵，那我是不是该谢谢你？”简初扬起下巴，看着小触手将棱柱高高举起，“所以你想给我怎样的机会呢？”

棱柱被紧紧勒住，发出“刺啦刺啦”的摩擦声，但它的硬度高到离谱，丝毫没有碎裂的迹象。

“你知道的，当然是继续举行仪式。”周霖毫不遮掩，“不过我劝你还是把它交给我比较好，否则……”

下一秒，一道强大的电流爆开，在简初的身体里乱窜，甚至在眼底烙下刺目的白光。

棱柱爆发出巨大的吸力，触手剧烈抽搐着，表面覆盖上密密麻麻的青色脉络，却无法松开分毫。

“我都说了，不要自作聪明。”周霖走近两步，顺手一扬，便将周围的人群全部弹飞。

简初忍住胸口的剧痛，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被周霖一把抓住头发，被迫仰起头。

“真狼狈啊，聪明人，被神力淬炼的感觉怎么样？”

“这本来是为我自己准备的，谁知道你会这么迫不及待。”他随意松开手，起身俯视着蜷缩的人影。

“既然你不行，那我也没办法了，不过放心，等你完全融合进我的身体里，我们会有很多很多的时间，慢、慢、交、流。”

他一字一顿，语气调笑。

妖艳的绿光愈演愈烈，将天穹映照成倒悬的地狱，不仅是蓝湾，连周边的城市都能看到异象。

“副长！我的异能好像在减弱！”

惊慌失措的喊声此起彼伏，沈郁脑中天人交战，最终不得不咬牙下令。

“我们先撤退，大家注意！不要被这个绿光照到！”

众人缩进阴影里，幽灵也抱着疼痛的膝盖，竭力忍住想要探出头的**。

他放心不下，但如果异能受到影响，就更没办法帮上忙了。

周霖轻笑两声，伸出脚尖踢了踢地上的人，见她没有反应，才弯腰想要取走棱柱。

果然，自己才是被选中的那个。

“你好像很得意。”

周霖猛然睁大眼，下一秒，那些安静的触手陡然暴起，紧紧绕上了他的手腕。

然后绞死。

“啊！！！”

棱柱足够坚硬，但周霖的臂骨却被完全揉烂。

他反应极快，立刻丢出一团浓郁的黑雾，直扑向简初的脸，试图从七窍往里钻。

可就在这时，面前的人影突然消失了。

“嗤！”

燃火的大剑从天而降，带着空气炸裂的响声，轰然落在周霖头顶。

气浪席卷开来，在天空之眼的顶部形成一圈薄薄的环状白烟。

周霖将棱柱紧紧摁在胸口，原本白皙的脖颈爬满青筋，动作间还流转出隐秘的幽光。

“去死吧。”

他的声音轻若蚊蝇，却又重似千钧。

浓郁的黑雾从“泛洞”中涌出，三五秒便将天台彻底围住，它们如同饿急的吸血虫，蜂蛹着挤到小触手的皮肤上，狠狠咬下一块肉来。

“我才是最合适的载体。”

黑雾重塑了周霖的手臂，甚至看上去要比之前更加强健。

“我不会死的，伤口只会让我更加强大。”他衣襟大开，那枚棱柱嵌入胸骨，“虽然在同一起跑线，但你已经停驻了太久，再也追不上来了。”

简初喘着气，努力平复脑中的剧痛，眼见棱柱的光辉开始黯淡，她心中升起不妙的预感。

铅灰色的厚重云层不停翻滚，狂风呼啸犹如恶魔低泣，“泛洞”的边缘翻滚着黑潮，如同一只蓄满黑色泪水的眼眸。

空气变得阴冷而粘稠，简初嘴边吐出白雾，每次呼吸都像在吞咽刀片，血腥而又艰难。

“嗬——嗬——”

视线逐渐模糊，周霖的身影变得虚无缥缈，破碎的斗篷只剩几根褴褛的布条，风一吹，活像张牙舞爪的怪物。

浓稠的黑雾沿着地面的裂隙蛇行，所过之处都留下坑坑洼洼的痕迹，甚至还能听见腐蚀的“滋滋”声。

周霖深深叹出一口气，青绿色的眼眸射出冷芒，和胸前的棱柱交相辉映：“看在同类的份上，我会给你个痛快。”

他的嗓音沙哑，仿佛声带也被黑雾侵蚀。

话音刚落，身后突然传来几道“嗖嗖”的风声，可在此刻的周霖眼中，这都太慢了。

在距离他后脑不到一公分的位置，那些方块陡然停住，紧接着如同掉进粘稠的糖浆，在空中缓慢下坠，最后叮铃哐啷碎了一地。

“嘎嘣”一声脆响，洒下星星点点的光芒。

沈郁瞳孔紧缩，他知道自己的攻击未必奏效，但如此轻易就被破解，还是让人分外不甘。

“这里没有蝼蚁的位置。”

黑雾在周霖身侧翻腾，发出令人牙酸的嗡鸣，只见他手掌一番，便迅速凝结出一个完全相同的魔方。

只是它通体漆黑，明显充斥着不祥。

“躲开！”

沈郁厉声高呼，迅速飞扑向后，魔方带着黑色的拖尾，精准砸中他刚刚的位置，地面瞬间出现一个巨大的凹坑，“噼啪”向外蔓延出烈风。

一点蓝光疾驰而过，转眼没入浓稠的黑雾，幽灵屏住呼吸，却没能等来期待中的结果。

魔方四处游移，有人反应不及，瞬间被它吞下，不过短短两秒，血肉便“嗤啦”一声消融，甚至连发出哀嚎的时间都没有。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所有挣扎都是徒劳。

周霖兴致缺缺，对他来说，吞掉再多的人，也比不上面前这一个，可惜哄骗不成，只能硬取。

简初竭力控制着身体的痉挛，抬头露出满眼的血丝。

“呃！”

触手们带着蓬勃的怒火，带着热烫的血液，从她的脊背钻出，层层叠叠缠上那块已经接近两人高的魔方。

同源的力量此消彼长，它们如同残暴的巨兽，毫不客气将那团浓郁的黑雾扰乱、扯散，然后吸收、膨胀。

周霖微微压下嘴角。

“他们的死亡会让你生气？”他五指成爪，缭绕的黑雾在指尖长出獠牙，“你不该有这样的情绪，祂会生气的。”

慈悲、友善、同情……这些都会“污染”她的躯体，而神明不需要这些无用的思想。

血腥气笼罩着天台，却又被烈风吹散，简初眼中满是血丝，瞳孔最深处燃烧着无意识的凶光，仿佛下一秒，她就要狠狠咬上周霖的脖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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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9章 镜中花（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