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向玻璃的背后，站着不止一个人。
路玺当然知道此前的系列案件，他的离开不过是为了给易骄一个合理的发挥空间，旁边的张国栋对此时的情况有些摸不着头脑，但由于工作习惯，面上还是一副淡定的样子。
“有话就问，这儿没犯人看你脸色。”顾杰羽瞧他的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
“顾姐，协查申请上面还没批呢。”路玺提醒道。
“哦。”顾杰羽明显失去了兴致，“那又怎么样，反正是要通过的。”
路玺：“……话是这么说。”
张国栋就在一旁听着两个人云里雾里地唠嗑，内心挣扎片刻，最终还是没有开口，谁料却等来了路玺的询问。
“你们手里的几起案件应该还没什么进展吧？”
在张国栋看来，这话说得有些没头没尾，因为最新的报告已经交到对方手里了。
“两个死者，现场都没有被监控拍摄到，甚至章平走过的所有道路，监控都是损坏的。”路玺的表情有一些耐人寻味，他似乎在嘲讽蓝湾糟糕的基础设施，又似乎在暗示着什么。
“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呢。”他叹了口气，兜里的手机突然响起，他朝身边两人打了个手势，接起了电话，张国栋注意到对方的手机看起来很奇特，像是特制的。
“嗯，我知道了。”
这么近的距离，张国栋竟然一点都没有听到电话那头的声音，直到路玺关上手机，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接着朝顾杰羽点头：“批了，上面要求我们暂驻蓝湾，包括之前的几起案件，都将由我们全权接管，至于……请你们安排可信的人手，配合我们的行动。”
说完，他用非常期待的眼神布灵布灵地看着顾杰羽。
顾杰羽点点头：“我会帮忙的，另外，可信的人这里就有一个。”
张国栋微微汗颜，但他已经莫名感受到，要有什么超出预期的事情发生了。
“看过小说没，异能者知道吗？”
轻飘飘的几个字，仿佛重锤敲打在他的脑袋上，嗡嗡作响。
“呃，看过……”张国栋说。
这个回答得到了另外两人无语的凝视，路玺抿抿唇继续解释：“刘迪和章平都是异能者，易骄从他们身上读到了残存的异能波动，她的检查结果从不出错。”
“另外，吴起也是异能者，这人你们应该也很熟吧。”
熟，怎么不熟，两个受害人死前都跟他打了电话，是蓝湾总队近日的常客。
“那你们没有发现，这里头的人，在里面也搅得很深吗？”路玺伸手点了点面前的防弹玻璃，“第一，她去过刘迪的死亡现场，第二，章平死前挂过她的号，并且在地铁站发生过冲突，第三，她出现在了吴起的死亡现场。”
张国栋下意识点头。
是这样没错，但刘迪和章平她都没有足够的作案时间，而吴起死在夜店二楼，简初却是在一楼卫生间被发现。
这几个案件中，简初就算是用跑的，也不可能在杀完人之后平静地离开现场，并在远处的监控里留下身影，形成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一个成天做手术的医生，就算勤于锻炼，也不可能……
张国栋后背突然一阵寒意，直接窜到了天灵盖。
“她……是异能者吗？”
路玺垂着眼皮，看向里头默不作声的易骄，从刚刚开始她就没有看过自己一眼，这是他们约好的信号。
“很可惜，她不是。”
……
“终于回来了。”简初面前的水杯还是满的，她听到身后门打开，却懒得回头看一眼，“能不能快一点，搞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我明天会投诉你们的。”
她的声音充满困意，听上去毫无威胁。
但进来的并不是路玺，直到两人坐在她面前，换走了原本的女性，简初才抬着眼皮看过去。
“颜和一直在外头等你。”顾杰羽没头没尾地说了句，“怎么不喝水。”
“怕你们不让我上厕所。”简初表情变得诚恳了几分，“我也不想让她等，这不是得看你们？”
张国栋默不作声地打量着她。
果然和路玺说得一样，面对勉强算是熟人的他们，简初的戒心要降低很多，但他不明白，明明说她不是异能者，为什么还要让他们来试探。
说好的异能从不出错，结果八百个心眼子。
“什么情况你不清楚吗？”见顾杰羽没有继续开口的意思，张国栋清清嗓子，面色严厉地一拍桌子，大声喊道，“刘迪、章平、吴起，来，你跟我说说，你什么都不知道？！”
简初被他的大嗓门吓得一哆嗦，眼睛都睁圆了：“我应该……知道什么吗？”
她脸上思考的表情真实而明显，反应也在张国栋意料之中。
“哼，想不起来就待这，直到想起来为止。”张国栋双手抱胸向后仰去，典型的缺乏安全感的姿势，他对自己说的话没有信心，但现实情况又要求他虚张声势。
简初面上表情不变，但说的话却丝毫不客气：“你们这是非法拘禁，把我带过来净打哑迷，关于夜店的意外毫无解释，我对你们的专业能力持怀疑态度。”
“你！”张国栋很讨厌跟这种人扯皮，话问不到几句，投诉举报请律师一条龙，一项都少不了。
“简初女士，你应该认识我，托颜和的关系，我们见过几次，也算有几分了解。”顾杰羽抬手阻止了张国栋继续开口，“你和普通人不一样，但你可以信任我们。”
她的话里带着隐晦的暗示，但简初对此毫无反应。
“这三个人我可以告诉你，都已经死了，你前段时间来配合调查的案件，死者就是刘迪。”她站起身，走到了简初身边。
“第二个，章平，他去找你看过病，还记得吗？”顾杰羽看着她的表情从茫然，接着开始思考，之后是恍然，最后变成了怀疑。
看来是想起来了。
“第三个，吴起，死在了夜店楼上。”顾杰羽靠坐在桌边，“他们三个之间都是认识的，而且，不是什么好人。”
简初看着她耸耸肩，绕了一圈又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你一个医生，有能力的话，为民除害也是有可能的？”
简初的表情变得难以言喻，似乎在说……
“你认真的吗？我甚至都不认识他们，就因为一些偶遇，能看出他们不是好人，然后就嫉恶如仇动手杀了他们？这是在演电影吗？”
“我一天天上班已经很累了，没空去研究谁在做坏事，唯一的愿望就是能早点下班，回家睡觉。”
简初一脸生无可恋。
“如果他们威胁到你了呢，是不是有理由动手了？”顾杰羽自顾自说。
“现在警方办案靠编故事了吗？”简初耐心即将告罄，她有些崩溃地拍上桌子，一副筋疲力尽的摆烂模样，“你们要是这么想，我也没办法，只能请律师来了。”
简初心中没有表现得那么自如，从两人的话音看来，他们已经知道异能者的存在了，信息来源，只可能是刚刚那两个人。
刚才那位女性给她递水杯的时候，小触手出现了明显的躁动，简初没有忽视这一点，十分小心地让它隔绝了对方的直接接触。
对面两人的态度暧昧不明，说明他们并没有发现自己异能者的身份，但无论如何简初可以确定，如果她暴露身份，之后的行动将会受到严格的管束，最麻烦的就是猎杀任务会变得无比艰难。
场面暂时陷入了僵持，没几分钟，之前两人又进来换下了顾杰羽和张国栋，但简初对此反应平平，做足了“我不想搭理你们的架势”。
“已经很晚了，简女士你可以先回去了，需要我们安排警车送送吗？”路玺一副完全不知道刚刚里面聊了什么的模样，见简初撩起眼皮看过来，他接着开口，“希望你近期不要离开蓝湾，也许需要你配合进行一些简单的询问。”
“我还以为你们要把我在这关上个几天呢。”简初挖苦道。
“没有的事，这是违法的。”路玺毫无眼色，认真回答了她的话。
“那我还得谢谢你。”简初睁着死鱼眼站起身，“那就麻烦你们安排车送一送了，我的车还停在明光路呢。”
“路上小心，我们就不……”路玺没想到她真答应了，只能吞下准备好的台词，临时改口，“那你稍等。”
简初一出来，颜和脑袋上的天线一下ber起，仿佛接收到神奇的信号，三步并作两步窜了过来。
“你没事吧！”她下意识检查了一下，发现人还好，才松了口气，“真是的，怎么想到把你带回来的。”
颜和小声叨叨，脸颊都有些鼓了起来，让人很想戳一下，简初也这么做了，但在颜和发作之前抢先开口。
“我好困，你下班吗？”
“下的……吧？”颜和将目光投向顾杰羽，得到了允许，“下的下的！”
简初的目光从顾杰羽身上飘了一下，蓝湾接连发生命案，总队应该已经忙的不可开交，前段时间颜和就有通宵加班的趋势了，这会竟然让人下班了。
她环顾四周，办公大厅内的氛围和她上次来的时候完全不同，明明在凌晨加班，警员们脸上却都露出有些轻松的笑容。
很熟悉的表情，她不用加班的时候也是这样。
很明显，这次的事件包括前段时间的系列案件，将由新来的这些人接手。
简初从窗户的镜面里看了一眼那几个陌生的面孔，接着面无表情地扭开头：“那我们一起走吧，有警车送。”
在场人：“……”
这是真不客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