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穴里里有一股说不出的潮湿气息，还有一股腥臭的肉类腐烂的味道。

诸伏景光鼻尖微动，过于灵敏的嗅觉使得恶臭几乎无法忍受，又往深处走了数十米，原本狭窄得只够单人侧身行走的裂缝逐渐变宽，直至足以两人并肩而行，诸伏景光几乎是迫不及待地从口袋里掏出口罩戴上。

口罩虽不能完全遮挡恶臭，但也聊胜于无。

“……味道太难闻了。”诸伏景光单手捂住口鼻，瓮声瓮气地说着话，另只手握着把匕首在岩壁上划拉了几下做了个记号。

通道逐渐向下倾斜，岩壁上的凿痕越来越规则，这显然不是天然形成的。

黑泽阵面对恶臭只是皱了皱眉，抬手把诸伏景光拎到身后，打着手电凑近了去看他在岩壁上留下的划痕。

“人工开凿的痕迹……大约有六七十年的历史。”戴着手套挑起一缕黏在石壁上的纤维，在指尖搓了搓，判断道，“这是人造织物，石棉纤维，前面可能有人类活动的痕迹。”

在手电筒的冷白灯光下，岩壁泛出着诡异的青灰色，靠近地面的石壁上长着潮湿的蓝紫色苔藓，越往里走水汽越重。

“我们一直在往下走。”诸伏景光稍微适应了一下恶臭的环境，伸手拍了拍黑泽阵的肩膀，主动走到了前方开路。他的视力能看得更远，更能应对随时可能出现的危机。

这是一条很长的通道，通过脚步和石子滚动幅度测算，他们大约向前走了两百米左右，向下了十几米，已经靠近海平面。

证据就是，面前的地面呈现出更深的颜色，苔藓多且潮湿，像是刚被水浸润过，再往前几步，已经隐隐积了一层水。

“再往前可能要到海平面以下了。”诸伏景光大约判断了一下他们目前所在位置，再计算了一下退潮和涨潮的时间，“按照涨潮时间推算，我们有大约六个小时的安全搜查时间。”

他回头去看黑泽阵，却见男人侧头微微看向后方，闻言轻声“嗯”了一下，从腿侧把枪拿了出来，利落地上膛。

“好吧，那我们下去吧。”

诸伏景光说着耸了耸肩，把口罩戴戴严实率先走进了水里。

手电冷白的光从水面上一扫而过，水波纹一圈一圈泛开，并不平静的水面下仿佛有什么在游动。

脚步带上了水流的声音，诸伏景光特意静下来听了一会，确认除了他们两人应该没有别的东西在水里。

回头的时候余光看向他们身后，尾巴还在跟着。诸伏景光看了黑泽阵一眼，微微摇了摇头。不是什么重要的人，与其打草惊蛇，不如到最后再把人控制住，说不定能问出什么。

涉水再往前走了一段路，他们就看到了不同寻常的东西：铲子、矿灯、几具腐烂成白骨的尸体；镶嵌在墙壁上锈迹斑斑的铁钩，漂浮在水面上碎裂的木箱，甚至还有倒扣在地上的铁锅。

通道的尽头一扇大门。

一扇金属大门，初步判断建造材质是钢材，门上有一把机械锁，正中间有一个电子屏，屏幕一片漆黑，早已断电。

黑泽阵踩着已经覆盖了小腿的积水上前，屈指敲了敲门，皱着眉听了一下回音，声音反馈回来的信息很多，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门大约十几公分厚，实心。”黑泽阵从大衣内侧的口袋摸出几根铁丝捋直，熟练地开始撬锁。锁芯生锈得厉害，害得他花了好几分钟才把锁撬开。

准备好了吗？在听到咔哒一声过后，黑泽阵扶着门把手回头看了一眼诸伏景光。

当然。诸伏景光对他点了点头，反手捂住了口鼻。他能感受到恶臭就是从这里面传来的，于是他小心地屏住呼吸，站在在门的旁边，匕首紧贴小臂，警惕着即将发生的一切。

“吱嘎——”生锈的铁门被拉动缓缓打开，涌出来大量积水，冲击力差点把躲在墙边的诸伏景光冲走，还好躲在门后有点缓冲的黑泽阵及时伸手捞了他一把。

从门中涌出的水居然呈淡蓝色，黏稠的液体在水中拖出一道道扭曲的痕迹。

诸伏景光眨了眨眼睛，顺着黑泽阵的力气被握着手腕拽到男人身后，思维刚漂移了一瞬想到他怎么还带着皮手套，在余光瞥到什么后立刻眼神一冷。

随着积水涌出的还有……一些残肢，新鲜的还带着血肉的尸块。

这不太应该，按照他们刚才的推断，这里应该至少封闭了六十年，六十年怎么样都应该腐烂成骸骨了，不可能还这么新鲜。

是这附近的居民？大脑已经开始回忆这里有没有过人口失踪新闻的诸伏景光在瞥到肢体的时候突然愣住。

诸伏景光反手用力握住琴酒，借力探出身子，伸长手臂，从涌出的液体中捞了半只手回来。

那只断掌在诸伏景光手里泛着诡异的青白色，嘀嘀嗒嗒淌着蓝色的的液体，黑泽阵的手电光扫过，两人挤在门后的三角区盯着那断掌指间的蹼和尖爪相对无言。

“异变？”

诸伏景光艰难说着，这手掌断裂的地方并不平整，像是被什么硬生生撕裂的，这门里还不会是有什么实验体逃出来了吧？

黑泽阵无声的叹了口气。

门里面涌出各种诸如蓝色的液体，残缺的肢体，还有各种已经泡的字迹分辨不清的文件，过了好一会才平静下来，这时候的水面已经涨到膝盖以上了。

这时候大衣变得有些累赘，诸伏景光就杵在一旁看黑泽阵黑着脸，拎着大衣两个角在腰间打了个结，幻视一只湿漉漉的刚洗完澡没甩干的猫。

诸伏景光对黑泽阵比了个手势，从门缝钻了进去，半分钟后又钻了出来，面色凝滞对着琴酒招了招手。

‘有灯。’他比划着。

头顶上的灯泡闪了闪，艰难地亮了起来，这是一个废弃的实验室。

黑泽阵面色平静，只是杀意渐浓，站在他身前的诸伏景光明知这杀意不是对着他，还是下意识绷紧了背。

两个巨大的圆筒形培养罐极有冲击力地立在他们面前，其中一个已经破损，幽蓝色的液体汩汩流出。

而那个完整的那个培养罐中，悬浮着某种生物的胚胎。

他们清晰地看见那生物有着类似人类的上半身，腰部以下却是覆盖着鳞片的鱼尾。只是那上半身血肉皆无只剩白骨，鱼尾一半完好，另一半像是被锋利的刀刃切割，只剩数十根骨刺。

“这是鲛人。”黑泽阵舌尖顶了顶虎牙，闭了闭眼抑制了一下心中的怒意，和诸伏景光道，“山海经看完了吗？”

“看完了。”

诸伏景光别开眼不忍再看，他知道这种传说中的生物，《山海经》记载，南海水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织绩,其眼能泣珠。只是他没想到，真的有人，或者说有组织捕捉到了这种生物。

“鲛人会自相残杀。”黑泽阵却是说出书本中没有记载的知识，“真实的鲛人和故事里的人鱼不一样，他们非常残暴，记仇，攻击力很强。”

这么说的时候男人已经淌着水靠近了那个罐子，抄起伯.莱.塔打碎了玻璃，里面大约成人手臂长的鲛人胚胎在接触空气后就快速腐烂，散发出恶臭落入水中。

近距离接触恶臭攻击的诸伏景光差点眼前一黑，连黑泽阵都皱着眉屏住了呼吸。

实在不想开口讲话，黑泽阵比了个手势示意两人分头搜寻下看看有没有有用的资料。

这个实验室不大，大致扫几眼就知道已经不剩什么纸质材料了，黑泽阵已经在往实验室深处走，诸伏景光找了个角度爬得高一点，看到了那个破损罐子锈蚀的金属标牌上模糊的字迹，用日语印着：

「概念■■■实验第七阶段」

他在破损的培养管底下发现了一本用防水袋包裹的册子，上面似乎还有着什么符号，但是被水侵蚀得比较严重已经看不出他的样子。

诸伏景光没有贸然打开，他将册子收好，继续翻看其他没有被水覆盖的柜子。

“砰！”“砰！”“砰！”

没过多久里面就传开了枪声，诸伏景光一听就知道是黑泽阵开的枪，等到诸伏景光赶过去的时候，战斗似乎已经结束了。

实验室外面居然是一个天然洞窟。

诸伏景光站在一个天然形成的半圆形的洞窟里，几乎僵在原地，在他面前直径约为十米的圆形高台上，黑泽阵站在高处，他身边跪坐着一只人身鱼尾的生物，身边散落着不知道多少被撕裂的未成形的人鱼尸体。

正中间的人鱼，它有着人类老者的上半身，布满老年斑的皮肤上覆盖着透明的粘液，腰部以下是巨大的、腐烂的鱼尾。

而让诸伏景光惊在原地的是，那张脸，分明就是他们刚参加过的儒艮庆典上那位‘长寿婆’的脸！

这怎么可能！

……

雪莉站在神社中，往带木条格的善款箱里扔了点零钱，双手拍击，合十祈祷。设置在拜殿前两侧成对出现的被做成人鱼的形状的雕塑两只苍白色的眼珠空洞地看向前方。

女孩摇动两下拜殿前很粗的麻绳，头顶上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响起。

‘叮当’

‘叮当’

……

‘叮当’

“不太对劲。”黑泽阵眼神冷得像是凝结成冰。

被杀了好几次的鱼尾老人的眼皮突然颤动起来，在黑泽阵再次开枪之前诸伏景光仿佛听到了什么声音。

“等一下！先别开枪！”

诸伏景光飞快制止，防水袋包裹的册子是一本实验日志，来不及去看更具体的内容，匆匆翻阅了一遍，进行关键词搜索。

“实验……意识体……信仰……”

“有了！”

诸伏景光眼睛一亮，在鱼尾老人逐渐睁开眼睛的过程中指着1939年下的一篇日志缓缓念出其中几段话：

“岛民的信仰创造了实体，为我们提供实验载体……”

“概念具象化实验第三次第七阶段，实验体的面部特征与当地人鱼庆典巫女一致，这根本不是真正的人鱼，这是集体意识的投射……”

“黑泽！这不是真正的人鱼！”几步冲上圆台，诸伏景光注意到脚下有凹下去的线条，此时积满了水液，在整个圆台上形成了一个类似阵法的纹路。

“后退。”黑泽阵抬手对着诸伏景光身后射击，自称为藤原纪香的女人穿着黑色的战术背心，头上还戴着夜视仪，本潜行在诸伏景光身后想要偷袭，被一枪打中了肩膀。

“啊！”藤原纪香痛呼一声捂着伤口单膝跪地，看向黑泽阵的眼神逐渐从疑惑转向充满仇恨，“你还想要毁掉这个实验吗！”

还？诸伏景光准确地抓取到关键词，黑泽阵难道之前和这个女人所在的组织有关系？

诸伏景光喉咙发紧，用疑惑的眼神看向黑泽阵，发现男人同样皱紧了眉，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

圆台上的‘人’睁开眼睛后就跪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死气沉沉的像是一座雕塑，眼睛完全是混沌的灰白色，没有瞳孔。它保持跪坐的姿势，仿佛在受人供奉。

黑泽阵没理会藤原纪香的话，果断干脆地再次开枪打爆了鱼尾老人的头颅，紧接着再几枪击碎了地上阵法的节点。

真是简单粗暴的解决方式。诸伏景光控制住想要逃跑的女人，站在远处看黑泽阵直接用所剩不多的炸弹把圆形祭坛炸了个七零八落，无论是尸体还是阵法都毁了个彻底。

“说吧，你是什么人。”黑泽阵站在藤原纪香面前，刚开过枪还滚烫的枪口直顶在她的太阳穴，压迫感十足地审问道。

藤原纪香在看到黑泽阵布置炸弹的时候就开始拼命挣扎，尖叫着想去制止，此时被诸伏景光以一个标准的擒拿手按在地上动弹不得，只是从喉咙里发出小声的哽咽。

“……”女人不动了。

诸伏景光感到不对把人翻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藤原纪香口吐鲜血，竟是已经咬舌自尽了。

“……搜身。”黑泽阵皱眉，这种一言不合就自尽的行动模式让他想起了不好的东西。老乌鸦手底下也有这样一批死士，也是像这样但凡有一点泄露情报的可能，就会在第一时间自尽的，无自我意识的兵器。

最后搜出来能够证明身份的只有一部手机，还有一枚徽章。

徽章上的图案由三个同心圆和一个细长的倒三角组成，黑泽阵想了很久也没想起来这是个什么组织。

“我印象中我没碰到过这个组织的人。”黑泽阵揉了揉额角，把徽章和手机都交给诸伏景光，“等出去了，你联系一下卡塞尔，让他查查。”

“行。”诸伏景光利索地收拾东西，然后指了指身后废弃的实验室，“这个怎么办？炸弹不够了。”

“一般这种实验室都有自毁装置……”已经毁掉过很多这种实验室的黑泽阵四处找了找，最后撬开几个柜子找到了受潮熄火的炸药……

“下次我自己过来把它炸了吧。”诸伏景光叹气，好在不用再爬一次悬崖原路返回，他们找到了这个实验室的另一个门，开在海边礁石附近，在水面以下。他记住了这个位置，下次开船过来就方便很多。

琴酒从水里钻出来以后就站在一边沉着脸拧头发上的水，大衣也吸饱了水湿透了，非常重。

“易容。”琴酒扫了一眼诸伏景光脸上伪造的伤疤，从水里走过一遭后没有变形很多，但是边缘翘起来一点皮。

“哪里？”诸伏景光左右摸了摸脸颊，没摸到翘起来的地方。

琴酒索性就自己上手，把诸伏景光眼角翘起来的一点面具贴平整。脱去手套的冰冷指尖在眼角的地方戳戳点点，诸伏景光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琴酒靠近的脸，墨绿色的眼睛专注地看着他。

还好贴了易容……

诸伏景光心跳悄悄加速，只觉得如果没有假皮贴着的话，说不定就要被发现脸红了。等等！耳朵是不是没贴！

好在琴酒根.本.没.发.现，贴完面具就继续拧头发和大衣上的水了。

诸伏景光：微笑

“下个月组织考核。”快靠近岛上居民区的时候琴酒仿佛叹了口气开口，“别表现得太显眼，朗姆会监视。”

“我知道。”诸伏景光没打算再次成为代号成员，成为代号成员意味着可能会进入高层的视线，他现在的身份经不起推敲，他可不会过分冒险。

“我会把波本调回来。”

“为什么？”

“让波本当靶子，”琴酒面无表情地说，“让他给你打掩护。”

Zero也要从美国回来了啊。诸伏景光托着下巴点了点头。

可以迫害波本了[害羞]

下一章对该副本进行解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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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第 4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