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井秀一是一个开放的美国FBI。
此时，这位开放的英日混血的美国FBI正站在稍远一点的地方，被一名女警官礼貌性地拦着问话，但那显然没能拦得住他的视线。优越的身高和绝佳的视力令他轻松地越过年轻警官的头顶，目光精准地捕捉到了金发男人的视线。
四目相对的瞬间，桑田诚那双雾蓝色的眼眸如同结了冰的湖面，平静地回望着他，嘴角上扬，笑意却未达眼底。
好像被警告了？
无形的压力在空气中弥漫，对视两秒后桑田诚便不着痕迹垂下了眼睑，巧妙地避开了赤井秀一探究的目光。他和伊达航低声交谈了几句，两人互相点了点头便自然分开。
赤井秀一在公交车劫持事件中并没有什么突出的表现，因此对他也只是例行询问罢了，几分钟后佐藤警官就收起警察手册将他放行。赤井秀一却没走，反而是倚在墙边点了支烟，透过袅袅的烟雾细细地观察披着毯子，坐在救护车上的桑田诚。
尽管是英日混血，但赤井秀一人生大多数时间在日本以外的国家度过，日语还是他的母亲教的。在他来日本卧底前，可是好好恶补了一番日本相关的礼仪要求。
他知道日本是一个含蓄，且十分注重社交距离的一个国家，在公众场合更是注重保持边界感。正因如此，桑田诚对伊达航热情才显得非比寻常。略长的握手时间，不经意间流露出的亲密姿态……在赤井秀一的理解里，长时间的握手一般代表了久别重逢，或者说有些亲密关系的人之间的激动或珍视，从伊达警官有些陌生的态度来看，桑田诚和伊达航之间显而易见是初次见面，并不满足这个条件。
想到论坛里说的……赤井秀一吐了口烟圈，有些惆怅。
他想到那条试图追溯琴酒和桑田诚扭曲关系的帖子，据说有个负责监视组织成员见证了琴酒和桑田诚的第一次见面。什么‘暴风雨中的游轮’，‘吊桥效应’，‘一见钟情’，‘别人只看见我毁容的外表只有你透过我的外表看到了我真诚的心……’之类的。赤井秀一看着看着就面色铁青，他完全不能把帖子里那个强取豪夺上演□□大佬和金丝雀戏码的其中一位当事人，和记忆中那个永远面色冷淡稳坐组织头号杀手宝座的琴酒联系起来。
追着这条线查，他们确实找到了一段监控，而桑田诚，确实是主动去招惹的琴酒。
他一早就知道八卦论坛的情报水分有多大，更别提他很长时间里也是这奇葩八卦中的一环。赤井秀一向来是把组织成员之间的爱恨情仇当笑话来看，把荒诞的八卦与情报之间分得清清楚楚，毕竟他对组织成员捕风捉影添油加醋的造谣能力深有体会。
但是现在，他不得不把这些桃色新闻重新拿出来反复审视，最终得出结论。
桑田诚和琴酒之间，真的存在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特殊关系。
而在前段时间的情报交换中，三岛春一股脑地把这段时间所有的八卦贴都发给他，经过漫长的情报筛选后，他精准地提炼出几个重点。
其一，琴酒身边的新狙击手行动不自由。
其二，琴酒和波本彻底闹翻。
其三，组织乱了。
第三点其实是最重要的，但是情报极其模糊，对组织的混乱程度的描述也是含糊其辞。作为组织底层成员的三岛春只能察觉到组织内部有种风雨欲来的沉重氛围，唯一能说得出的确切证据只有一条，组织的报销下不来了。
组织的资金链出了问题？……不，还不能完全确定。因为组织内部勾心斗角，争权夺利是经常发生的事，光他知道的，就有几年前琴酒从负责财务的代号成员手里生生撕下来一整条运输线，当时琴酒还掌握了部分审批报销的权限，卡了好多人的报销流程。
赤井秀一随手把烟按在墙边熄灭，看着和救护车上的医务人员搭话，似乎是说了些什么，医务人员正皱着眉劝他，最终劝说失败，桑田诚走下救护车，插着兜独自离开。
可惜。如果这人去医院检查，他们就能拿到桑田诚的血液样本。
赤井秀一没有追上去，既然他已经知道桑田诚将要在这附近活动，那对于这个人的调查就不急于一时，贸然行动只会打草惊蛇。他目送桑田诚走出好远，即将拐进一条小道前那人才悠悠地回头看向他所在的方向，隔着喧闹的人群和他对视，似乎是弯了弯眼睛。
赤井秀一在和朱蒂擦肩而过的瞬间，压低声音，几不可闻的声音送入她的耳中：“盯紧贝尔摩德，打听一下桑田诚为什么不去医院。”
“了解。”朱蒂斯泰琳自然地抬手，轻轻理了理鬓角的短发，微笑着走到了柯南身边。
赤井秀一假装咳嗽两声转身，余光扫过那个异常聪慧的男孩，和对男孩有着格外关注的‘新出智明’，离开了现场。
凭借目前现有的情报已经无法获得更多信息，关于桑田诚的情报依旧成谜。目前掌握的情报只知道他是为了治疗伤势来到组织，在一众底层炮灰中凭借一手还过得去的枪法入了琴酒的眼，治好后就跟在了琴酒身边，做的任务也只是一些负责安保、盯梢这类不杀人的活。
赤井秀一突然想到一个可能性。如果，他说的是真的呢？如果他之前真的是警察，那他的狙击能力就是警方秘密培养的，身份档案保密级别应该很高，他们查不到他之前的信息也就情有可原。因为某种原因重伤，走投无路之下加入了组织，自身却深陷泥潭无法抽身。
而看他之前的表现，显然是认出来了自己的身份。再一个明牌是FBI的人面前自称是FBI，是挑衅，但也可以理解成是一种隐秘的暗示。
桑田诚是警察？FBI？还是说……他想成为FBI呢？
嚯，有点意思。想到这个可能性的赤井秀一不免勾起了嘴角。终日捉鹰，反倒被鹰啄了眼睛。琴酒，你知道你手下的人背着你在寻找出路吗？
被拖入黑暗又向往光明的人吗，如果真的像他想的那样，那也不是不可以再申请一个证人保护计划……赤井秀一感受到口袋里手机轻微震动，他收到了一封加密邮件。
赤井秀一低头扫了一眼屏幕，脚步倏地顿住，像是被钉子钉在了原地。
……
“俄罗斯？”诸伏景光微微转头，语气略带惊讶，“他怎么去那儿了？”
“别乱动。”黑泽阵皱着眉把人转过去，在轻声的抽气中把药膏均匀的涂抹在他背后淤青红肿的部位，最后呈一个拥抱的姿势圈住他，用绷带松紧适宜地缠绕他的上半身。
这其实并不算什么很重的伤。诸伏景光侧过脸贴贴没太用力拥抱他的男人，身体向后靠，把自己塞进黑泽阵的怀抱，语气中带着笑意道，“只是几个淤青而已，内脏也没有受损。这种程度的伤，放在以前我还是苏格兰的时候，你只会让我收拾收拾马上去出任务。”
黑泽阵听后眉头又皱紧了几分，稍稍收紧手臂，“在你眼里我有那么不近人情？”
“都说了是以前。”诸伏景光拍拍腰间的手，“你还没回答我，Zero怎么被你派到俄罗斯去了？”
“八成是他在北海道查到了什么，顺着痕迹找过去的。”黑泽阵轻哼一声，把下巴搁在怀里人的颈窝。
想要彻底清除组织无异于试图拔起一棵盘根错节的大树，他们现在能做的也只有不断修剪这棵大树的枝干，减少它的影响力。“北海道曾经是威士忌的地盘，我给了波本一个废弃的训练基地，如果他足够幸运的话应该能找到一些有用的东西……现在看来他应该是找到了。”
那接下来就可以对威士忌下手了。
“你们是不是又打算背着我做什么危险的事情。”诸伏景光幽幽地说，这两人仿佛是达成了什么默契，这几年黑泽阵时不时就给波本发几份档案，波本也偶尔回几份情报。表面上在组织里敌对，实际暗度陈仓，不知不觉端掉了不少组织外围据点。
并且因为事情做得极为隐蔽，频率控制得好，至今没人发现外围势力的大幅度缩水，只当是自然损耗。
“没有。”黑泽阵顿了顿，目光下意识扫了一眼桌上放着的建筑图纸，“这次不危险。”
“你甚至都没有反驳‘背着我’这一条。”诸伏景光吐槽了一句，也伸手把图纸拿了过来，看着图纸上大片英文标注的数据犹疑道，“这是……大楼的图纸？”
“如果卡塞尔谈判顺利的话就不用我出手。”黑泽阵懒洋洋地伸手把图纸翻了个面，点了点一个地址，“这是美国马萨诸塞州的辛多拉大厦。”
“以防万一，你可以先看一下。”这话意思就是如果有行动会带他去，诸伏景光安心地往后靠了靠，细看图纸的同时听黑泽阵在他耳边讲前情提要。
“两年前，托马斯·辛多拉收养的天才少年，发明了号称是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发明，诺亚方舟……”
……
深夜，诸伏景光像是一条灵活的鱼一样从黑泽阵怀里钻了出来，注意到男人警惕地皱了皱眉，但因为身处完全信任的人身边没有立即醒来。
诸伏景光笑着低头安抚性地亲了亲男人额头，看男人气息平稳下来重新陷入沉睡，才给人掖了掖被子悄然离去。
下了楼，他坐在客厅拨通了降谷零的电话。
“Zero，是我。”诸伏景光轻声开口。
“Hiro。”降谷零那边似乎身处空旷的地方，甚至有回音，简单报了个平安后降谷零停顿了一会才问，“琴酒在你旁边吗？”
“不在，按你说的，在独处时联系你。”诸伏景光坐直了身体，心沉了下去。北海道是琴酒让zero去的，有什么事是不能让琴酒知道的？
降谷零那边叹了口气，操作着给诸伏景光发了封邮件，“景光，你该看看这个。”
降谷零给他发来的是一份扫描文件，声音沉重地像是胃里压着几块石头，“……我知道琴酒手底下有很厉害的黑客，这里所有的电子设备警备全部解除，所有加密文件全部对我开放。但是这个基地建立得太早了，很多数据都是纸质存档。所以琴酒应该也不知道我会发现这个。”
这是一份个人档案，代号处写着【S-02】，照片处贴的是一张五六岁幼童的照片。银发的孩童墨绿色的眼睛看着镜头，还带着点婴儿肥的脸已经依稀能看出未来成年后的英俊面容。
“这个基地是……”降谷零那边抽了口气艰难说着，“训练和实验二合一的基地，一整个岛屿都有人工的痕迹，我在这里找到了非常多的……尸体，从五六岁到成年，每个年龄段的都有。”
诸伏景光一僵，向下翻阅报告的手指微微颤了颤，就听降谷零继续说：“报告很长，你先翻到最后一页，听我的结论。”
“这一批一共200个‘新人’，S-02在实验进度过半的时候就获得了代号‘琴酒’，他是S序列唯一成功的完全体。”
雾蓝色的瞳孔震颤，落在报告的最后几行：
【实验体S-02于低温-45度时完全失去生命体征】
【S序列实验完全体死亡，项目宣告失败。负责人：白兰地】
诸伏景光视线凝滞在白兰地龙飞凤舞的签名，和贴在最后银发少年开膛破肚的血腥图片，耳鸣到几乎快听不清降谷零一字一顿的声音。
“如果这份报告所述完全真实的话，那琴酒不可能还活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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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第 73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