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还没有正经喝起来,那个叫做梁封的就已经喝疯了。
艾伶目不斜视地看着走廊对面的墙壁,悄悄修改了工作耳机的蓝牙连接。
管家上,应用程序开始运转,包间内的说话声清晰传入他的耳朵。
“流星?你什么时候见过他?”池冉试探道
梁封:“上次不是修远生日吗?我爸刚好负责酒水采购,我就蹭了个顺风车呗。你们也真不够意思,生日这么重要的场合居然也不带上我。”
百里修远的声音懒懒的,说:“一时忘了。”
“你居然还能忘了?”梁封说着,似乎又猛喝了一杯酒,“不过说实话,阎家那小子也够好看的,站在你身边像个娃娃似的,难怪你会喜欢,我看到了都想上。”
背景音里,欧阳泽宇和姬伯安本来正在鬼哭狼嚎,听了梁封最后一句话,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
梁封对此浑然不觉,继续说道:“我说,你就应该大胆一点。男人又怎么了?高中生又怎么了?凭你的能力,不照样爽?”
除了梁封,周围的空气突然安静了。
艾伶微微侧过身子,透过倾斜的视角观察场内的人。
百里修远坐在沙发的正中央,手中的酒杯晃了又晃,就是不喝。
梁封已经开始发酒疯,还在喋喋不休地给百里修远支招,臆想他怎么将阎流星压得哭着求饶。
欧阳泽宇和姬伯安有些手足无措,就连一旁的陪酒也识趣地闭上了嘴,甚至试图离梁封远一点。
“你是怎么知道的?”百里修远缓缓开口。
梁封:“啊?知道什么?”
“知道我对他的想法。”
“很简单啊,你但凡用镜子照照自己的眼神,都不至于问出这种白痴问题。傻孩子,保持距离是没有用的,只会让你发疯。而且,每次有猎物送上门,你都只是袖手旁观,你是真不行还是假不行啊?”梁封将酒杯递到百里修远跟前,说,“干了这杯,我教你更多招数。”
百里修远勾勾唇角,没有碰杯,也没有喝。
梁封自觉地将玻璃杯递过去。杯壁相碰,发出“叮”的一声,他嬉皮笑脸地一饮而尽。
百里修远放下酒杯,一边揉搓着手指上的关节,一边看向欧阳泽宇和姬伯安,缓缓开口:“唱,接着唱。”
两人交换了个眼神,一人接着唱,一人推门出了包间。
艾伶急忙掰正视线,礼貌点头,然后看着姬伯安走到足够远的地方打电话。
这场聚会没有持续多久,尚不到凌晨,五个人便起身要散。
梁封喝得东倒西歪,还不忘对身边扶着他的两位陪酒上下其手。
百里修远问他:“你这个样子,怎么开车?”
梁封:“没事,实在开不动就直接在车上。”
姬伯安看了他一眼,说:“给你叫了代驾,你到前门去等就可以了。”
梁封呵呵大笑:“谢谢你啊,哥们儿!前门……带我去前门!诶……你们怎么不走?一起啊!”
欧阳泽宇摆摆手:“修远真是醉了,得缓缓,你先走吧。”
“行!侍应生带路!”
梁封所说的那位侍应生自然便是艾伶。
艾伶尽职尽责地带路,一路跟着,直到代驾过来接过钥匙,然后将玛莎拉蒂开到前门,梁封被拉上了后座,两位陪酒被赶了下来。
目送车子缓缓驶出拐角,艾伶转身回到了KTV,然后在员工通道里飞奔。
一次聚会,艾伶便对这五个人之间的关系有了进一步的判断。
百里修远显然是这个团体的中心,池冉、姬伯安和欧阳泽宇都得听他的话。
梁封的家庭背景不如这四个人,充其量是个普通的做生意的。百里修远四人明面上在跟他玩,实际到了重要场合,却一个都不愿意带他,具体原因不明。
不过,让艾伶最在意的,是梁封口中的“猎物”。
“猎物”到底是什么意思?
梁封他一定知道些什么。
艾伶匆忙打开自己的储物柜,和领班说了一声,便套上黑色外套和鸭舌帽,一路飞奔。
他跑下后楼梯,跃上二手淘来的摩托车,打开管家。
管家上有张地图,梁封车上的定位装置正在一闪一闪。
艾伶发动摩托车,如箭一般滑入深夜的街道,保持着安全距离,紧紧追赶。
一路向北,人烟越来越荒凉。
艾伶渐渐意识到,事情似乎有点不太对劲。
突然,超跑的声音响起,艾伶双耳一动,迅速藏入一旁的林地。
一、二、三、四,四辆车在他面前呼啸而过。
他认得,这些车正是百里修远他们的。
鲜红的车灯在黑暗中划出残影,如光带,一路驶向数百米外的早木山。
管家上的定位停止了移动,最后的落脚点就在面前。
山路只有一条,一个不慎便容易暴露。
他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静静藏在林地里,不敢再跟。
大概过去了有一个小时,引擎的声音重又响起。豪车都离开了,独独不见梁封的。
艾伶又在山脚等了一小会儿,还是不见人影,便打着了摩托车,朝早木山驶去。
终于,他在快到山顶的一座观景台上找到了梁封的车。
车门洞开,梁封浑身是血,瘫软在驾驶座上,像死了一样。
完了,好不容易逮住的突破口,不会就这样合上了吧?
他慌忙走上前去,疯狂拍打梁封的脸颊,质问道:“你认识蒋倩吗?”
梁封还剩最后一口气,他抬抬沉重的眼皮,置若罔闻,只一味道:“救我……救我……”
艾伶一咬牙:“救你可以,但前提是你要如实回答我的问题!”
梁封:“救我……”
“我再问一次,你高中读的是新西亚对吗?你认识蒋倩吗?”
“什么蒋倩?我都快死了……你跟我说什么?快……救我……”
艾伶忍住杀人的冲动,换了个问法:“在你的高中老师当中,有没有一个叫做蒋倩的?”
“谁?高中……老师?女的?呵……我搞过的女老师多了去了……”
“你!”艾伶拽紧拳头,差点就要控制不住自己。”
梁封:“你要是真想听,我可以给你……说,最正点的……好像,好像就叫蒋什么……什么倩来着……哈哈哈不记得了。”
终于听到他说出这个名字,艾伶不知道是喜是悲,只觉得浑身血液倒流,一阵阵发冷。
梁封清醒的时候就已经是口无遮拦,现在酒精灌进肚子里,又被狠狠打了一顿,更是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我跟你说,那个叫蒋倩的,胸口和大腿上的痣可性感了……尤其是那种性感不自知的感觉,特别惹人怜爱……我们所有人都这么认为。”
艾伶阴沉着脸,拽着梁封衣领的双手不由得收紧。
他问梁封:“我再跟你确认一遍,她确实叫蒋倩?”
“是啊……是吧……反正我也记不清了,好像确实是这个名字,俗气!”
艾伶:“你知道她是什么学校毕业的吗?”
“这种破事,谁会记得?”
“你还记得她长什么样吗?”
“就是漂亮啊……”
“给我说具体一点!”
“怎么具体啊,你教教我?”
艾伶咬牙:“他是不是戴着一条项链,她弟弟送给她的,上面有彩虹的……”
梁封:“啊……你说那条假货啊,早被扯烂了,都怪她一直在挣扎。”
“……最后一个问题……你刚才说的‘所有人’,都有谁?”
也不知道这个问题哪里就刺到了梁封的神经,他竟开始哈哈大笑,笑得几乎要喘不过气来,可就是不回答。
艾伶一把松开他的衣领,抡起拳头就开始揍他。
剧烈的疼痛让已经酒醒一半的梁封彻底清醒,他急切求饶,断断续续地喊道:“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就只是个跟班……我和他们本来就不在一个圈层……是我老爸生意稍微做大了一些,把我送进了新西亚,我才有机会和他们玩到一起的……”
艾伶一把将他领口拎起,对着左脸又是一拳:“那你倒是说说,那些人还有谁!”
“我、我说,”梁封已有些气若游丝,每次张嘴说话都是呼吸困难,“就、就那几个公认的校草……”
“他们叫什么?现在在哪里?”
“杜鲁艺术大学……还有……朱庇特剧团……最主要的……那几个人……都在那……”
“告诉我名字!”
“池、池冉,姬伯安,欧阳泽宇……还、还有一个……百、百里修远……”
梁封失血过多,话音刚落,人便晕死了过去。
“喂!别给我装死!你刚才就是用这一招骗过他们的,对不对?”
艾伶抬脚踢了梁封几下,见他身体瘫软,毫无反应,这才探出手指,试探他的气息和脉搏。
在梁封的手腕上,管家亮起了一个小小的红灯。
艾伶曾经听人说过,人快死的时候,管家便会即刻将定位同步给临终事务局,同时启动临终程序,这个时候,红灯便会亮起。
可梁封的管家有些奇怪,在贴着皮肤的那一面,有一块很小的金属贴片,不知道是什么。
艾伶的手有些颤抖,明显是在害怕——他杀人了……
他握紧自己的手腕,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随后,他将梁封面朝下地按在方向盘上,看准了生命芯片的标志,拿出一把弹簧小刀,绕着这个标志,将后脖颈上的皮肤仔细割开。
鲜血顷刻涌出,滴落在艾伶的黑色外套上。
他轻轻翻转刀刃,皮肉缓缓分离,生命芯片被连皮带肉地取了下来。
紧接着,他摘下了梁封的管家,和生命芯片一起,放进了一个小铁盒里,放入胸前口袋。
他将梁封的上半身抬起,给他绑好安全带,然后打着了玛莎拉蒂的发动机。
他缓缓起身,半个身子探进车内,深吸一口气,放下手刹,轻点油门,一路将人和车送到了悬崖边缘。
将油门踩到底,艾伶及时松手,引擎一声嘶吼,摔入悬崖。
一声巨大的声响,紧接着是爆炸,火光四溅。
熊熊烈火中,艾伶静静地将手上的血迹擦干,然后把沾了血的手帕和黑色外套揣成一团,丢入悬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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