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师姐生辰快乐。”
“嗯,谢谢。”
林知宜接过同门送予她的生辰礼,礼貌道谢的同时,眼神在席间寻找着师妹的身影。
方才一面后,便不知道躲哪去了。
师妹性情内向,不喜出门,不善交往,今日来参加她的生辰宴,倒是令她有些惊喜。
走了倒也不奇怪。
但,应是没走。
师妹若要走,定会扯着她的衣袖,眸中含着水光,语气歉意,神色不安又愧疚。
林知宜的视线定住,在东南角的末席看到了师妹的身影。
师妹今日梳着流苏垂鬓,发上几处珠翠点缀,身着一件蓝白色衣裙,裙角和衣袖绣着白鹤云纹。
外面披了件蓝色提花织锦斗篷,是她方才怕师妹受了寒气,亲手为她搭上的。
倒还算听话,没有取下。
她弯了弯嘴角,将目光转向师妹身前的长桌上,从未曾减少的果盘转到空了半壶的清酒,眉头蹙起。
她抬步向师妹走去。
孟泠单手支着下巴,垂着头,另一只手无意识轻晃着酒杯,盯着眼前的一行字有些发愁。
「临时任务:阻止反派救走白桢。」
大概是盯得时间有点长,眼睛开始发酸,她眨了下眼,很是疑惑:反派不是在参加新弟子入门选拔吗?
「目前无法得知剧情原因。」
哦,我记得他现在妖脉破损,妖力微弱,怎能破开禁地三重禁制?
「检测到反派妖力异常上涨,有九成可能性破开禁制,救走白桢。」
孟泠不感兴趣地嗯了声:可今日是我师姐的生辰宴。
「生辰宴并不是女主所记录在书册的剧情,你无需维护,随意编个借口就可离开。」
我不喜欢骗人。
机械音哽了一下,声音更加冷漠「请尽快采取行动,否则后果自负。」
孟泠轻轻叹声。
虽然很讨厌被威胁,但这毕竟是她穿书以来,接到的第一个任务。
从穿成弃婴被师父捡到开始,她已经在这个世界生活了十六年。
主线任务是维持原著剧情正常进行,但因为剧情时间线开始于新弟子入门当天,所以她过去十六年的生活平平淡淡。
不,也不算平淡。
孟泠垂下眼帘,望着被蓝白色衣襟遮住的锁骨处,有些烦躁。
仙侠世界总有些莫名其妙的设定,把毫不相干的两个人莫名其妙地联系起来,还批为“命定之人”。
命定之人痛感与共。
命定之人生死与共。
“阿泠,不要喝太多酒。”
思绪被打断,孟泠抬眼,对上师姐担忧的目光,她弯了弯眸:“师姐。”
“嗯。”林知宜站定在她桌边,缓缓弯下腰同她平视。
师妹的眼睛有些迷蒙,蕴着水意,白皙的脸颊和耳尖都浮起一片薄红。
她轻声询问:“醉了吗?”
“啊?”孟泠眨眼,怔了会儿才无辜摇头:“没有。”
“算了,醉了你也不会承认。”林知宜轻叹一声,揉了揉她的头:“过会儿要落雪了,你身子骨弱,早些回屋歇息。”
“可师姐的生辰宴——”
“无妨。”林知宜专注将师妹散落的青丝别在耳后,转眸看到她犹豫的眼神,柔声道:“我的生辰愿望便是希望阿泠平安健康。”
“阿泠就当为了我,嗯?”
“师姐的愿望……”孟泠觉得不妥,想要让师姐换一个同她自己有关的好愿景,但对上师姐的眼睛,她渐渐止了声,只认真点头:“好。”
林知宜笑了下,抬手帮师妹斗篷连着的绒帽盖在头上,但绒帽有些大,一下便遮住了师妹的眼眸。
细心调整了一下角度后,她对上师妹无措的眼神。
果然还是怕吗。
林知宜神色柔和,没有为自己的动作解释,只道:“快些回屋,莫要在路上停留过久,还有,弟子选拔明日末时结束,不要忘记代析木君观礼。”
孟泠站直身子,向师姐点头。
往席外走了几步后,她回头,师姐仍在看着她,她向师姐挥了挥手后,才又转身继续走。
和师姐在一起,从来不需要编借口,甚至有时不用开口。
生活若是这样也挺好,但是——
她抬手拉低帽檐,从上面取下一个雪花大小的白色纸片,细看有几道深浅交错的线。
她在心里补全了刚刚的话。
但是,若师姐不给她下追踪符,就更好了。
“红丝。”她无声唤着。
手上蓦地出现一个红线小人,抱过她手里的小纸片,对她点了点头。
夜色里,小人往居所的方向飘去,孟泠转步,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禁地,第一百八十一窖。
蛇妖双手皆被锁链束缚在空中,蛇身被妖钉定在岩池里,他低着头,白发披散着,遮住面容,安静地,仿佛在沉睡。
轻浅的脚步声在窑中响起。
他的手指动了一下。
窑中石壁上悬挂着的冰锥齐齐断落,似箭般迅疾地飞向来人。
却又猛地停滞在来人面前三分处,突然碎裂成粉末。
来人步履不变,缓缓走至距岩池一米处,双手环胸靠在石壁上,腿随意曲着,抬眸看向白桢。
蛇妖没有抬头,声音低哑:“又来试你的红丝?”
“别把我想的那么坏。”
“呵。”白桢嗤笑:“那你来找我能干什么?”
“等人。”
“在我这等人?”
孟泠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要猜一下吗?”
白桢没有应声。
孟泠倒也不在意,只上下打量了一下他身上的伤口。
又裂开了。
“我刚给你包扎完三天。”
“我没求着你。”白桢抬头,发丝往两侧散开,露出蓝眸,他幽幽地望着孟泠,问:“杀我的救我的?”
孟泠笑了一下:“我不知道。”
“但总要拦一下。”
白桢低头,声音闷闷:“要拦去外面拦,别打扰我。”
孟泠不赞同:“怎么说也是你故人,不叙叙旧?”
“不叙。”
“哦。”孟泠点了点头,刚想说白桢有点冷漠,心口突然一阵剧痛,她的手指下意识掐紧手心,防止自己发出声音。
然而接下来,右手臂仿佛被利刃划开,让她蓦地失了力。
她僵着身子站在那里,脸色苍白,额间冒出冷汗。
好啊,内外伤一起来了。
她的这位命定之人可真会玩。
偏偏在这个时候。
白桢等了许久,见她没有离去的动作,便又抬起眼:“还不走?”
“不走。”孟泠稳着气息回。
本来她就不打算走。
入禁地那么多条路线,她怎么知道反派走的哪一条,在终点等着他才是最可靠的方案。
现在共感出现,就更不能走了,若是一会儿失力没打过,还能让白桢帮她打。
白桢意味不明地啧了一声,对着她轻轻曲指,方才破碎的水雾再次凝成冰锥,列成排抵上孟泠的皮肤。
孟泠神色不变。
“这么不想见他?”
“有什么好见的。”白桢看着似乎还想出言讽刺几句,但不知为何沉默起来,盯了她一会儿,突然道:“你脸色怎么这么白。”
孟泠眼睫轻颤,站直身体。
冰锥随着她的动作往后退开。
“天太冷了。”孟泠语气抱怨,抬手拢了拢斗篷:“我又不像你还可以泡个温泉。”
“你管岩浆叫温泉?”白桢握了握手,冰锥落在地上,笑道:“那你也来泡会儿。”
“不了,对我来说有点热。”孟泠弯起眼眸,手指攥着斗篷,不动声色地松了一口气。
未曾想白桢垂眸看向她的手指:“那你手抖什么?”
“也是因为——”
“孟泠。”白桢打断了她的话,语气又冷又沉:“我这么好骗?”
“嗯。”孟泠神色无辜。
气氛冷寂起来。
孟泠适应了疼痛,转眸望向洞口通往这里的转角处。
反派动作好慢。
三层禁制有那么难破吗。
耳边传来手指敲击锁链的清脆声,孟泠回头,看到碎成两半的锁链正被白发青年扔到岩池里。
他转了转手腕。
孟泠往下扫了一眼:“你的伤势要更严重了。”
白桢盯着她,言简意赅道:“你过来,或者我过去。”
孟泠同他对视:“你知道你控制不了我,但是我可以控制你。”
“用你种在我体内的红丝?”白桢神情更加冷漠:“你试试?”
孟泠轻轻叹气,似乎是妥协了,她抬步往岩池那走去,边走边解释:“我没什么事,就是今天违反了一个剧情,受到了反噬。”
她蹲在岩池边,眸光认真地望着白桢:“你也知道违反剧情的后果,不是吗。”
“我不信。”白桢道:“我并不知道你的剧情什么时候开始,或许还未开始。”
真不好骗。
孟泠晃了晃头,斗篷随着她的动作遮住眼睛,她闭着眼,无奈地对白桢伸出双手:“我身上没有伤口,你也没有闻到血腥味。”
白桢不应她,只是抬手要探她的灵脉。
洞中蓦地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
孟泠吸了吸鼻子,轻轻啊了一声,眨了眨眼:“血腥味,现在有了。”
趁着白桢动作停顿,她收回手,拍了拍斗篷上的灰尘,起身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走到转角处,她停下步子。
只见昏暗的夜光珠下,一位白袍染血的少年躺在地上,双眸紧闭,脸上尽是血渍。
气息微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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