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云今天起得很早，天才蒙蒙亮就被外面的哀嚎声吵醒了。声音之凄厉，让她醒来时深深怀疑自己又穿进了恐怖片。

“什么情况？”她揉揉眼睛。

“是鬼哭岩。”白歌一顺手指向窗外，不远处的沙地里屹立着一座奶白色的小坡。

“现在是刮大风的季节，风吹过鬼哭岩上的孔洞就会有这种声音。”

“诶……完全看不出来有洞啊。”

“可以去看看。”白歌一提议。

俗话说望山跑死马，等她们开到鬼哭岩旁时已是天光大亮。那奶白色的小坡在凌晨那么少的光线下都白得突出，现在更是亮得晃瞎眼。

白歌一沿着鬼哭岩开了一圈，寻找了一个背风的地方把车停下。华云率先下车，半天都等不到白歌一，正纳闷呢，就见她拎着两个护目镜出现了。

白歌一什么也没说，塞给华云一个。华云等她这会就感觉被这刺眼的白色晃得要流泪了，此刻心领神会地接过，还在心里默默夸了夸白歌一的贴心。

戴上护目镜，整个世界都变成了灰绿色的。

就算站在白坡底下，华云也没找着所谓的孔洞。直到白歌一这个不称职的导游领着她，沿着边缘绕到了白坡的另一半。

坡的另一半居然是竖直的，像一面断墙，非常平滑，有瓷砖一样一样的质感。墙下是一个大坑，坑口很宽，下面越来越窄，蜿蜒着往地下延伸。坑壁也是平滑的质感，其上却有无数个小孔。

护目镜看不真切，华云特意摘下来，才发现坑壁上闪烁着彩色的珠光。

“哇！这太神奇了！！！”华云边感叹边从周围捡了个石头，丢进深坑，仔细听了半天也没听见响，不知道具体有多深。

也可能是风声太大了。只有切身站在鬼哭岩旁边，才能知道它能发出多大的声音。这是真正字面意思上的震耳欲聋。

“你说什么？！”白歌一听不清她说话，喊道。

“我说！！这太——神奇了！这里为什么有那么多洞！”华云喊回去，手指着闪闪发光的坑壁，“那——是什么！”

白歌一站在上风处，听不清她说的什么，只看见她拿手朝着洞里比划，还说“洞”。还以为她终于找到了洞，一时间理解不了她为什么看见洞这么激动。

“对——洞！”

华云：？

“我说！为什么有这么多洞！”她嘶吼。

白歌一没听清，歪头。

华云受不了了，她喊得嗓子疼，踮起脚一把拉住白歌一的领子，迫使她和她头贴着头。

“为什么里面有那么多洞？”

这下白歌一听清了，“坑壁上有很多壳类生物，它们吸附在岩壁上，分泌的体酸会腐蚀岩壁……”

“壳类生物？”华云想了想，“这里以前是海吗？”

“有这种说法，但是没办法考证。”

华云还想说什么，却见白歌一轻轻扯下她的手，敏感地抬头，观察了一会。

“别靠太近。”她道。

华云还以为她是指她们之间的距离太近了，刚有点悻悻，就被白歌一拉着往远离深坑的方向走了走。

这次华云有了经验。

她往白歌一旁边贴，问道，“为什么？”

白歌一没知声，但华云能感觉到她有点紧绷。

华云更迷茫了。她没有反抗，老老实实地被白歌一往停车的方向拉着走。

说实话她还没有看够那个神奇的沙坑呢，她恋恋不舍地回头看，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坑口的规模已经比刚刚小了一半。那片沙地仿佛一个巨兽，正在快速合上嘴巴。

等她们走回鬼哭岩的另一面，她才意识到白歌一在紧张什么。

大风的沙漠是最危险的。

待一阵风吹过，所有的一切的变了模样。

车已经被淹没在不知道哪座沙堆下，白坡也已大变样：白坡已经变成了白墙，露出上面星星点点的壳类生物，下面同样有一个大坑。

华云目瞪口呆，明知故问道，“我们走反了吗？”

白歌一微微抿唇。

风向变了。

待白歌一意识到这点时已经晚了。她太懈怠了，直到哀嚎声有了变化才发现。按以往的经验，这种时候的最上策是直接远离此地，寻找其他背风的地方调整状态，待风向再变时再来寻回车子。

可惜她还带了华云。这是最大的变数。

华云能不能坚持完一去一回？虽然平时不靠谱，重要的事情上她却很听话，所以大概是能的。可惜体能不行就是不行，她跑得太慢了，等她们回来了风向可能又变了。

考虑到华云的运气一向挺好的，白歌一决定赌一把：万一勉强赶上了呢？

事实证明，运气再好的人也有衰的一天。

华云刚问完，就感觉脚下一空。

这边的沙坑居然比那边大得多。华云已经站得很远了，没想到脚下的沙子还是陷了下去，连带着她也滑进了坑里。

白歌一及时拉住她的手，想把她拽上来。这边的坑和那边一样深不见底，从这掉下去可不是闹着玩的。

“华云！！”白歌一喊她。

风灌进深坑，把华云往下推。她耳中只剩呼啸的风声、刺耳的号哭声，她看见白歌一张嘴喊什么，却听不见。太吵了。

低头看，是无底的深渊。

这幅景象仿佛她正在坠入地狱，从小到大她见过的那些新的旧的尸体都正在底下等着她，悲鸣着质问她：凭什么你这么幸运？凭什么你没有死于战争？凭什么你可以死后重生？

刚开始那几年她听过很多类似的声音，就算医生说都是她的幻想，她仍忍不住相信：如果鬼魂可以留言，大概也要这样问问她吧。

她害怕这样的质问，偶尔也自责过。

不过，现在她还不想死。

她好不容易找到了新朋友。这个新朋友有那么多的优点，还不嫌弃她。新朋友活得如此有力，就连此刻她也能感觉到，属于新朋友的力量正沿着手臂一路流入她的身体。

她两手紧紧握住白歌一的手，闭上眼不去看脚下的深渊，拿毕生的声音冲白歌一喊道：“抓紧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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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