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 10 章

首脑一脸的诧异。

巫言不禁语塞。他实在意料不到自己会有向国家首脑解释情感生活的一天:“我们的确是朋友。若是喜欢我,以他们的性格,怎么可能不告白呢?暗恋这种事不符合他们的行为准则,一点都不干脆。”

首脑半信半疑地指了指牧奇水。

“那他呢……?”

巫言:?

青年怔了怔,才反应过来,是牧奇水那番“你愿不愿意收下我”的言论过于引人误会,不由得叹息:“……奇水的脑子里根本不存在‘爱情’这个词。他是脑回路比较怪!”

“……”

首脑谨慎地打量着一言不发的刺客:作为被讨论的对象,他的神情冷漠而空洞,深褐色的眼眸内毫无波澜,像是无机质的利刃,透着股阴森森的锐意。

……看着是挺注孤生的。

鉴gay雷达滴滴响的首脑被巫言说服了。他不好意思地单手握拳,放到唇边咳了咳:“毕竟他们送心脏、送王冠,甚至送自己的……是我的错,误会你们了。”

巫言也不是很懂他们为什么要送他那么珍贵的物品,大概是因为几百个日夜的朝夕相处、互相疗愈,产生的羁绊吧……?

澄清了自己和友人们的关系,青年委婉地提醒了首脑少看狗血作品,免得诞生稀奇古怪的脑洞,再领着某个木头离去。汽车、团队皆备好了,他随时能出发。

“奇水,走了。”

巫言拉开车门,率先坐了进去。

然而,向来灵活果决的牧奇水不知道在想什么,呆愣愣地立于车身旁,垂着细密的睫毛,遮掩住晃动的眸光。迷离的晨曦勾画他的侧脸,朦胧了他的表情。

“奇水?”巫言感到不解,“怎么了?”

“……”

刺客摇了摇头,躬身钻入车内。

司机发动了汽车。他们略过一栋栋高矮不一的建筑,车窗随着阴影的深浅而变换色泽,摇晃的、单薄的镜像被玻璃扭曲,映入牧奇水的瞳孔,昭示着他的混乱思绪。

“喜欢”、“爱情”……

刺客暗自纠结:什么是爱情。

阿言说我的脑子里没有这个词=说我不行=我不够强=我得尽快学会什么是“爱情”,防止被当作无用的棋子舍弃。

他拒绝当一个无价值的人。

寄生于一个人的宠爱上,没有丝毫进步,迟早会坠入冰冷的深渊。而汲取宠爱的同时,疯狂地锻炼自己,便可以站稳脚跟……牧奇水从不懈怠。

他摸出手机,查询了“爱情”。

……嗯。

基本理解不了!

——是个艰巨的任务了!

……

牧奇水是个超级优秀的工具人。

他做事又快又好。就算不断提醒自己“频繁指使奇水不利于帮他摆脱病态的思维”,巫言也抑制不住地违背了原则。

厨艺一级棒!大大地缓解了旅途的枯燥乏味;人形抱枕,枕着睡觉十分惬意;专业树洞,会听他独自叨叨……

如此安静温顺的友人,总会令他不自觉地放纵自己,表现出轻微的腹黑与顽皮,偶尔肆意地开个无关紧要的小玩笑。

其余领袖面前,他不会这么大胆。

和人格健全的生物来往,青年会下意识地把握住分寸,避免越界。他看似温温柔柔的,没什么棱角,实际上将心脏封锁得极严,灵魂内刻着“世人皆过客”的想法……支撑着他爬出失去父母的伤痛的念头,亦限制了他的社交。

所以艾德蒙时常嫉妒。

有的人,傻着傻着,木着木着,就跌破了阿言的防线,占据了最亲密的位置,却一无所觉,甚至不懂得乘胜追击。

艾德蒙:当场气死.jpg

要是我……

婚礼都办完了!

秋季的雨水充沛。不期而至的乌云浇灭了炭火,淋湿了待烤的食物。牧奇水反射性地想要冲出房檐,抢救今夜的晚饭,被披着件蓝色外套的外交官喊住:“回来!”

“速度再快,也不能无视这么大的雨吧。”巫言不满地敲了敲他的额头,扒拉出两件雨衣,“穿好之后,我们一起去拿。”

首脑分配给外交官的团队,刚和房主谈完暂住的事宜,正在铺床、清理卧室。青年无意增加他们的工作量,拉起兜帽,就跳下了台阶,踏入漫天的雨幕里。

“……”

牧奇水不太开心。

淤泥溅脏了巫言的裤腿。豆大的雨珠“啪嗒”、“啪嗒”地击打着他。倾斜的水渗入袖子,涂抹了纤细的手指。雷声轰鸣,电光闪烁,衬得他有些狼狈。

……明明不必出去的。

刺客闷闷不乐地戴上兜帽。他在瞬息间追平了巫言,纠结着开始酝酿说辞,却迎来了一抹浸着水汽、干净而透澈,像是落到湖泊内的白雪一般的笑容。

他向他弯眸,灿烂似骄阳。

——照亮了昏暗的天空。

牧奇水顿时把翻滚了数次的话语咽回喉咙中,安安静静地跟着青年,抬起了食材箱。

狂风吹起了巫言的雨衣,密集且凶猛的水珠打湿了他的脸颊边的发丝,洗刷了他的眼睫。外交官偏头,语气里含着晴朗又柔和的笑意:“奇水于我而言,便是一场倾盆大雨。”

“我望不见云层之上的太阳,等不来绚烂的彩虹,却感到非常非常安心。”

“被连绵的雨声包裹着——”

“如同拥抱了全世界一样。”

“虽然我沐浴不了灿金色的光,无法欣赏五彩斑斓的奇景,但是我在自己的小天地内,得到了最棒的、最静谧的沉寂。”

牧奇水抿起嘴唇。他的指尖无意识地加大力度,戳破了箱子。细微的破裂感唤回了他的理智,使他听见了不规律的、严重超速的心脏的脉动。

男人停下了脚步。

“奇水?”巫言面露疑惑。

天色遮住了繁复的云纹。刺客的挺拔身姿仿佛要与黑暗融为一体,唯有深褐色的眼眸呈现出别具一格的、生机勃勃的亮度。他直觉性地退缩了一秒,才认真地询问道。

“阿言。”

“‘爱情’,是什么?”

“……”

巫言陷入了思考。

——实不相瞒,我也不懂。

……

接下来的几天,巫言领着“青春期”的崽崽,虚心地请教了团队中的哥哥姐姐们,然后在一个个“为什么要往我的嘴里硬塞狗粮的”的一言难尽的眼神里被轰走。

巫言:?

牧奇水:?

两脸懵逼。

直到抵达西幻板块,木头二人组亦没有总结出有用的结论,只好放下无意义的风花雪月,全身心地投入工作。

柯利弗德的亲侍早已等在了交界口。

亲侍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见证了柯利弗德由一个熊孩子,成为一个暴君的过程,内心充满了忧郁,头发都快掉秃了。他瞅见本土板块的国徽,立刻上前一步,替巫言拉开车门。

“王命我来接您。”

巫言下了车:“辛苦了。”

他赶了几天的路,柯利弗德订购的各种各样的AI已经到了。一批分发到民间,辅助人们劳作,一批抬入学院,方便导师们研究运行规律,制作炼金傀儡。

一切都和巫言的想象不同。

在暴君的统治下的人民,不是战战兢兢、惶惶不安的。他们平常的交易、打闹、嬉笑。天真的孩童于商铺间穿梭,不小心撞下物品,就会遭到半是嫌弃半是纵容的斥责。

元素精灵们四处游荡,将热闹的、繁荣的城市点缀得恍若仙境,胜过了高悬的天空。

“您很惊讶?”亲侍问。

巫言坦然回答:“是。”

“王是不会乱杀民众的。”亲侍无奈地开口道,“他是独子,不需要费尽心思地争夺继承权,又是全元素精通的天才,被宠着长大,脾气便……傲慢许多。”

“可危险的人,只有整天在他的面前晃来晃去,做事还漏洞百出、无法让他满意的贵族或仆从。”老者慢悠悠地总结道,“他放肆惯了,根本不会考虑政治因素,或自己的名声——揪到蛀虫就直接轰死,再斩草除根。”

“……最后成了暴君。”

亲侍越谈越悲愤,忍不住来了个拓展阅读:“看看隔壁的艾德蒙王子做得多好!即使坑杀了三个兄弟,把父王钉死在王座上,吊死了继后,口碑也丝毫不崩!”

巫言:……?

等、等等?

你是不是爆了什么不得了的料?!

不着痕迹地帮自家的君王怼了下艾德蒙·兰斯的亲侍很会“适可而止”。他淡定地转移了话题,聊起了近日的民间趣事,硬生生凭一张嘴,将这条路打造得精彩纷呈。

到了宫殿前,巫言不舍极了。

“您可以多留几日。”深藏功与名的亲侍悄悄诱惑道,“我会全程负责您的起居,您不急着走,我自然能讲更多的故事。”

巫言:……

故事爱好者疯狂心动。

见他隐隐有上钩的意思,老者展颜一笑,做了个“请”的手势:“您该进去了。王等您很久了。至于您的团队……”

亲侍的目光划过刺客。

他的动作极其微小,是多年的宫廷生活锻炼出来的:看似随意地一扫,实际上专门观察了某个人。

牧奇水冷漠地回视他。

对外交官之外的人,刺客完全不会掩盖。他俊秀的眉眼间流露出的锐利和杀伐果断的血腥气让老者主动低下了头颅,示弱保命。

——“某个跟屁虫,你是拦不下来的。别强行拦他,我可不希望我的王宫血流成河……放他进来。”

柯利弗德的叮嘱回荡于亲侍的耳畔。说这段话的君王,十分不爽地贴着台阶之上的座椅,银色的中长发披散,勾勒着脸部的轮廓,衬着血红色的眸子内的深刻的厌恶。

他本想为王分忧的……

算了。

拦不下来,便拦不下来吧。

巫言简单地交代了同行的公务员几句,就带着牧奇水,循着亲侍的步伐,迈进富丽堂皇的宫殿中。其他人则被侍女引向卧室。

“水温达标了吗?”

冰冷的,压抑着怒气的男声骤然响起,打破了长廊的宁静:“你的侍从课程是白上的吗?水温这个问题都犯过多少次了!我以为你清楚,王的宽容是有限度的。”

巫言:……

亲侍略为尴尬地摇了摇头,寻思着王的感知力是不是死了,还是说连暗恋对象都阻止不了他的暴躁?注意点形象管理好不好!

看看隔壁的艾德蒙王子啊!!!

柯利弗德根本不怂的。他刚被传送至庭院的时候,天天拿高级魔法给巫言“洗脸”,拆房子拆得青年领悟了“释然”的含义——

“嘭!”

金杯滚落到跪伏的侍从的身旁。

“限你一周之内,滚出我的治理领域。瞥见你就糟心——挑一个板块,滚。”柯利弗德托着腮,半阖着眼帘,语调冷得像是暴风雪。

侍从恍惚了几秒。

在巫言的角度,能清晰地望到,侍从的嘴角按捺不住地上扬,眉宇间全是劫后余生和天降大礼的欢欣。这副神态,大概可以用一句话概述——

还有这种好事?!

巫言:……

亲侍:……

——柯利弗德,反思你自己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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