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大比(八)

修炼、睡觉、吃饭、练剑。

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江砚辞却一日比一日着急。

刚开始他是不急的,可他发现,随着他在幻境里待的日子变多,他关于现实的记忆也在渐渐消退。

他越来越觉得这是一个真实的世界,同时也越来越发现这个世界的荒诞。

他仿佛被劈成两半,一半的他沉溺于这个世界,一半的他清晰地知道这个世界是假的。

不行,得快点想出办法。

江砚辞穿过密林,来到一座山前。

破解幻境还有一个办法。

——找到幻境的矛盾点。

师姐说百年前入魔的人是大师姐,被关在惊雷峰自尽而亡的是大师姐。

他要去看看,惊雷峰里的人究竟死了没有。

如果没死,里面的人又究竟是谁。

矗立在他面前的,正是惊雷峰。

今日休沐,他决定来这里一探究竟。

这里与他之前见到的一模一样,雷电交加,凭他现在的修为,进去必死无疑。

可是当他踏出一步,雷电并没有劈来,他隐隐约约感觉到,有一丝温暖的灵力从他耳旁拂过,钻进他的体内,形成一面屏障躲过了雷电的试探。

于是,他踏出下一步。

气温越来越低,终于安全地到达山洞前,心脏突突地跳。

只是与再次见到师姐那天有所不同,现在怀着的,是激动、期待与害怕。

要进去了,接近真相了。

江砚辞口中默念,微垂着眸,走进去了。

视线一黑再一亮,他抬眸,睫毛止不住地颤抖。

视线内什么也没有,与他第一次见到的一样,寒冰桌,寒冰榻,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这条路就这么断了么?

江砚辞沉思着,忽地觉得背后一凉,有一股阴冷的气息直往背后窜,他一扭头,又什么都没有。

奇怪。

不,这种幻境里发生什么都不奇怪的。

他一缩脖子,走出了山洞。

而他刚走不久,身后的山洞口,出现了一个人影。

*

失忆的情况越来越严重了,为了防止自己彻底迷失在这里,他开始将自己目前所能回想起来的全记在纸上。

「我叫江砚辞,这里是个幻境,与现实相差数百年。

在现实中,我只有一个师姐,叫陈舒朝,如今还被困在惊雷峰中。」

他能回想起来的,也只有这么一点了。

江砚辞将纸整整齐齐叠好,放在枕头下面。

然后穿衣洗漱,起床继续修炼。

完全忘记的那天来得很快。

江砚辞坐在榻边,手里拿着那张纸,紧锁眉头看了半晌。

不知所云……

他随手将纸扔掉。

师姐怎么可能是假的呢?师姐怎么可能被关在惊雷峰呢?

百年前震惊修真界的天骄,他大师姐怎么可能不存在呢?

骗人也要编个好一点的故事吧。

江砚辞没去追究是谁的恶作剧,因为马上要召开宗门大会了,辰时所有长老及其亲传弟子都要到场。

他御剑到达演武场,那里已经有很多人了,宗主的威严还是在的,他坐在上首,所有人都噤声,不敢吵闹。

江砚辞过去站在师姐旁边、宗主的后面。

等所有人到齐,宗主开始讲话了。

“近日,我在后山惊雷峰中发现魔气。”

听到“魔气”二字,所有人都神色一凛。

没人敢忘记百年前由魔气带来的灾难,这里有不少人都实实在在经历过那场灾难。

宗主看他们神色都郑重起来,继续说道:“即便是修士,也不能死而复生,必不可能是那位。所以接下来我们重点怀疑的对象就是,最有可能掌握魔气的人。”

“而且这个人还必须很强,因为在这几天中,已经有数十位外面弟子遇害了。我检查过现场,什么都没查出来。”

一位长老骇然道:“连宗主都没办法……”

宗主沉痛地点头:“我去通知其他宗门,让他们准备好应对魔族卷土重来的可能。拜托你们,分散下去保护好弟子们的安全,同时仔细搜查魔气来源。”

“宗主言重了。”

散会后,师姐弟两个走在回去的路上,江砚辞悄悄对陈舒朝说:“师姐,你不觉得不对劲么?”

陈舒朝挑眉:“你发现什么了?”

“宗主说携带魔气的人很强,据他描述,这人至少强到可以躲避他的追踪。”

江砚辞边说边组织语言:“我们宗有开山之祖留下的护山大阵,不管多强的隐匿术,只要穿过大阵,宗主肯定是能知道的,也就是说,凶手可能是我们内部的人。”

“再结合上一个条件,能成为凶手的人,很大可能在刚才开会的人里。”

“哦?”陈舒朝问他,“照你这么说,我也可能是凶手,怎么还不快跑,小心我下一个就杀你。”

江砚辞斜看她一眼:“师姐你认真点,你怎么可能是凶手。”

“我怎么不可能?”陈舒朝反问。

江砚辞卡壳了一下:“就、就是不可能,我相信你不是。”

“你也太相信我了,说不定我真的是呢。”

“师姐!”

“嗯嗯,也或许是宗主在自导自演。”

“……”

她怎么一点儿也不重视这个问题。

江砚辞也在无知无觉中放松了许多,他这个修为,也帮不到什么忙。

——还真有要他帮忙的。

师姐给了他一个任务,让他去看看惊雷峰的情况。

那地方他去过了,什么都没有。

不对,他发现有一个地方自己怎么也想不通。

他当时为什么要去?

他为何会自己一人去惊雷峰?他为何能够穿过重重障碍,去到百年无人踏足的惊雷峰?

江砚辞想不通,下意识摸上耳垂,那里挂着师姐刚给他的耳坠,说是可以保他顺利到达山洞。

冰凉的触感在他脑中形成了一段画面:

昏暗的房间内,有人凑得极近,亲手帮他戴上这枚耳坠。

尽管看不清面容,但他识海里下意识浮现出了一个名字。

乱糟糟的,这一切都很不对劲。

踏上惊雷峰土地的一瞬间,他发现自己心中一丝恐惧也无。

路上很顺利,到达山洞前,他顿了一下。

这里应当还有一层屏障,他伸手往前面的虚空中碰了一下。

手穿过去了。

进入山洞,江砚辞没忍住哆嗦了一下,全身灵力几乎都用来与严寒对抗。

这里很空旷,也很干净,除了灵气稀薄,没有异常。

江砚辞往里走,鞋子踩在地上,发出哒哒哒的声音,在室内回响。

山洞不大一个,很快将所有角落搜寻完毕,未有魔气残留。

出去后,他将情况讲与师姐听,师姐点点头:“果真如此。”

“师姐料到什么了?”

“没什么,你看这个。”

她递过来一张纸,纸上端端正正地写着一句话:“今夜子时,外门弟子严子墨。”

“这是……”

“不知道是什么人,我回来时已经在我院子里了。”

江砚辞脑海里只有一句话:这人,实力深不可测。

“我带你去那名弟子的住处,之后你扮作他,等待那人的到来。”

“我?”

江砚辞第一次直接反问她,他才刚入道,让他去?

陈舒朝视线落在他的耳坠上:“放心,只要你不出声,他不会发现换了人,况且我会守在暗处的。”

“那为何要换,直接守着那人不就好了?”

“不行,严子墨太过胆小,他也收到了这封信,在收到这封信后不过两炷香,人就跑了。”

“……”

江砚辞深刻认识到自己责任重大。

两人隐藏身份,即刻出发。

到时是申时,还早。

外门弟子是两人住一间,严子墨刚好落单,自己住一个单间,正好方便了他们。

陈舒朝走进去皱了皱眉头,抬手掐了个除尘决,悠哉悠哉坐在椅子上,不知道从哪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江砚辞也扯了把椅子,坐过去,挨着师姐。

陈舒朝看他一眼,给他递过去一杯茶。

他不喜欢喝茶,但还是接过,小口小口抿。

师姐身边有一股淡淡的栀子花味,驱散了这个房间不知哪里来的霉味。

“不必忧心,我有信心保你安全。”

陈舒朝察觉到身边人有些快的心跳。

江砚辞抿紧嘴唇,听到师姐的话才发觉自己的心脏在扑通扑通地跳。

这倒不是因为害怕。

他不敢抬头,嘬一口又嘬一口手中苦涩的茶。

好苦。

他还偷瞄师姐,师姐已经为自己续上第二杯茶了,而他手里这杯,还满满当当。

陈舒朝倒完茶,见他的还是满的,就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

“不喜欢喝茶?”

“苦。”他实话实话。

陈舒朝笑着把他的茶拿掉,换了一杯给他:“尝尝这个,我最喜欢的茶。”

江砚辞将信将疑地接过,抿一小口。

入口的不再是苦涩,而是浓郁的清香,不腻人,是非常柔和、丰腴的清香。

这是——

“栀子花茶。”

师姐支着头带笑看他:“好喝么?”

江砚辞愣愣点头:“好喝。”

原来这就是栀子花的味道。他第一次知道,原来茶并不都是苦的。

也有甜的、香的。

只是坐着喝茶也没什么意思,陈舒朝摸索出一把牌,摊在桌子上:“我们玩叶子戏吧,输的人要喝一杯茶。”

“好。”

叶子戏在民间很普遍,江砚辞玩过。

游戏规则很简单,两个人轮流报牌,第一个人报牌,第二个人要跟同样的牌,出的牌背面朝上放在桌上,所有人都可能说谎,所有人也都能质疑,若有人质疑成功,则被质疑的人需要收回自己的牌,并喝下茶。反之,质疑的人需要拿走对方出的牌,并喝茶

牌面有一到十条,一到十贯,一到十斗,一到十文,以及万贯财、常平仓等万能牌。

陈舒朝倒了几杯茶,并解释道:“这里面有苦丁茶喝和栀子茶,若喝到苦丁茶,则直接出局。”

江砚辞想象了一下那个味道,脸皱作一团。

发好牌,陈舒朝推出三张牌,笑眯眯的:“三个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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