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大比(十一)

出去后,陈舒朝刚想运起灵力,却发现自己体内一丝灵力也无,有的只是无穷无尽的魔气。

她头顶冒出了一个问号。

纵使活了一百多年,她也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不过很快,她就想明白了。

“你觉得我是什么?”

江砚辞惊恐到瞳孔震颤:“人?”

为什么是问句?

陈舒朝管不了那么多了,她抓紧时间给江砚辞科普:“听着,我的确可以用魔气,但这不代表我没有灵力,我还未完全入魔,明白么?”

“明白。”

他嘴上是这样说的,可陈舒朝体内完全没有恢复灵力的迹象。

她叹了口气,告诉自己,算了算了,只是个幻境而已。

陈舒朝藏好身上的魔气,吹了口哨召来一只白鹤。

“走吧,我们坐这个回去。”

“好。”

白鹤的速度虽说没有她御剑快,可也不慢,到达他们所在的那片竹林后,陈舒朝领着江砚辞去了他自己的房间。

她原本想着用灵力三两下就给他治好,谁知道来了这么一出,这孩子脑子不会拐弯,认定了她是魔就觉得她不能再使用灵力了。

真想把他脑袋敲开看看,里面都有什么。

还好都是外伤,用一些特效药膏几天就能好。

陈舒朝下意识摸向储物袋,意识到什么后“啧”了一声。

没灵力储物袋都打不开。

再看床上那人,方才的环境实在糟糕,伤口被感染,已经发起了高热,脸红得跟涂了胭脂似的,看样子不是很清醒。

她不抱希望地问:“你这里有什么治外伤的药么?”

“在柜子里。”

还真有,她拿出来一看,怔愣了一瞬。

这药是他刚入门时她送的,他一直好好保存着,一点儿也没用,还是满的。

药是用瓷瓶装的,满满一罐还挺沉:“给你,知道自己伤哪了么?”

“知道。”他坐在榻上,眼神迷离,似乎在努力看清眼前的景象。

算了算了,不为难他了。

陈舒朝搬了个小板凳坐在他前面,先是拿湿毛巾把他下唇和下巴上的血污都擦干净,再用指尖沾一点膏药。

江砚辞却在即将碰到他的时候突然躲了一下,开口:“我自己来。”

陈舒朝手指蜷缩了下,把膏药递给他:“诺,你自己来。”

少年盯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什么,扭捏起来:“师姐,我身上很脏,等我去沐浴一下,很快就回来!”

“你自己可以么?”

虽然洗一下的确会更好,但他现在这状态,真的不会洗着洗着睡里面么?

“放心吧师姐!”

江砚辞抱起浴袍,快速进了湢室。

躺在浴桶里,不知是水温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江砚辞的脸越来越红。

他受伤的地方有嘴唇、下巴、腿腹,还有腰腹稍侧一点的地方。

这些地方都要给师姐看,让她抹药么?

也太羞耻了。

要不,还是他自己抹吧。

可是,师姐刚和他坦白了身份他就这样说,有点要和她划清界限的嫌疑。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算了,江砚辞咬咬牙,豁出去了,不就是上药么,这可是正经事!

不许胡思乱想!

沐浴了两刻钟,江砚辞出来了,热气把他的脸蒸得更红了,他一身白色的浴袍,走动间蹭到伤口,给干干净净的衣裳弄得这里一块红哪里一块红。

挺恐怖的。

他在床上端端正正做好,等着师姐上药,甚至还闭上了眼,长长的睫毛不住地颤动。

有这么害怕么?再颤就成一把小扇子了。

“要不,你自己来?”

“不用不用,师姐你来就好。”

陈舒朝看不懂了,这是在干什么。

她看不懂,但是她照做。

刚沐浴完的身体是热的,药膏是凉的,江砚辞闭着眼睛,黑暗中,丝丝凉意刚触上他的下巴,他没忍住哆嗦一下。

“疼?”

“不是,凉。”

“刚抹上去凉是正常的,过会儿就热了。”

根本不是这个问题……

师姐的指尖带着凉凉的药膏游走在他的下巴以及下唇上,他看不到,但是能感觉到师姐的气息离得很近,近到呼吸喷洒在他的脖颈。

他的双腿无意识绞在一起,只有薄薄一层的浴袍因着动作从一旁岔开,露出洁白的腿,凉飕飕的风只往里面钻。

江砚辞忽地意识到这个姿势是多么地糟糕,连忙把双腿摆正,一动不敢动。

“好了,还有其他受伤的地方么?”

“没有。”

上完药,陈舒朝想离开,却感受到一股阻力,她一个不甚没站稳,摔到了他的腿上。

救命……

她能立马抹除他的记忆么?

明显不可以。

她站起来,刚想道个歉,视线触及到他紧绷的下颌线,听到一声抑制不住的痛呼。

方才摔下去时她收了力道,应当不会痛到这个程度才对。

“你还有其他伤?”

江砚辞不敢看她,支支吾吾:“没、没有。”

陈舒朝也没多问,直接把他按倒在床上,拉开本就岌岌可危的衣襟,果然看到了腹部的伤。

这里的伤比脸上的更重,青紫一大片,伤得最重的地方隐隐要渗出血。

她冷了脸:“还有哪里有伤,直接说出来,不然我就自己来检查了。”

这样说果然有效,江砚辞不敢再隐瞒,自己露出了腿上的伤。

腰腹上的伤是摔倒时硌到的,比较靠后,他自己处理起来也不方便;腿上的伤是划到的,深可见骨,方才还在水里泡了那么久,边缘位置已经发白了。

她的视线如有实质,江砚辞无意识蜷缩了一下腿,被对方一下抓住脚腕定住。

“别动,乖乖坐好。”

她拿了个蓬松柔软的枕头放在后面,让他靠着。

一点也没有避讳地盯着伤口看。

江砚辞起初觉得别扭、羞耻,被那种一丝杂念也无的视线看久了,他忽然想起,他的年龄似乎还没有师姐的零头大,在她眼里,他和一个婴儿也无甚区别吧。

慢慢的,脸上的热度下去了。

只能感觉到一只手,带着凉意轻轻拂过他的伤口,随之而来的,还有阵阵刺痛。

再然后,凉意渐渐变暖,柔和地滋养他的伤口。

窗外微风阵阵,树影正好覆盖在师姐身上。

这药果然是好药,怪不得自己一直留着没舍得用。

*

第二日师姐就找不到人影了,这日午后,掌门回来了。

他一回来就给江砚辞传信,让他去主殿议事。

到了主殿,林野鹤却没有立即说事,而是背着手在殿内走来走去,一边走还一边看看外面的日头,似乎是在计算时辰。

不知怎么地,江砚辞的心跳忽然加快,有一股不详的预感。

掌门的脸色似乎不太好,连威压都没有收敛干净。他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大气不敢出。

约莫过了一刻钟,掌门似乎是放弃了,他一甩衣袖坐回了椅子上,对一旁的人道:“这两日调查得怎么样?”

“什么?”他一下没反应过来。

一个两个的,都没把这件事当回事么?

他是掌门,他是掌门,心平气和,心平气和。

林野鹤深吸口气,语气和缓了些:“我走之前让你们调查的魔气事件,怎么样了,对于凶手是谁,有眉目了么?”

啊,这件事。

这两日发生的事情太多了,都快忘记了自己原本是要干什么的。

“在掌门您走之后,那名魔修发了一封预告信,说要杀掉外门弟子严子墨。”他语速缓慢,一边说一边组织语言,“我与师姐得知这件事之后,立刻前往那名弟子的住处,准备来一出瓮中捉鳖。”

“谁知等我们去之后,被告知那弟子太过害怕,已经跑了。没办法,只好由我代替他,引出魔族。”

到这里都是真实的。

江砚辞斟酌着:“但是,我在他房中待了一夜,未见有动静。第二日整整一日,也未有其余事发生。”

林野鹤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你师姐呢?”

师姐。

江砚辞心跳猛然加快。

“师姐……她,因为魔族一直不出现,所以她说她去宗门外看看。”

嗯,就是这样。

很棒,第一次撒谎就这样完美。

江砚辞自己不知道,他这副样子有多明显。

林野鹤意识到了什么,他最早收的两个弟子一直情同手足,关系极为要好,一个入魔自尽,另一个,当真一点异样没有么。

“百年前,魔族肆虐,人人自危,闻魔色变,我无量宗带领众修士苦战数十年才将所有魔族消灭。如今他们竟有卷土重来的迹象,各个修士当有抵御魔族、预防百年前的灾难再次发生的自觉。”

江砚辞几乎要维持不住自己的表情。

他相信师姐,就算师姐真的入魔了,他也相信师姐有自己的理由。

“我知道的,掌门。”

林野鹤见他执迷不悟背着手站起:“你随我来。”

完了,他不会要对他做什么吧。

应该不会吧,再怎么样也是一宗之主,代表正道的最高权力,不会对一个刚入道的小弟子做什么吧。

不对不对,正是因为他是一宗之主,就算真的做了什么,也有办法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难道他今日要命丧于此了?

掌门带他走的是他从未见过的路。

偏僻、阴冷、不见天日。

杂草旺盛,树木长得极大。

江砚辞对此的评价是:

很适合抛尸。

他没走过这里的路,看样子这里也很少有人走。不然至少会有这条小路,这里却什么都没有,他的每一步都踩在杂草,或是其他什么植物上。

江砚辞咽了一口口水,壮着胆子问:“掌门,我们要去哪里?”

林野鹤没有立马回答:“怎么不喊师尊?”

“因为……”

“不熟悉?”

“嗯,从来没喊过。”

林野鹤没说其他的话,也没逼着他喊:“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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