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宙说王者输得心烦，想出去逛逛，便一个人离开了。

叶笃光看着吴城给他发来的几条消息，想了想，还是决定先把这件事告诉石期。

刘宙离开的时间太巧，吴叔那边刚有行动，他便说要出门散步，很难不让人产生联想。

不过叶笃光刚编辑完信息发出去，吴城的消息就紧随其后：“这什么破网速，made，你那边不会收不到吧？”

“刘宙去哪了？”叶笃光连忙发了条消息，证明自己存活。

“我不知道啊，”终于看到叶笃光的消息传来，吴城几乎是秒回，“刚刚刘宙只是说不打了，我就尿遁去给你发了个条语音，再一回来，就听安安说他出门了。”

“他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没有。”

吴城的这条消息倒是回答得很快，但紧跟着，状态栏上就一直显示着正在输入中，吴城像是在组织语言，良久后才冒出来一行字：“你现在在哪？我马上出来找你。”

叶笃光抬头看了眼那栋仿佛近在咫尺如同地标一样的白色高楼，回答道：“我到曹阿婆家附近了。”

“那就好！”

吴城飞快地传来消息，叶笃光家离曹阿婆那可有一段不小的距离，山里又没有路灯，白天有石期带路倒还无所谓，晚上让他一个人摸过去，吴城还真没那胆子。

不过，叶笃光怎么想起要回来的？

吴城正准备打字询问，就看到叶笃光的消息传来：“我在曹阿婆家楼下的斜坡底下等你。”

那这还有什么好纠结的？吴城急匆匆地将手机往口袋里一送，趿拉上鞋就往往外走：“我也出去散下步！”

这动静大得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连沈绛都从手机里抬起头，她看着吴城风风火火的背影，疑惑地皱起眉：“这一个两个的，都赶着去喂蚊子呢？”

话音刚落，本想说什么的田安顿时住了嘴。

农村里蚊子毒，即使点了蚊香喷了花露水还被咬了好几个大包，她俩可不想主动出门去被咬。

两人于是默契地掉头，招呼着黎挚道：“黎挚弟弟，我们继续啊。”

黎挚抬头看了眼沈绛，目光错开，黎挚爽快地点开了游戏界面：“来了来了！”

叶笃光还不知有人帮他把两个女孩给稳住了，他探头向吴城身后看去，看到没有其他人跟来后，才算松了口气。

“你在看什么？”吴城好奇地转头，却发现自己背后空无一人，但他并没有就此放下心，反而变得更加紧张，吴城神经兮兮地说道：“难道是刘宙来了？”

叶笃光摇了摇头，他看吴城的表情有些奇怪，不禁问道：“怎么？你……不想见到他？”

“不想？”吴城做出一个夸张的表情，像是叶笃光说了什么天方夜谭的话一样，道，“哪里只是不想这么简单？难道你很想见到一个会把你撕碎的人吗？”

撕碎？这与他的梦里见到的场景，是一样的。

但现在吴城好端端地站在这，他怎么会言辞凿凿地说出这种话？

“哈？那当然是因为我经历过……”

话到一半，吴城就意识到了不对劲，他慌乱地在身上摸索着，见自己没有缺胳膊少腿后，顿时松了口气。

可吴城很快注意到叶笃光一直在看他，以前还没感觉，现在再看叶笃光的双眼，吴城只觉得这双眼睛格外沉寂，就如踏入了无边的夜色当中，让他如攥住救命稻草般地，紧紧注视着渺渺升起的灰雾。

灰雾？

叶笃光的眼睛里怎么会有烟雾升起？

吴城不禁打了个冷颤，一点不好的想法钻入他的脑子，吴城脱口而出道：“我该不会，其实已经死了吧？”

“根据我的经验，还没有。”叶笃光眨眼敛去眼中如丝的雾气，回答道。

“那就好。”吴城说完，顿时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但叶笃光不给他反应的机会，说：“你刚刚说，你经历过什么？”

经历，这个词听上去就带了肯定的意味，尤其叶笃光这样平静地从嘴里说出来，更让人觉得，他是真将这事听进去了。原本对此还有些忐忑的吴城此番终于安下心来，他知道，自己找对人了。

“你还记得刘宙一直想要的那个花瓶吗？就是那个东西！”

吴城越说情绪越激动，他情不自禁地皱起眉，像是在恐惧，又像是厌恶，说：“昨天刘宙和宋敏敏从你家找到了那个花瓶之后，一切都变了，先是撞到一个古怪的男人，说他想从我们手里买下这个花瓶，出价就是五万，老实说我们都很心动，但是……但是刘宙觉得这个价格低了，硬是没答应，之后我们就吵了起来，争执的时候被一个中年大叔听到了，他知道那个红纹花瓶是从木屋里找到的后，居然说那木屋是他的，所以放在里面的东西也是他的，还打算动手来抢。”

说到最后，吴城的脸上居然还有几分愤怒，显然是真情实感地认为煮熟的鸭子要被人抢了。

叶笃光却没接话，只是默不作声地脑内分析。

那个想抢夺花瓶的中年大叔应该是吴叔了，开价的那个人又是谁？难道真是石期？

叶笃光并没有向吴城求证，更没提他们昨天才刚到的二十五里屯，而是追问道：“然后呢？”

“我们当然没让他得逞了！”吴城丝毫没意识到不对，反而得意扬扬地说道，“那大叔见抢不过我们，就只能跟我们商量，说他还有些其他旧物可以卖，让我们还有那个买家一起过去看看。”

“你们就这么跟着去了？不怕是骗子？”叶笃光有些稀奇。

在这种山凹凹里，吴城他们居然敢跟着陌生人走，也是挺胆大的。

“呃……”吴城脸上也闪过一丝尴尬，他挠了挠头，辩解说，“可那个买家也跟着我们一起去看了，他又从那大叔手里收了点老东西，还问有没有别的，只不过那些东西加起来也没红纹花瓶四分之一的价钱，所以那大叔不死心，撺掇着我们一起去隧道里拿货。”

“隧道？”叶笃光一愣，居然在这种时候听到吴城提起隧道？

吴城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他点了点头，说:“是那大叔说的，买家挑的都是他从隧道里找到的东西，那里面还有好多他没来得及带出来的，于是就说让我们今天跟他一起去找，卖的钱我们五五分账。”

“我们当时都以为是五个人平分，结果那老家伙一不小心说漏了嘴，是他一个人占五成，我们平分剩下的五成……”吴城愤愤不平地骂了一句，说，“刘宙当时火气就上来了，我们几个也挺生气的，结果那家伙居然又想动手，还掏了刀子！大家当时都给吓到了，没想那么多，所以就……”

失手了。

吴城没说出来的那三个字，叶笃光心知肚明，但他也不去点破，只是问:“那之后呢？刘宙怎么会想对你们动手了？”

“……”吴城表情看着有些尴尬，他狼狈地说道，“出了这种事，谁都想要钱，有钱才好平事，尤其那个人还是我一不小心给……呃，我是说，因为刚发生了那种事，大家心情都不好，结果我情绪一激动，顺手抄起花瓶就……就给刘宙来了一下，谁成想就是那个红纹花瓶！”

“然后……再然后！我亲眼看见花瓶上的红纹吸收了刘宙的血液，将他变成怪物！一只蜥蜴模样的怪物！”吴城越说越惊恐，他下意识死死抓住叶笃光的手，说：“老叶！十九！你不是说你是专门来对付怪物的吗？你要救我，你一定得救救我！”

“……等等，你喊我什么？”叶笃光这时却没再管吴城的心情，他敏锐地抓住那个熟悉又陌生的称呼，追问道。

“十九啊，这才是你的名字吧。”吴城却一脸理所当然，说，“昨天我们不是在那间破木屋前遇到了？还是你提醒我们那个红纹花瓶不对劲的，这些你都忘了？”

叶笃光当然没忘，因为这些事根本就没发生过，他这时才冷静地指出道：“可我们昨天，才刚到二十五里屯。”

“不对吧？我记得我们不是早就……等等！”吴城骤然退了几步，瞪大了眼睛：“我们昨天才到的二十五里屯？”

如果他们昨天才到的二十五里屯，那他所经历的那一切……

不同于吴城那副世界观崩塌的模样，叶笃光反倒能从中得到不少信息。

吴城说的这些东西，几乎能和叶笃光的梦境相互对应，在此之前除了石期外，叶笃光从未对旁人提过这个梦。因此，他不认为这会是什么巧合，说不定……那的确是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只是这样一来，时间上的bug要如何解释？被刘宙撕碎的吴城，现在又为什么能好端端地站在这？

叶笃光不自觉皱紧眉头，这落到吴城眼里又是另一个意思，他连忙说：“十九、不不不，老叶，我真没骗你……就算没我说的那些事情，刘宙他也不对劲啊！你说我们这几天都是一起行动的，都住在曹阿婆家，哪里见到过什么红纹花瓶？”

“你之前差点栽进隧道里的时候，不是说在那看到一个花瓶了吗？”叶笃光随口道。

“……”吴城脸色顿时惨白，“难道那花瓶已经出现了？那刘宙是不是……早就盯上我了？”

“那他盯上的应该是我。”已经被袭击过的叶笃光随口回答道，他也不管吴城那奇怪的表情，心里想的却是另一件事。

在吴城的描述里，他可没做什么好事，他要是被刘宙盯上也实属正常，叶笃光都佩服吴城居然会一五一十地告诉他，还是说，吴城将他当成了那个十九，以为叶笃光也知道那些事，所以才没隐瞒？

但参与过那次事件的人，不止有刘宙和吴城，田安和宋敏敏也在，为什么她们两个人没什么反应？

叶笃光说：“我再问你几个问题，你要如实告诉我。”

吴城忙不迭地点头。

“你记得除了你和刘宙以外，还有谁碰过那个花瓶吗？”

“大家都碰过。”吴城肯定地回答道，“我们都很好奇什么花瓶能值五万块钱，所以都拿着看过。”

那“触碰花瓶”就不是造成记忆偏差的前提条件了。

叶笃光在心里如此分析着，旋即又问：“除了那个花瓶外，你们还遇到什么古怪的事吗？”

“呃，真说的话也不是没有，只不过……”吴城不禁看了眼叶笃光。

实际上在事情发生以前，谁也不觉得那花瓶有问题。真要说的话，反而一个面无表情又神神叨叨的男人突然冒出来，说那红纹花瓶怪异的很，提醒他们要小心，才更显奇怪。

那个男人和叶笃光长得一模一样，却被人称作十九，喊他的人还是那个想要收购花瓶的买家，说起来……

“说起来，那个想要把花瓶买下来的人，跟石期还挺像的。”吴城道，“也是他喊你叫十九。”

石期？叶笃光这倒是不觉得意外，但他没想到居然是石期喊的那个名字，而石期，这次却不认识他。

是因为影响不了石期那样的人吗？还是……

“老叶……”

叶笃光正思索着，吴城犹犹豫豫的声音突然响起，他看上去颇有些惶恐不安，却不似对现状的担忧，更像在害怕某个不愿听到的答案。吴城迟疑地说道：“你真的愿意相信我说的那些话吗？”

这个表情叶笃光是熟悉的，他曾也希望有人相信自己说的这些话，可惜他很快就意识到，这只是希望而已。

叶笃光不希望吴城多想，他只是不置可否地回答道：“无论我信还是不信，那都已经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既然现实已经改变，再说这些……”

叶笃光说到一半，突然睁大了眼睛：“等等，你还记得你们在隧道里是什么时候出的事？下午？还是晚上？”

“没记错的话，四五点吧，应该跟我们去你家那边的隧道口的时间差不多。”

吴城仔细回忆了一下，他看着叶笃光陡然古怪的表情，不禁好奇地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只是解决了我的一点疑问。”叶笃光苦笑一声。

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只有刘宙和吴城才记得二十五里屯发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