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计划是一大早就出发前往二十五里屯,结果刘宙和叶笃光,一个起的比一个晚。
不过早一步清醒的刘宙被田安各种嫌弃,躺在床上对外界毫无反应的叶笃光,却得到好一阵嘘寒问暖。
直到下午一点多,叶笃光终于睁开了眼,他注视着窗外的白昼良久,浑浑噩噩的大脑才逐渐清醒过来。
“哟,你醒了啊?”刘宙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还是头一次见你这么晚才醒,看来昨晚和他们玩得很嗨?”
……差一点就能嗨到不行了。
叶笃光忍住了这句吐槽,他掀开被子试图坐起来,胸口上的钝痛顿时让他倒吸一口冷气。
不过痛归痛,伤口处却没什么血液凝固后的黏糊感,反而像是被谁仔细处理过似的,连衣服都换了一件。
不止如此,地上的狼藉,刘宙砍伤他的那把菜刀,此时都消失得无影无踪,连沾上叶笃光血迹的床单也焕然一新,显然是有人清理过现场。
会是谁做的?
难道是石期?
叶笃光记得,他失去意识前,曾看见过石期坐在那窗台上。
叶笃光不自觉往窗台看了一眼,石期现在当然不可能还留在那,但刘宙却窝在了那窗台下,他和叶笃光的背包都放在了一旁的茶几上,他也整装完毕,一副随时可以出发的模样。
……这么说来,他们好像约定了早起去二十五里屯来着。
叶笃光后知后觉地回想起这件事。
可现在为什么只有刘宙在这?
“草泥马,看看看看个屁啊。”
刚好此时刘宙被人反秀了回去,醒目的失败弄得他心情更加郁闷,刘宙不爽地将手机,对着满脸无辜的叶笃光撒气道:“还躺着干什么?再不起床是想我们又在这住一晚吗?”
……刘宙这个罪魁祸首居然还敢向他抱怨,还真是让人不爽。
叶笃光忍住没说什么,却多看了刘宙两眼。
这人行动自如,身体上更是没有任何疲态,俨然一个吃好睡好的精神小伙,仿佛昨晚上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但叶笃光胸口上的伤还在,为了遮掩脖子上的掐痕,他的衣服也被人换成了高领,这种情况下,怎么可能什么都没发生?
他强忍着疼痛坐起来,关于昨晚上刘宙说的那些东西,叶笃光觉得自己有必要追问一下,可关键是刘宙愿意回答多少?
叶笃光试探性地问道:“刘宙,昨晚发生了什么,你还记得吗?”
“昨晚?老子心情不好早就睡了,连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都不知道,问我这个干什么?”刘宙回答道。
刘宙表情自然,看上去对昨晚发生的事真的一无所知,不过想来他若还是那副模样,叶笃光现在应该不可能好好的在床上醒来。
可他现在要拿刘宙怎么办?叶笃光有些头疼的想,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吗?
还是说……
叶笃光正思考着,一抹窈窕的身影,突然闯入他的视线中。
那是个身着旗袍的绝美女孩,正规规矩矩地端坐在床的正对面,目光直勾勾地看着前方,像是一个精致的木偶,可仔细观察却能看见那双如宝石般的眸子,正规律地在叶笃光和刘宙身上来回转动,仿佛监视一般。
这是……跟在石期身边的那个?
那他人呢?还有其他人又去哪了?
“吃饭去了,说什么我跟你住一间,就让老子在这等你醒来。”刘宙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不过提起这个他就满脸不爽,刘宙愤愤不平地瞪了叶笃光一眼,说:“made也不知道这群人去哪了,这都快两点了还没回来。”
“你就不能想想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有多偏吗?”
田安猛地将房门一推,怒气冲冲地走了进来:“我们顶着正午的太阳走了快一个小时才找到的饭店,你舒舒服服地坐在这还有怨气了?”
在她身后,其他几个人也跟着走了进来,石期一眼就注意到坐在床边的叶笃光,眉头顿时一挑,说:“哟,睡美人醒了?”
“……”
田安气势一顿,明白石期说的是谁后差点笑出声,但从她亮晶晶的眼神来看,对他这话显然十分认同。
叶笃光只得败下阵来,他一个人也斗不过这俩张嘴,何况鬼知道石期一开口又会说些什么出来。
注意到叶笃光的表情,石期得意地冲他咧嘴一笑,他不知何时站在了那旗袍女人身边,目光在叶笃光和刘宙之间转动,像是在听她汇报之前的事。
……这果然是监视。
再联想到昨晚上发生的事,叶笃光一时不知道是要后悔,还是该庆幸自己跟过来了。
以眼下的情况,就算将敌我不明的石期按下不提,倘若刘宙还是昨晚那副模样,跟在他们身边就是个巨大的隐患,叶笃光可不希望那三个一无所知的同学最后变成刘宙手下的尸体。
只是刘宙现在看上去与平时无异,需要担心的,反而是叶笃光自己。
山路本就崎岖难走,头顶烈阳又晒得生怕不能将人烤熟似的,叶笃光踩在泥泞的斜坡上,胸廓随着呼吸起起伏伏,牵动着那道还没愈合的刀伤,痛苦得颇某种酷刑。
但最先撑不住的不是叶笃光,而是素来娇生惯养的田安,她扶着一旁粗糙的树干,大口喘着粗气道:“累死了,我们还要多久才能到啊?”
“按照这个速度的话,大概还要走两个小时才到二十五里屯吧。”石期轻飘飘地估算道。
“不是说这个啦,”田安摇了摇头,“是说我们什么时候到那条隧……”
田安话还没说完,忽然想起了什么,不禁看了眼叶笃光,欲盖弥彰似的住了嘴。
叶笃光倒是不在意,昨天石期提起隧道时他就知道肯定这些人肯定会去一趟,不是现在也是之后,不如顺路去了,也算断了这几个人的念想。
叶笃光看了看周围,说:“再往前走一点应该就到了,那里还有之前修隧道时留下来的凉棚,正好可以休息一下。”
“……”
叶笃光说得坦荡,田安反而更加尴尬,忍不住支支吾吾地问道:“叶学长,你都……你都不在意的吗?”
经历过那种九死一生的局面,叶笃光居然还能平静地指引他们去那条隧道?
“那条隧道在回村的必经之路上,我在意也没用。”叶笃光平静地回了一句,他想正抬手,却因为胸口上传来的剧痛不得不放弃,只是简略地说道,“待会进村的话,还得从隧道上面过去。”
一条蜿蜒陡峭的小路蔓延至破旧的隧道上方,隐没在长势良好的杂草中,而下方的隧道几乎半塌,无数泥石将隧道口堵得严严实实的,只留下一条缝隙。
可即使这样也挡不住几个年轻人旺盛的好奇心。
刚刚还累得气喘吁吁的田安此时精神百倍,兴致勃勃地拉着宋敏敏在那面被泥石掩盖的隧道前来回转动,而刘宙和吴城自然也不会放过这个献殷勤的机会,毛遂自荐地要去替两位女生帮忙。
叶笃光当然不会掺和进去,他会指路也只是因为近在咫尺,既然如此不如加快点进程,还能在凉棚下休息一会。可最开始提到隧道的石期看上去也兴致缺缺,只是象征性地转了两圈,旋即将身后的旗袍姑娘留在了隧道旁边,自己则独自向凉棚靠近。
叶笃光正依着凉棚的栏杆,脑袋却一点一点的,看上去就是一副强撑着的模样。石期过来时刚好看到这一幕,顺口问道:“不坐下休息一会?”
“不了,怕等下站不起来。”叶笃光疲惫的回答道。
虽然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叫嚣着让他坐下来休息,但万一叶笃光之后因此而晕倒,那可就麻烦了。
所以,叶笃光也只能再撑一撑。
石期秒懂,路过叶笃光身边时,一脸赞叹地拍了拍他肩膀,说:“辛苦了。”
这一拍拍得叶笃光眼前一黑,他好半天才缓过神来,扭头便看见石期嘴角像是刻意扬起了弧度,将我就是故意的这几个大字写在了脸上。
“……你是故意的?”
叶笃光也真就这么问了,不过他并不是想说废话,而是将之当做开场白一样,叶笃光紧跟着又向石期求证道:“刘宙能恢复正常,那也是你做的?”
“别误会,我这可不是针对你。”石期像是答非所问,他游刃有余地说道:“我也没想到会多一个问题儿童,这不就没办法了,只好暂且按照原计划行事。”
叶笃光不禁惊讶,他迅速理解了石期向他传递的意思。
其一,刘宙之所以能行动如常,的确多亏了面前这人出手,但石期也没能让刘宙恢复真正的正常,否则就不会将他和叶笃光一起称作“问题儿童”,再则是,石期也不知道刘宙为什么会变成那样,他是为了别的什么事而来,而且那件事,听上去与叶笃光也有关系?
“跟你有什么关系?”石期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说:“我这不也正好奇着吗。”
叶笃光觉得自己被敷衍了,却又拿不出证据,只得接着问道:“那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石期抬了抬眼皮,漫不经心地回答道:“我只是对这件事有兴趣而已。”
“……”
石期用余光瞥见叶笃光既郁闷又纳闷的表情,嘴角上扬的弧度顿时大了一些,他好心情地补充道:“这个世界上存在寻常人看不见的异常东西,你我心知肚明,而那些玩意你不喜欢,其他人也不喜欢,因此有的是人想替不喜欢的人处理掉,比如昨晚刘宙提到的蜉蝣,就是干这个的。”
蜉蝣?
叶笃光愣了愣,很快从石期这一通故弄玄虚的话里整理出关键信息——有不少组织是专门处理异常的,蜉蝣也是其中之一,可问题是刘宙一个普通人,他是怎么知道蜉蝣的?
还……称呼他为十九?
疑问在叶笃光脑中转瞬即逝,很快被田安惊恐的声音打断:“吴城你抓稳了,别掉下去了啊!”
叶笃光一惊,下意识向隧道的方向看去。
封堵着隧道口的泥土早就因为长时间的风化变得摇摇欲坠,此时被这两个年轻力壮的青年人一推,哗啦啦地顿时倒下去了不少。吴城一个没抓稳,半个身体都探进了隧道里,得亏是刘宙眼疾手快地抓住他的腿,才没让吴城栽进去。
三个人七手八脚地把吴城拉下来,皆是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吴城也被吓得不轻,他缓了缓后,又忍不住满脸疑惑地指向那条隧道,说:“这条隧道不是荒废很久了吗?里面怎么还有个花瓶?”
“花瓶?”
“一个白底红纹的,看上去还挺新的,像是有人刚放进去的一样。”吴城补充道。
叶笃光不禁一愣,那不就是他和刘宙看到的那个?
刘宙也似想到了这点,脸色骤变,一个箭步窜了上去。
与之同时跑上去的,还有那个跟在石期旁边的旗袍姑娘,她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跳了下去。
但刘宙却铁青着一张脸返回,他一把揪住吴城的衣领。
“花瓶呢?”刘宙怒目圆睁,吼道:“难道被你拿走了?”
可叶笃光却不禁看了眼石期,难道是他把花瓶藏起来了?
石期轻佻一笑,完全不给叶笃光看穿他的机会。
“你发什么疯啊?”
那边的两个女孩都被刘宙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连忙拉架,田安眉头一竖,呵斥道:“吴城刚刚都差点掉进去,下来的时候手上什么都没拿,你又不是没看到!”
刘宙一怔,他下意识瞥了眼吴城空空如也的手,顿时失望地一甩手,咕哝道:“浪费时间。”
“你说什么?”吴城顿时被这句话点燃,怒火中烧地嚷嚷道:“老子就是看到了那个花瓶,你tmd自己没看到就别在这污蔑老子!”
刘宙只是阴冷地看着他,语气森然:“那么,花瓶呢?”
“花瓶……”吴城一窒,看着刘宙那可怖的表情,一时竟觉得有几分腿软。
“什么花瓶不花瓶的,那又不是你的。”田安打岔道,她没注意到这话出口后刘宙那骤然眼沉下来的眼神,自顾自地继续说:“再说了,在这哔哔赖赖讨论那些有的没的,不如直接爬进去看看,搞不好是光线太暗,你没看到呢?”
刘宙愣住,反应过来后急不可耐地说道:“那我们赶紧进去啊!”
“现在?”田安不敢置信地瞪着刘宙。
“没事没事,反正我们原本也打算来这条隧道不是?现在进去就当顺便了。”宋敏敏看了眼刘宙的脸色,不禁打了个圆场。
“敏敏你认真的吗?”
田安不敢置信地看着宋敏敏,见她不太坚定却还是点了头后,田安只好把目光放到吴城身上:“吴城,你说呢?”
可惜气头上的吴城压根没注意到女神的心思,挑衅似的大声说道:“去!当然去!我非要把那花瓶找到不可!”
“……”
田安头一次体会到孤立无援的感觉,但她也仅仅是对时间上有疑问而已,就像宋敏敏说的,来这条隧道本来就是他们的计划之一。
因此,田安只是嘟囔了几句,很快就向叶笃光那边招了招手,大声问道:“叶学长,石期,你们不打算去隧道里看看嘛?”
“就来。”石期兴致勃勃地应了一声,往前走了两步后,却发现叶笃光神色有些诡异,“怎么了?”
“没……”
叶笃光神情僵硬,他眼珠转动,目光落在隧道露出的那一角,漆黑的甬道瞬间勾起他曾经那些不好的回忆。
“等等,你们先别……”
叶笃光下意识想要阻止田安他们进入隧道,可话还没说完,一声呵斥声,突然在凉棚外的小路上响起:“你们不要命了吗?居然敢靠近这条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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