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剑者是个少女。
短袖长裤，长发梳成一个利落的马尾，青春洋溢得像是运动系少女的模板，偏偏手上拿着一把古朴的长剑，火光绰约，流转不息，在夜空中熠熠生辉。
叶笃光不禁疑惑，他分明记得，这把长剑应该属于那个人。
“你哥哥呢？”叶笃光脱口而出。
少女一怔：“你是在问我吗？”
听到这话的宋敏敏也是愣了愣，忙不迭地问道：“叶学长，你认识他们吗？”
他们？
叶笃光目光忍不住追了过去，却只在少女身后看到一张比她更加年轻的面孔，和刚才脑海中忽然浮现的那张脸毫无相似之处。
叶笃光顿时失望地移开了视线。
“发生什么事了？”
身后灯光晃动，田安还是追了出来，她旁边还跟着同样拿手机照明的吴城。
听到田安的询问，宋敏敏一下子又想起刚才的恐怖遭遇，三两步退到小姐妹身边，诉苦道：“蛇！我刚刚看到蛇飞起来咬我！不过一晃眼，就看到这两个人忽然出现了……”
听到这话的叶笃光情不自禁地看了眼少女手上的长剑：“蛇一般不会飞身跃起攻击，你是不是看到了……”
“你是不是看错了什么？”少女打断道。
少女手上一松，长剑像是烧尽的烟雾般消散在夜空中，但她却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自然地指了指上方，说：“会不会是跟人聊天的时候没留心，把树枝看成了蛇？”
树木茂密，藤蔓攀升，垂下来的枝条影影绰绰的，在黑夜中的确有几分可怖。
可叶笃光却往地上看了一眼，不自然的灰色粉末堆积在地上，像是什么东西被烧成了灰烬。
难不成……
叶笃光这才想起，不管是宋敏敏还是田安和吴城，似乎都没看到少女手中的长剑。
少女似乎也不想在这件事上继续，上前两步主动转移话题道：“看你们的样子，应该是我外婆的客人吧？我之前说要回来的时候，外婆说过会有客人要来家里住几天，应该就是你们了。”
叶笃光顿时满脸惊讶地看着她，说：“你是……曹阿婆的孙女？”
“初次见面，我是沈绛。”少女神色自若地点了点头，介绍道，“这是我的表弟，黎挚。”
“……原本是要跟你们说的。”
待返回住所后，叶笃光这才向双方解释道：“刚刚曹阿婆告诉我她的孙女和外甥今晚也会过来，这样的话曹阿婆家的房间不够，我恐怕得和石期去我家休息了。”
“你家？”田安愣了愣，“这里不是你家吗？”
明明叶笃光对这里很熟悉的样子，也喊曹阿婆奶奶。
“不是。”叶笃光摇了摇头，说：“这里是村长曹阿婆的住处，如果平常没什么事的话，我就会住在这里，但夏天不好在这边打地铺，所以还是得回去。”
“那……”
“我家就一间屋子，没有隔间的，而且我也很久没回去了，印象里好几年前就快塌了，只怕不合适待客。”叶笃光解释道。
“……”想顺势去叶笃光家中瞅瞅的田安只好讪讪地闭上嘴。
安排好这些同学，叶笃光又看向沈绛说：“这些天得麻烦你和奶奶睡了，黎挚的话，如果不愿意和我同学挤一挤的话，就只能委屈睡几天沙发了。”
女生们的安排没必要动，怎么着也没有让田安或者宋敏敏中的谁去跟曹阿婆挤一张床的道理，因此沈绛只是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但刘宙和吴城对视一眼，谁都没有吱声。
光是听叶笃光说可能需要他们睡沙发，刘宙和吴城的脸色就变得有些难看，不过黎挚看着还是个十五六岁的高中生，谁都不好意思和小朋友抢床，这才没人主动开口。
“我睡沙发吧。”黎挚爽快地说道，“来的时候表姐就已经跟我说好了的。”
见黎挚这么说，刘宙和吴城顿时松了口气。
“所以，留在外婆家的就是这些人了吗？”沈绛这时才开口，目光环视间，又询问道：“但刚刚听你说好像还有一个人，是叫……石期？”
“谁喊我呢？”大大咧咧的声音在门口响起，石期忍不住吐槽道：“我去，怎么这么多人？”
声音听着是不着调，可石期的视线不经意间落到沈绛和黎挚身上，脸上表情顿时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沈绛和黎挚同样在看他，少女不显山露水，但藏不住心事的黎挚目光却一错不错地看着石期，脸上几乎是藏不住的惊讶。
叶笃光一顿，想起之前少女手中的长剑，心中顿时了然。
他们和石期，怕是一类人。
叶笃光并没有直接点明，只是对石期说：“之前奶奶忘了说她家还要来两个人，眼下房间不够，只能委屈你跟你去我家休息了。”
“没问题。”石期答应地同样爽快，目光悠悠地看着叶笃光，说：“你接下来什么安排？”
叶笃光看了眼手机时间，已经十点多了，在城里或许是夜生活的开始，但在山村里几乎算得上是深夜。
于是叶笃光回答说：“时候也不早了，我们就先过去吧，去那边路上还要一段时间，清理起来也挺麻烦的。”
听到这话，其他人也不好强留，田安只得失望地说道：“那好吧叶学长，明天再见了。”
叶笃光笑着回了一句明天见，又交代了一些需要注意的地方后，才和石期离开了曹阿婆家。
二十五里屯人烟稀少，关上了房门便仿佛隔绝了光源，只有少数几缕月光能突破树叶的遮掩，落在地上提供一丝明亮。
可就在这样昏暗的环境里，两个人都没有打开手机之类的设备照明，仿佛视黑暗于无物，在崎岖的小路上也能健步如飞。
石期的眼力甚至还能好到辨别方向，说：“如果你想从隧道另一端进去的话，我劝你还是死心吧。”
“什么？”叶笃光怔了怔，像是有些意外石期为什么会这么说，但又很快想到了答案：“你刚才消失那么久，就是去勘察环境的？”
“一半一半吧。”石期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你能这么快想明白，我也挺惊讶的。”
“修建隧道是为了方便村民通行的，肯定会有另一个出入口，村外那个离得远，那么另一头一定在离村子更近的位置，你也想从那儿进隧道看看吧。”叶笃光说。
黑灯瞎火的，又是在毫无标识的山间小道，石期既然能一眼认出这个方向，就说明他肯定往这个方向走过。既然石期主动提到隧道，叶笃光也不打算隐瞒自己的目的。
多了个石期，又紧跟着再加了两人，其中一人甚至还拿着那把长剑，怎么想目的都不是单纯来过暑假的，叶笃光唯一能想到的理由，就是那条隧道。
以及，十三年前的意外。
经历过白天发生的事后，叶笃光也想先去隧道一探究竟，以免他那几个同学一无所知地跑进去，白白葬送在异常嘴里。
只不过，现在多了个石期。
石期又是怎么想的？叶笃光有些犹豫，他连石期是敌是友都不知道，只是看上去，他应该不是敌人。
“你倒是比我想象的还机灵。”迎着叶笃光打量的目光，石期只是惋惜地摇了摇头，说：“不过很可惜，我们都去不了。”
“为什么？”叶笃光歪着头，满脸疑惑。
刚才石期就说过让他死心，叶笃光本以为是他不愿意一起过去，但听石期这话，似乎不是那个意思？
“邻近二十五里屯这头的隧道，不是早就被水泥封堵住了吗？”石期回答道。
“什么？”叶笃光顿觉意外，他是真不知道这点。
似乎看出叶笃光的表情不似伪作，石期疑惑道：“你不知道吗？”
他之前还以为叶笃光是故意瞒着他，没想到是真不知道。
叶笃光只觉得无语：“我没事也不会往那边跑，毕竟出了事。”
虽说叶笃光看着是不在意，但那到底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也不是什么非去不可的地方，压着情绪从隧道上头路过一下也就算了，他还不至于自虐到专门跑进去故地重游。
这个解释完全挑不出毛病，只是见叶笃光不知不觉间停下了脚步，似乎还有往回走的想法，石期顿时忍不住挑眉：“你不会打算现在从村外那个入口进去吧？”
“如果走得快的话……”
“从这里到那条隧道入口本就要花上不少时间，何况你今天也累了一天了，本就不是最佳状态，你以这般疲惫的模样去面对那藏在暗处的异常，不是自寻死路么？”石期严厉的声音顿时将叶笃光钉在了原地，“如果隧道里的异常和十三年前的事故有关，那么它早就知道了你的能力，如今卷土重来肯定有所防备，哪怕是个陌生的异常，那也是个麻烦，不做好完全的准备，你怎么能随随便便闯进去？”
“呃……”叶笃光讪讪地停下脚步，决定向老手虚心请教，说：“那我现在应该做什么？”
“好好休息，养精蓄锐。”石期回以一个孺子可教也的眼神。
“也好。”叶笃光听话点了点头，长腿一迈却还是继续向前走去。
依旧是往隧道另一端所在的方向。
一个问号几乎快在石期头上实体化，他三两步追上了上去，说：“你不是答应得好好的，怎么还要往那边走？”
“我就住那边啊。”叶笃光耸了耸肩。
“什么？！”
惊讶的人顿时变成了石期，他蓦然想起了什么，忍不住瞪大眼睛：“等等，你该不会想说那间破木屋就是你家吧……”
叶笃光一听这话就知道石期肯定已经见过，不禁一乐，点了点头说：“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说不定去曹阿婆家打个地铺都比去他家睡要舒坦。
石期一脸舍命陪君子，语气凄然地说道：“总不能让你一个人待那条隧道附近。”
这话听着像是保护，叶笃光感动之余又忽的意识到别的什么，说：“曹阿婆那……是因为有沈绛在？”
“嗯？”石期愣了愣，旋即想起什么，顿时恍然：“你看到沈绛使用能力了？”
“我看到她握着一把长剑。”叶笃光点了点头，末了却又忍不住询问道：“那把剑怎么会在她手上？”
“怎么会？”石期疑惑地看了叶笃光一眼，眼中是说不出的思量：“奇怪，以前有人和你说过一样的话。”
叶笃光怔住：“谁？”
“一位大佬。”石期随口敷衍过去，以问题回答道：“不在沈绛手里，你觉得应该在谁手上？”
“她哥哥，沈……赤。”
某个名字冲破重重迷雾，从脑海深处飘回叶笃光的记忆中，像是难解的谜题有了答案，叶笃光笃定道：“那把长剑应该在沈赤手中。”
“沈赤？我没听说过这个名字。”石期回答道，“顺带一提，沈绛是独生女，我从未听说过她有什么兄弟姐妹。”
“……”
叶笃光愕然地停下脚步。
沈赤，去哪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