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 8 章

因为,我的能力。”

话音落下,浓稠的灰雾忽然在叶笃光眼中浮现。

像是日月交替间空蒙的山雾,透着静谧与神异,让人不禁驻足,可直到踏入之后,才知其中阴寒与危险。

石期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一样。

难以言说的疲惫感随着他下意识的反抗而蔓延至四肢百骸,身体就像是人丢进了胶水池,一举一动都变得迟缓无比,然而更让石期心底发麻的是,体内流转不息,赖以驱动丝线能力的“灵力”,竟如同暴露在烈阳下的薄冰一般,在灰雾的注视下迅速消融瓦解,无论他如何竭力凝聚,意念所至,灵力却如泥牛入海,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当叶笃光向前踏出一步,两人距离不断拉近时,石期错愕地发现自己竟连身体的控制权也争夺不到,难以言喻的陌生恐惧感如瘟疫般在心底扩散,石期只觉得自己成了一尊被钉在原地的雕像,连眨动眼皮都成了奢望,灵魂像是被灰雾从身体中切割了出去,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弥漫灰雾的眼眸逼近。

但叶笃光却只是停在了石期面前,垂眸将灰雾敛去,解释道:“这就是……我的能力。”

禁锢的力量骤然消失,石期一个趔趄,下意识地扶住腐朽的门框才稳住身形。他急促地喘息着,看向叶笃光的眼神彻底发生了变化。

这种直接作用于灵魂、抹消存在根基的力量,简直是为对抗“异常”量身打造,危险得令人心悸。

“我尝试过,”叶笃光的声音打破眼下的死寂,他后退两步拉开一个安全距离,继续说道:“没有实体的‘异常’,会在灰雾中彻底湮灭,即使它们占据了其它躯壳,也会因为灵魂与身体的不契合,被我的力量轻易压制……就像捏死一只不听话的虫子那样。只不过……我不敢把这股力量用在其他人身上。”

石期听到了叶笃光没有说出口那些话语。

普通人的灵魂如何能承受这种镇压?十三年前的异常看穿了叶笃光的顾忌,于是狡猾地隐藏在人群之后,操控着恐惧和仇恨,让那些被蛊惑的村民成了它最坚固的肉盾。年幼的叶笃光空有这禁忌般的力量,却不得不在亲手抹杀长辈灵魂,和眼睁睁看着异常吞噬他们的脑髓中做出选择,所以,他只能做到“自保”。

石期仿佛能看见那个浑身浴血、眼中灰雾翻腾却又充满无助的孩子,在黑暗的隧道里绝望地后退。

眼中痛惜一闪而过,石期调整着呼吸,眼神再度锐利起来:“第二个问题,那条隧道全长不过五百米左右,宽度连让一辆小轿车通过都难,在发生塌方以后能活动的范围应该更少,那么点距离,为什么,你在追踪那个异常离开之后,没有听到其他幸存者们争执打斗的声音?”

隧道不过弹丸大小的地方,狭小的空间会将声音无限放大,更别提争执打斗中的人本就会用音量增强气势,叶笃光不该听不到他们的争执声。

虽然也有那是异常作祟的可能,但从叶笃光的描述来看,异常当时还没有控制多人的力量,或者说,想法,否则没必要再在叶笃光面前演那一场戏,直接操控尸群将他捉住就是。而时至今日叶笃光仍然记得那异常的特点,想来以他那时候的观察力,也是能分清楚是否有异常作祟的。

叶笃光只摇了摇头,脸上浮现出浓浓的疑惑,似乎那也是困扰他多年的谜题:“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当时隧道里的空间的确比认知中的要更为辽阔……仿佛探不到尽头一样。只不过所有人都以为是隧道太暗人又受了伤太疲惫的缘故,所以也没有在意。”

黑暗会削弱人对空间的感知,受伤和疲惫也会延迟人对时间的感官,所以在那种环境下会产生误差,也可以理解。

石期虽然还有疑虑,但也只是放在了心中,很快问出了第三个问题:“那个异常的模样,你还有印象吗?”

叶笃光的身体明显颤抖了一下,虽然不情不愿,但还是尽力翻阅着那段藏在大脑深处的回忆,试图将那时的疑影从中揪出:“我记不太清了……等我注意到异常的时候,它已经藏在了重伤患者中,操控着那些……躯壳,硬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虫子!很多死掉的虫子!我记得最开始醒来的时候,身边好像散落着很多虫子的尸体,只不过那时我更意外杨辉为什么还‘活着’,所以没太在意……”

“虫子?”出乎意料的词语从叶笃光口中说出,石期瞳孔骤然收缩,表情同时变得凝重起来。

“怎么?”叶笃光疑惑地歪了歪头,在石期严肃的表情中似乎明白了什么,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你该不会是认为……”

“既然异常能够操控人类……”石期冷静的声音像千年不化的寒冰,让人浑身发冷:“为什么不能操控别的生物?”

“可……如果它能操控虫子,为什么不在我们昏迷时就把所有人都……”叶笃光试图反驳,声音却带着颤抖。

“虽然是猜测,但我想它之所以不对你们动手,只是因为当时对你产生了误判。”石期直视着叶笃光那双神奇的眼睛,将十三年前的碎片拼凑出一个更恐怖的图景:“你那时不过是个小孩子,目击到了同伴以惨烈的模样死去并且很快昏迷,满身负面情绪又毫无反抗能力,在异常眼中就是一块美味香甜的蛋糕,所以,那东西最先盯上的,定然是你。只是让它没想到的是,你会有那般奇特强大的力量。”

那异常怕是抓破脑袋也想不到,一个昏迷的小孩竟然正好有着克制它的力量,所以才会在袭击叶笃光时吃了瘪,他醒来时身边一地的虫骸,就是最好的佐证。

至于叶笃光认为的事情了解,石期注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询问道:“的确,隧道被挖通,阳光照耀进来,所有尸体都不再动弹,但以这种异常的特性,你真的确认……它已经彻底消亡了吗?”

“……”一连串可怕的推测从石期口中说出,即使叶笃光再如何冷静都有些承受不住,他下意识扶住了旁边歪斜的桌子才勉强站稳,喃喃道:“你说得对,我的确没有亲眼见过它真正的模样,可如果……如果……现在这么多年过去,那岂不是……”

漫山遍野的都是异常的傀儡?

甚至于说留在二十五里屯中的村民,以及更远的地方,都会……

“情况应该没那么糟糕,按照你的描述来看,它极有可能是被封印在地底深处的远古异常,活动范围仅限于地下,只不过……”石期皱着眉,语气稍缓,却隐晦地看了眼叶笃光的眼睛。

目光对上,叶笃光茫然地问道:“封印,什么封印?”

石期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眉头紧锁,似乎在权衡着什么。

隧道修好以后就立刻突降暴雨发生塌方,这绝对不是什么巧合,极有可能是隧道的选址恰好和封印位置重合,村民动工时无意间触动了封印,而叶笃光那能抹消灵力的灰雾……如果作用在封印上,会发生什么?

某种可怕的猜想让石期瞬间变了脸色,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直冲头顶。

“名词解释的事情晚点再说,”石期几乎控制不住脸上的表情,语气更是阴沉得可怕,他立刻转身道:“我们马上返回曹……不,不对,我们得先去把那人找出来。”

“找谁?”叶笃光一怔,虽然满头雾水,但还是快步跟了上去,随时准备引路。

“你还记得我是因为什么理由跟你们过来的吗?”石期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

虽然接二连三出现的异常打乱了他们的节奏,但叶笃光仍然记得石期当时为自己找的理由,皱着眉说:“你是说收购古物?等等……难不成你想说吴叔从地下挖出来的东西其实是隧道里那个异常弄出来的?”

从地下出品的东西,鬼知道沾染了什么,而普通人又看不见异常,万一那东西藏在“古物”的某个缝隙,被当做商品辗转于市,麻烦可比污染一座山头要大。

“吴叔?看来你认识?”石期看上去也有点意外,但并没有否认那种可能。

叶笃光点了点头,强行不让自己再想下去:“他是我爷爷的亲戚,也是……隧道那件事的遇难者家属之一,吴婶和阿阳都死在了里面,所以不太待见我……但也正因为这样,他才不可能跑去隧道里,旧地重游……”

“……”

可人是种很复杂的生物,有为了祭奠故人而故地重游的可能,吴叔的家人都死在了里面,难保他不会为了纪念妻儿徘徊在隧道附近,惨遭异常蛊惑。

不过叶笃光这一晚上受的刺激已经够多了,石期也就没去戳穿他的自欺欺人,只是换了个方向说道:“你也不用太担心,我们只是从他那里探听一些消息而已,还有其他村民,如果他们和异常无关的话,包括你那几个一无所知的同学,都必须尽快让他们从二十五里屯撤离。”

“不将普通人牵扯进异常事件中,也是蜉蝣制定的规则之一。”石期一本正经地说道。

叶笃光附和的头正要点下去,忽然想起了什么,忙问道:“既然如此,当时在旅店的时候,你为什么要戳穿我的谎言?”

“嗯?”石期意外地看了他一眼,真没想到在这种时候叶笃光居然还记得,不过还是实话实说:“因为刘宙和你,都是我的怀疑对象。”

“你自不必多说,几乎是个行走的谜团合集,没有人盯上你才是奇事一件。至于刘宙……是他主动找上我的。”石期解释道,“我这正搁科里加班呢,突然接到刘宙的电话说上次二十五里屯那个花瓶可以卖给我,可据我所知他从未来过这里,所以,也就顺势跟过来了。”

一个调查中的对象,一个自爆疑点的狼人,刚好俩人凑在一块,又遭遇了红纹花瓶那样的异常事件,石期也就顺势一激,看看能不能发现点什么。

不过石期也不是完全放任,他提醒过叶笃光可以去找他,也一直在房间外监视,再加上木也成舟,叶笃光无话可说,只好继续追问道:“那你发现了什么没有?”

“很遗憾,什么都没有。”石期摇了摇头,“刘宙对异常一无所知,完全搞不懂他怎么弄到我手机号的,而且大脑没有损伤,不像是被隧道里那异常控制了,在你们俩昏迷以后,我也没找到什么红纹花瓶。”

这几乎等于一无所获,可那个失踪的花瓶,却紧跟着又出现在隧道中,叶笃光提醒道:“吴城险些栽进隧道里的时候,似乎看到了那个瓶子……”

“我也很疑惑,但直接去探查隧道太不明智了,还是先去找吴叔和村里其他人,从外围着手。”石期果断做出决定。

“可曹阿婆那边……”叶笃光却有些担忧,无论是已经展露过异常的刘宙,还是跌进隧道和红纹花瓶打过照面的吴城,都让他有些放心不下。

“放心,那边有沈绛和黎挚在,不会有事的。”石期宽慰般地冲他笑了笑,只是眼角流露出些许异色:“按照原计划来说,他俩,才是二十五里屯封印的负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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