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身处正道第一宗门,万福知道自己的修炼资质其实算不上好,故而愿意多付出努力。

今日应当又轮到了功法课,深厚的内力是修习一切术法的前提和保障,乃是修真者最不可缺席的一门课。

只因昨夜睡得晚了些,她来时已经不早,莫名有不少同门聚在一起小声议论着什么。

见他们个个面色凝重,多半是出了什么事。一问才知道是清风院告诫众人要当心魔修一事搞得人心惶惶。

万福到底不是出身正统修真世家,对正道魔道一类并不很敏感,自知和他们没有太多话题好说,伸头寻起自己所等之人的身影。

好巧不巧,正见琼玉领着许之遥走来,郁惊雁隔了半步跟在后面,便连忙迎了上去。

“嗯?万福小师妹来的这么早?”郁惊雁弯了弯眸,笑眯眯地看了过来。

她虽掩去了容貌和本音,穿着也是极白素的宗服,可是眉眼间的媚气仿佛天生会勾人一般,无端引得注目。

万福没想到昨日才见过一面,也不过只说了一两句话,自己的名字便被记住了,耳根不好意思地染上点红,腼腆行了礼。

正道的小修士好像都经不起逗。郁惊雁还想再捉弄一番,却被身后的人扯住,挑了挑眉,面不改色地笑问:“姐姐做什么?”

琼玉只是盯着她片刻,很快恢复平日里温婉的模样,对万福请求道:“万师妹,这堂课还得麻烦你先照顾一下许师妹了。”

万福反应过来,挺起胸膛,信誓旦旦道:“当然,包在我身上好了。”

说着,便有些不太熟练地将人扶过。许之遥也知道琼玉没法一直守在这儿,虽有些不安,好在有万福陪着,总不至于出事。

郁惊雁似乎察觉出什么,故作不知地笑道:“姐姐放心就是,我也会照顾好她的。”

“……你同我一起走。”琼玉的回答倒是不出所料。

“嗯?”郁惊雁那对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若有所思,却仍旧依言隔了半步,跟了出去。

万福这才好专心照顾起许之遥。

她经验不多,还是头一次给眼睛看不见的人带路,一时出神,歪头望向许之遥。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在内院短短几个月,就把眼睛都伤到了。

实在是想知道,于是忍不住要问。

谁知话未出口,身后传来道男子的声音:“二位可否让个道?”

万福这才回过神,看清来人,便歉意地扶着许之遥让了让路,道:“宋师兄,不好意思了,许姑娘看不见,只好走的慢些。”

那宋兆本只是睨了一眼万福,听得她说许之遥看不见,脸色却忽然微变,及至望见那张脸,竟似有似无地冷笑了一声。

不知为何,许之遥顿时生起不安之感,还是勉强行了礼。

万福自然也瞧见宋兆一直盯着这边看,不解何故,只知道许之遥被盯得有些不自在了,心中不满于他的无礼。

正有些忍不住,偏偏这时几个与宋兆交好的又来与他招呼,硬是把两人挤了出来。

“好可恶!”万福愤愤不平起来,若非还要照顾人,必要和他们理论一番才肯罢休。

“他是谁啊?”许之遥满肚子疑惑,从不知自己在内院有过什么不对付的人。

万福一边忙着领她坐到安全点的地方,一边低声不满道:“我也不知道,他是多年的内门弟子了,除了名字,就知道他拜在司徒长老门下,现在倒还留在刑过司。”

说着,又嘟囔了一句:“哪知刑过司的人也这么无礼,还以为内院子弟品行都不差呢。”

后半句话许之遥哪还听得去,瞪圆了桃花眼,险些从位子上跳起来,颇有些不可思议:“司徒……司徒长老的弟子呀?”

万福摆出疑惑的神情,不懂她为什么这么震惊。

还没等许之遥平复下来呢,隐隐约约又听见宋兆那边传来几名弟子的闲谈。

“宋师兄这手臂是怎么了?”有个眼见的弟子看出宋兆的右臂似乎受了伤。

宋兆顿了顿,仿若无事地回道:“昨日练剑,受了伤罢了,没什么大碍。”

这样平淡无奇的一句话,却让许之遥心头警铃大作,倏然想起昨夜魏子霜说过伤了那魔修一条手臂的事。

不对……照万福说的,宋兆拜入清仪山多年,倘若是魔修,又怎么不会被察觉。

只是真的那么巧,偏偏手臂就受了剑伤,何况还是司徒贡的弟子……许之遥没法不起疑心,憋在肚子里,思绪不宁。

前来听晨课的弟子越来越多,走了相当远,及至到了那棵叶子几乎落尽的大槐树下,人方才渐少。

毕竟与魔域不同,风景也随四季一同变迁,不过即便是深秋,也远胜那儿的死寂荒凉。

琼玉忽而停下。

跟在身后的人也同时止住步子,好整以暇地等着她回头。

可是过了一会儿,她欲言又止,并未回头,抬脚欲继续走。

“姐姐,你防备我?”郁惊雁没有跟上,反而立定,声音中带了丝意义不明的笑意。

琼玉脚下一顿,这才回过身,看了对方一眼,摇了摇头,言辞一如平常地温和:“怎么会,你想多了。”

“哼?难道不是疑心我知情昨夜那袭击一事,有意隔开我和小教主?”郁惊雁笑眯眯地追问。

没料到这样容易就被摸透了打算,琼玉心下微惊,面上却不动声色,任由她继续发问。

“倘若真的是我,姐姐这般将我看在身边,岂不是把自己置于险境了?”

郁惊雁说着,眸子里作出几分刻意演出来的疑惑不解。

“好奇怪,只为了护着小教主,姐姐肯做到这种地步?”

她忽而贴近了些,身上有种奇异的幽香味,声音则像是能蛊人心智,教人隐隐约约地觉察出些危险。

只当无论何人,被这样步步紧逼,总该说出实话来,可谁料她这次面对的却是温善到只会步步退让之人。

琼玉目光中仍是半点恶意也没有,凝住她片刻,终于叹了口气,回道:“她们都是我师妹,我本应护着……何况也不愿见你入了歧途。”

“你怎知我入的是歧途?”郁惊雁蓄了蓄眸子,轻笑了一声,伸手搭在琼玉的衣领口边,细细摩挲着柔顺的布料。

即便深居画符堂,她也总把衣服穿的很规整,言行举止拿捏着恰到好处的分寸,亲近似春风。

微微用了点力,将她拉近,整齐的衣衫被扯乱了几分。

琼玉下意识皱起眉来,想向后退,没成功,对上那双笑眼,无故心软了些,刚生出的一点点怒意又化成了无声的轻叹。

“我看得见命数。”

郁惊雁愣了一瞬,又笑起来,不答反问:“姐姐能看出多少?”

“山川草木,鸟兽虫鱼。”琼玉顿了顿,抬起眼来,“还有你我,都有命数。”

只有一人除外……

“许师妹,不在命中。”

她的出现给她周围原本明晰的一切罩上了朦朦胧胧的一层雾。

“你真能看出来?!”郁惊雁讶异万分,下意识松开了手。

“……?”琼玉反倒怔住,似是没想到她是这样的反应。

可是讶异只持续了片刻,仿佛完全没有怀疑那话的真实性一般,郁惊雁又媚眼弯弯:“姐姐,你看我呢?”

琼玉微愕,细不可察地抿了一下唇,垂眸不答。

“你不说我也知道。”见她如此反应,郁惊雁笑意愈浓,捉过她的手,不等人抗拒,便在手心里写了一个字。

只这一字,便让人心头一颤。

死,也不止是死。

难得善终。

“姐姐,你我一样在这里。”郁惊雁说着,随意地在那手心中画了个圈,话里含笑。

“你……你也看得见?”琼玉几乎不能相信。

“好可惜,我看不清。”郁惊雁故作无奈,旋即又道,“不过谁能活谁能死,我本来从没看错过。”

停了片刻,眯起眼睛,又笑着补充:“和姐姐一样,小教主除外。”

倒也不是一开始就除外。

从在万魔窟发现本该死在那的妄无心成了幽灭后,她自己都吃了一惊。

这世界的所有人都活在命数之中,生和死,更是没人能改换的天命,从来如此——寻道之人都是这么说的。

看得穿生死,郁惊雁自知自己说不定本该是个悟道的奇才。

可惜,谁让她最后被带进了魔教。

只是没想到竟有人看到还要多。

“你既然看得见,又为何……”琼玉仍是无法相信,分明察觉出眼前的人和自己不一样,还在试图扭转什么。

明知道这是徒劳,可撞见那含笑的眸子里难以捉摸的野心时,她忽而有了不好的预感。

“你不能动许师妹。”

“冤枉呀。”郁惊雁扬了扬眉,又作起委屈起来,“我若真想动她,卷了走就是,留在清仪山演戏不成?”

这样一说,琼玉皱起眉,果然狐疑起来:“昨夜之事与你无关?”

“姐姐,我昨夜可是与你在一处。”郁惊雁对上她的目光,笑意盈盈,“绝与我无关。”

总是这样说话教人辨不清虚实。

琼玉盯着她看了片刻,终于还是让了步:“是我不该无故多疑,先给你赔不是了。”

“嗯?”郁惊雁主动缠上来,得了便宜便卖乖,“只是嘴上说说?”

虽然周围弟子早已渐少,讲课堂那边也开了早课,琼玉还是对她的贴近颇感到不自在。

既狠不得心将人推开,便只好妥协道:“别闹了,想要什么赔礼,我给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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