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哦,真是该死

“这些都只是猜测。”杜蘅干巴巴地说。

渥丹扭过头,强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

什么是猜测?

她亲眼瞧见齐道上门带走“庄周梦蝶”是猜测?还是齐道在齐曜死后亲自带人屠尽她满门是猜测?

但她不能和盘托出,至少现在还不能。

“齐曜的脚我要带走。”指甲嵌入手掌,她目光如炬,又重复了一遍。

“然后毁尸灭迹?”杜蘅对她并不放心。

“那我带走。”见渥丹启唇又想说些什么,陈在野朝她眨了眨眼,抢先一步说道。

这一次,杜蘅没有反驳。

但其实他也不太赞同这个提议,但没办法,她是最好的人选,与整件事无关,也有底线,不会毁尸灭迹。

“你说的那什么药材,什么时候去拿?”她又问。

钱大义若知道他们偷走了齐曜的脚必然震怒,届时四人得手后,只怕是要一刻都不能停地逃了,哪还有什么精力管渥丹说的那味药。

“那一味药存在地宫中,入口在钱大义筹办奇人宴的宴楼,但他请了数十金丹修士守卫,奇人宴未开,那里戒备森严,恐怕不好潜入,”

她答,“所以我打算等到奇人宴当日,宾客人众,守备分身乏术,趁机潜入地宫,得手之后,直奔钱大义书斋取走冰棺,然后遁走。”

“我瞧你们和钱大义相谈甚欢,不如直接找他索要,或者,让他放你进入宴楼,这并不难办吧?”杜蘅抱臂,言外之意就是希望她行动快些了。

陈在野暗哂,他这就坐不住了啊。

关山景若是在暗处,看见他们待在城主府中,怕是更不会靠近了,那杜蘅留在此地不仅一无所获,还替他人做嫁衣。

“不行,万万不能令他知道。”渥丹果断摇头。

杜蘅颔首眯了眯眼,难得没有再追问。

诸事商榷已定,月上中天,四人便各回各房,准备下榻休息了。

白日的事让陈在野心中隐隐不安,自从学了白藏道人那什么劳什子心法,从白藏秘境出来后,她就时不时脑子中闪过几个疑影。

……似乎还有一点儿真。

因此回到房间后,陈在野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索性爬起来打坐。

灵气自天地间汇聚,绕身成旋,如水雾渗入百会,沿经脉游走,丹田渐显莹白。

莹白之中,隐隐可见金丹虚影,突破之势已显,金丹期仅一步之遥。

陈在野周身一滞。

自白藏秘境出来后,就隐约有金丹结成的迹象。

而关山景的话仍如魔咒般萦绕在她耳畔。

突破,有一定几率走火入魔。

不突破,则永远停滞不前。

……怎么选?

陈在野抿了抿唇,眉头反复蹙起又松开。

但她没有在意识到这一点后立即停手,似乎已经足够能说明答案。

赌一把。

她无声叹了口气,永远停滞不前于她而言还是太残酷了。

赌一把吧,她对自己说。

陈在野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静心凝神。

先引周身灵气汇于丹田,灵力成涡,再不断凝缩,缠绕于金丹虚影之上,然后掐诀引力,虚影渐实……

她的神识似乎在这一刻再次飘到了半空中,游荡又游荡,又如一片鸟羽,摇摇晃晃落下。

这种感觉……

是“一叶知秋”发动了。

识海中也有了个虚影。

而且先金丹一步化实了。

在看清的下一瞬,陈在野蓦地睁开眼,瞳孔紧缩,强行冲出突破状态,也因此受到灵力反噬,咳出一口鲜血来!

识海中,陈素倒在血泊中,体内灵力如潮水般退去,最后一丝金光从眉心逸散,瞳孔也彻底失去了神采。

——血泊中映着她冷漠的脸。

那画面就像烧红的烙铁狠狠按进她的眼中,闭眼时仍能听见皮肉焦灼的滋滋声!

连带着将她好不容易忘了前段时间被白藏道人领着窥见的那一幕翻了出来!

如果说上一次预见了陈素的死是假象,那么这一次呢?也是假象吗……

她大脑嗡得空白了一瞬,紧接着满心只剩一个想法。

——陈素会死。还是被她所杀。

她将亲手杀死她在这个世上最后一个亲人。

怎么会?

陈素早就到了化神大圆满,她怎么会……

怎么不会。

她是她的母亲啊,她从未对她设防。

陈在野的心凉了半截。

可是……可是,她是她的母亲啊,她怎么会杀了她呢?

就算她彻头彻尾疯了,也不会杀了陈素啊!

她用力喘息着,手指穿过脑后攥紧了发根,嘴角的鲜血已经滑落到下巴上,随着牙关的震颤抖动、滴落,落在浅色的外袍上,立刻晕染开,像盛开了一朵妖冶的花。

就像识海中,陈素那破了洞的胸腔。

她被一刹褫夺了心神,慌乱之间,她扒下外袍扫到地上,又手肘后撑,手脚并用往后缩去,直到钻进床榻最里角。

嘴角仍有湿热黏稠的液体流下,她像是终于意识到了这些血的源头,抬手拼命抹去,却染了满手猩红。

一模一样……

和识海中陈素的血一模一样!

陈在野再也抑制不住,往死里干呕起来。

怎么会?

怎么会怎么会怎么会!?

而这种时候,半虚半实的金丹仍在丹田中不管不顾闪烁着。

该死……她真是该死。

疯了……她真是疯魔了!

疯魔……

陈在野短暂一愣。

随后脑海中跳出来了两个字。

心魔。

对……她定是生了心魔,就像关山景那样,她肯定是被心魔控制了!所以才会做出弑母这种天诛地灭的事!

对,不能破境……

都是因为破境生出了心魔……

她慌乱压下周身躁动汹涌的灵力,缓慢吐息着,渐渐的,金丹虚影一点点散去……

期间,似乎有人闯了进来,一只腿压上了床榻,于是床褥朝那侧陷下了一块。

那人笼罩了过来,于是他身上浅淡的清香自然而然荡到了她的鼻前。

她坐姿放松了些,将脸埋进了手掌中。

“你怎么来了。”

声音很哑很低。

“我听见了,”云起时抬起撑在她面前的一只手,指腹蹭过耳廓,软薄的软骨带着温热的体温,以及细小的绒毛,这样的触感同样传达给她,惹得她指尖一抖。他爬上陈在野屈起的膝头,将脑袋轻轻搁在上面,“你很不好。”

“嗯。”她沉默了很久,最后还是败下阵来,声音轻得他面上发痒,“遇见了非常不好的事,非常、非常不好。”

“在哪里?”

“在……梦里。”

他没有问梦见了什么,而是问:“是什么非常不好的事情?”

“我杀了人,杀了一个很亲近的人。”她将手从面上拿下来了,眼圈有些泛红,不知道是不是被手压的缘故。

他掏出一块帕子,轻轻擦拭起她脸上未干的血渍。他想了想,突然萌生了一个想法:“是我吗?”

“不是。”陈在野摇摇头。

云起时忽然笑了:“两个都不是吗?”

她愣了会儿,嘟囔了一句“真狡猾啊”。

“没有杀你。”

“梦都是反的。”他笑意更浓,“等这件事结束,要不要回去看看掌门?她很想你。”

“……”她一时没有说话。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她不敢回,更不知道怎么面对陈素。

身旁的人不知何时离开了,又不知何时返回,手里多了一杯温水。

“喝点水吧。”

她机械地接过,小口啜饮着,思绪似乎又飘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去。

云起时知道,她这会儿定是心无旁骛一心一意地想着自己的事情,其余旁的都不会入得了她的眼。

但他没有,他偏过头,似笑非笑地看向没有掩实的门外,杜蘅正站在那里。

他向右移了一尺,挡住了杜蘅的所有目光。

他从她手里接过空杯,侧过脸对上杜蘅深不见底的眼神,旁若无人地啄去杯沿那一滴将落的水珠,嘴角弧度更甚。

“……”

杜蘅眸色更沉,扶着门的手背上青筋暴起,但他还是很快遏制住了。

……挑衅吗?

杜蘅倏地松开手,露出个冷笑来,头也不回地拂袖而去。

那他盘算错了,他并不在意。

“既是亲近之人,师姐又怎么会下手呢。”云起时回过头,眉眼舒畅,“只是一个梦罢了。”

“如果不是梦呢?”

“没有发生的事,与梦何异?”他似乎话中有话,“没有发生,那就是梦。”

……是了,一切都还没有发生。

她已经通过“一叶知秋”有了些许线索,如今,她只要不让这一切发生,不就行了?

陈在野闭眼沉思了一会儿。

在白藏洞府中,她通过一叶知秋看到的是,她提剑从正面捅入了陈素的胸腔,周遭环境是岳峙门的景象。

剑是陈素的剑,而她不惯用剑,这就说明除非是迫不得已没有办法,否则她不会用剑,更不会用陈素的剑。

也就是说,她的刀不在身边,或是,她用不了。

她侧目看向置于床侧的长刀。

初九至阳至纯,若心生心魔,定然无法使用。

似乎这也指向了心魔。

心魔……

陈在野再次叹了一口气,按捺□□内蠢蠢欲动的丹田。

万万不能突破。

……也万万不能回岳峙门。

云起时也随着她的目光看向手侧的长刀。

袖中卷轴滑落到袖口,金属的轴端硌着手腕,让他无法忽视。

他移开目光,像是一个动作保持太久而手腕发麻,于是动了动手腕,手指也无意间搭上刀柄。

他又看向她腰侧那枚小巧的芥子袋,一角像是沾上了污渍,留下了一个小小的污点。

……还不够。

云起时感觉有些口干舌燥。

远远不够。

指尖闪过一点光星,随后刀柄上留下了一处灼痕般的印记,他的右手手心也留下了同样的印记。

一个相互连通的小小阵法在他的手心和刀柄上成形。

他扯了扯嘴角,右手又攒成拳,指腹摩挲着手心的印记。

以后每当师姐握住刀柄,就像握住他的手一样了。

……会被发现吗?

他想象了一下被陈在野发现之后的场景。

她一定会勃然大怒吧……

然后质问他,辱骂他,掐着他的脖子,狠狠掌掴他,说不定还会拔刀将他捅个对穿……

他竟然从这样的想象中汲取到了一丝快感。

他想,他的确快疯了。

设置了定时发布结果没确认。。。晕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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