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卓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到外面去看看。

虽然有昨天令人作呕的气味阴影，但他觉得现在刚上线的这个点，距离迁移应该还有一段时间。

于是就出了门。

出乎杜卓的意外，外面不再是昨天那样暗无天日，反而一览无余。

远处泛红的天空上那轮红日将金中透红的阳光轻洒在大地上。

眯眯眼，就可以透过这层细纱看到下方是姿态多样、从未见过的奇花异草。

若是朝着前方眺望，落日的旁边，有一课巨大无比但似曾相识的大树伫立着。

那树与在神回村看到的那棵极其相似，相似到杜卓觉得现在看到的这棵就是那棵的等比例放大版。

落日下的奇花异草仿佛都围绕着那棵大树生长着。

回头一瞥，赫然是昨天还身处其中的森林。

那棵大树所在的位置就是明日城吗？

杜卓看了一圈，没有看到卡尔——现实中已经死亡的沙鸣。

虽然现在所处的位置是平原，植被也没有比杰克高的，但是杰克还是待在原地休息，没有赶路。

这里很可能并没有看上去的那么宁静安全。

若大树所在地是明日城的话，等会儿森林的大迁徙还是会经过他们这里，为了以防万一，杜卓觉得还是先进到观景台的区域比较安全。

正准备朝着观景台的方向走去，就听到了卡尔的声音：“哇，你们上线了！”

卡尔（沙鸣）从杰克侧方冒出来，他刚刚在下面清理杰克身上的脏东西。

杜卓设想过卡尔会跑，毕竟这种死了但又没死的事情很不寻常，若是被大众知道了，定会被拿去研究。

但他后来否定了自己这个想法，卡尔愿意主动告诉他们这些信息，肯定是有理由的，甚至，可能想从他们这里知道或者得到什么。

“你们知道我是谁了吗？”卡尔走近杜卓的时候继续问道。

“沙鸣。”杜卓有点怕卡尔对他做什么，毕竟之前经历过一次被锁定无法退出游戏的情况，要是他也和沙鸣一样只能活在游戏里了，这就不和之前还昏迷的情况一样了吗！

系统的提示音让他站定在原地。

“正是在下！”卡尔说的轻松，但是他的眼神中透着悲伤：“我……是不是……已经……死了？”

杜卓点点头，又摇了摇头：“你还在这里。”

“好吧，你真会安慰人。其实我之前做副本的时候，遇到过一个人，他当时就说有新闻报道现实中的我已经死了，不过他不知道我就是那个死的人罢了。”卡尔笑笑：“估计我的朋友和粉丝会很伤心。”

“嗯。”杜卓不知道现在应该用怎样的情绪面对卡尔。

“你们没有告诉其他人吧？”卡尔问，这事儿要是被太多人知道了，他估计就会被找到了。

“只有我和月下知道。”

“我们…..”卡尔想说什么，突然哭丧起了脸：“天啦，你们要我怎么跟海关说？！”

“怎么了？”杜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没等卡尔解释，就看到夏阅拖着一个胖子从里面出来。

“恩？”夏阅看到外面的场景，和杜卓刚刚一样，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就轻松优雅的一脚将那胖子踹到了下方的奇花异草中。

这些奇花异草样貌不一且奇异，但都极具特点，颜色鲜亮，都非常漂亮美丽，每一株都有自己独特的美感，很具观赏价值。

但是，俗话说，越美丽的东西越危险。

那胖子落下去之后，周围部分“静止”的花草瞬间化身食人花，三下五除二地将胖子分尸吞食，甚至连骨头都没剩。

果然，杰克没有动是有原因的。

“我这趟，本来是满员的，结果最后到站的就不超过五个人，一大半的人都没了，到时候我又要给海关解释半天，甚至可能还要交罚款。”卡尔哭唧唧地喃喃着。

夏阅很淡定地掠过他，走到杜卓旁边：“他袭击我，所以就放倒了。”

“你没事吧？”杜卓觉得夏阅肯定没事，但还是觉得有必要问问。

果然，夏阅心情很好地样子：“没事。”

卡尔在听到夏阅的话后，就收起了卑劣的演技，跟夏阅的手段比起来，他情愿交罚单，甚至情愿回去。

“所以…..”杜卓没有继续说，但是在场的三人都知道他想说什么。

卡尔到底认不认识杜卓，其实昨天下线前卡尔的话就可以推论出，卡尔不认识杜卓，但是他绝对认识那一位和杜卓长得一摸一样的、游戏原住民口中的“神”，甚至，关系还不浅。

“你们看得到那座岛吗？”卡尔问。

杜卓抬头看了下，点点头。

卡尔顺着杜卓的目光看过去：“我们换个地方说吧，这里等会儿不安全。”

杜卓他们跟着卡尔来到了杰克的龟壳内部某个地方，这个地方正好无论哪个位置都看不到神殿，但是又可以看到外面的世界。

“等会儿要是飞起来了，抓紧这里。”卡尔握住旁边的一个栏杆，给杜卓他们解释道。

这个地方并没有防护罩，也没有带有安全带的安全座椅。

杜卓他们表示了解了，正准备问正事，就看到了外面发生了变化。

植被缓缓动了起来，升到半空中，每一株在上升途中都极速变小，变成一个拇指大小的光点，这光点虽然在阳光的面前有些微弱，但也不容忽视。

不同于之前大树的迁徙，这些植被整个过程没有发出一丝声响，但三个人仿佛都被这动静惊到了，忍不住看过去。

光点上升到某个位置后就突然停止，下一瞬间便加速朝着明日城身寸去，变成了真正的光，留下一条有颜色的轨迹。

当不同颜色的光轨先后出现时，宛若一场盛大的灯光秀。

阳光仿佛察觉到了这场独一无二的演出，慢慢退场，隐去自己的光芒，把舞台留给他们。

大部分的光轨都呈直线，其中有些因为路径相同会出现交叉。

也有小部分的光线仿佛非常地活跃，不走寻常路，在空中留下复杂的轨迹。

甚至一部分光点察觉到了杜卓他们这些观众，特意在空中绘成图案以供观赏。

“他们虽然也凶狠，但有些还是比不过那些大树的蛮力，所以会提前出发。”卡尔解释着，这并不是他第一次看到，但每次都很新奇。

“正事。”夏阅见杜卓收回了眼光，便开口。

“这个…..”真要说的时候，卡尔又犹豫了。

“你妹妹被N国一家中等收入家庭的人收养，现在在N国Y校读大一，男朋友是同校高中时的学长，金融系年级第一。”夏阅突然说。

他中午吃饭时从杜卓那里了解情况之后，让人去调查了一下，因为这个才上线晚了点。

“谢谢。”卡尔有些欣慰，然后突然不对劲起来：“男朋友？小孩子怎么能谈恋爱？！”

杜卓看了看夏阅后说：“也许你们可以在游戏里遇到。”

杜卓今天在公司才真正地知道自家这款游戏有多么火爆，全球60亿人口——因为很多人不愿意生育，加上老一辈年龄到了去世了，全球人口出现了锐减——杜卓他们的游戏舱就被预定了61亿，这就是人手一个啦，甚至有的人为了方便，还有两个、三个。

虽然可能有些人只是新奇，玩一遍之后就因为太过于真实或者前面的关太难，没有再继续下去，但订购的人依旧很多。

所以，杜卓这个想法完全可能实现。

沙鸣来自一个很落后的农村，当然，只是相对来说，其实也没有那么落后。

但是无论哪个时候，无论什么样的物质条件，人都是一样的。

在沙鸣刚上初中的时候，他的妈妈和一位有钱人跑了。

紧接着他的父亲出了事故去世了。

家里就只剩他和刚刚会走路的妹妹。

于是他们就被送到了福利院。

这个年代，本来孩子就不多，被遗弃的案例也很少，整个福利院也就几个小孩，一切都还好。

可是后来全球金融危机爆发，福利院不得不关停，沙鸣因为已经到了可以高中快毕业的年龄，加上这个年龄被收养的可能性不大，就被分到了一所会提供学校的福利院，而妹妹还很小，需要额外的照顾，被分到了另一所针对小点孩子的机构。

本来沙鸣和妹妹那边还是保持联系的，但是妹妹那家福利院院长贪污暴露，沙鸣与妹妹断了几个月的联系，等福利院整顿好可以再次可以联系时，就被告知妹妹被收养了，收养方纸质和电子信息随着上一届福利院院长一起在大火中消失了。

高中最后一学期，一对老夫妻收养了沙鸣，沙鸣也很努力，考上了大学。

大学期间他不想给养父养母增添负担，自己在外面兼职赚取生活费。

被室友带着喜欢上了游戏，后来知道游戏直播也许可以赚钱，于是就做起了游戏主播。

但是妹妹依旧没有消息。

最后一次进入游戏前，他特意用直播赚的钱去找了私家侦探，委托侦探去找自己的妹妹。

但是妹妹的消息没有等到，却在游戏里等到了自己已经死亡的消息。

他告诉杜卓，一是杜卓和那位长得一摸一样，二便是想要他们帮忙找妹妹。

那是他对那个他已经不存在的世界的最后一点牵挂。

“你和六度是什么关系？”卡尔问。

沙鸣已经死了，当下这个人叫做卡尔，所以我们就以卡尔称呼他吧。

卡尔知道游戏是杜志明做出来的，杜卓姓杜，又和这个世界的神一摸一样，肯定关系匪浅，但他需要一个肯定的答案。

“我现在算是六度的老板。”

卡尔点点头：“你见过他吗？”

“听别人说过。”而且这“别人”基本上是游戏原住民。

“你是人类？”卡尔在出发的第一天，以一场晚宴邀请了所有人来，就是为了证明杜卓他们是可以从游戏中下线的——在这趟旅途中，只有玩家才可以通过下线消失不见。

杜卓点点头。

“如果这个世界的人想要进入你们的世界，你会同意吗？”卡尔现在也已经是这个世界的人了。

杜卓犹豫了一下：“我不知道。”

卡尔的话，杜卓想过，但又没有想过。

或者说，这是每个在游戏中遇到过游戏住民的玩家都想过的两个问题之一：

他们真的是程序吗？

他们如果入侵我们的世界怎么办？

“但我是人类。”杜卓接着说：“如果他们真的可以，我想应该有一个两全的办法。”

这是他现在的想法。

卡尔并不是想要一个答案，但是杜卓这样的回答也足够了：“你觉得游戏里的NPC都是程序吗？”

果然，两个必问问题。

这个问题，比刚刚那个问题还难回答。

“你觉得呢？”夏阅突然开口。

卡尔没有回答，而是讲起了他的事情。

卡尔收到六度那边不会再召回游戏头盔后，通过游戏头盔进入游戏的第一个副本所在地，就是那座岛，也就是神殿。

任务目的是逗笑这个世界的神。

这是一个非常简单又极其困难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