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沈之宜给小猫取名叫雪球已经过去半年。

越楼迟在秋天中举，来年春天就要进京赴考，春闱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偶尔想起，觉得不安和不适的反而是沈之宜。

他很喜欢现在的生活，也很珍惜。

在一个无人问津的地方，有自己的小房子，里面种着他喜欢的花花草草，有人愿意一直陪他，做什么都好，平淡的时光像梦境一样美好地不真实。

当系统问【宿主，是否现在脱离新手世界，核算奖惩。】时。

他坐在床边，与夜晚沉默愣神了好久。

“爱意值是足够了吗？”沈之宜恍然回过神，犹豫问道。

【等宿主脱离世界后会进行核算。气运之子踏上进京之路即视为接受该世界的天道意识，为避免爱意值动荡，系统建议此刻脱离该世界，定格爱意值为最佳选择。】

系统见乖坐在床边的人神情失落，也料到这只半路捡到的人类会舍不得第一个世界，冰冷的机械音说道

【宿主若担心爱意值不够可生存至气运之子的主线结束或躯体自然死亡，不过爱意值动荡的风险会极大。】

【人类的爱本就转瞬即逝。】

系统经历了千千万万个世界，见识到人类的复杂和易懂。

它捡到的这只灵魂什么都丢了，什么都没有，它要好好养。

不过尊重宿主的选择是契约条件之一。

沈之宜听系统说完，便立刻道：“我想留下。”

语气没有一丝犹豫，眼底冷冷清清的悲伤如水雾般散开。

笑颜一绽便胜却清秋三分皎。

【我尊重你的选择。】

依旧是冰冷的机械音。

系统不再言语，回归到数据中去。

沈之宜一夜无眠。

又是一天，薄暮时分，坠兔收光。

越楼迟在老夫子那上完课后，一如小时候来找沈之宜温习功课。

推开门，屋里人像是等了好久。

越楼迟坐在沈之宜旁边，将经书放在桌上，这些功课他早已熟记于心。

不过从小听夫子温柔清琅的念书，为他作译，已成不可缺少的日常。

现在与沈之宜变得亲近，不再叫夫子，而是叫哥，不再只听他的声音，眸光落到他的眉眼处，落到他轻掀书页的指尖，落到他一张一合的唇齿间。

眼前是他一整个年少思慕的人。

怎么会看不出沈之宜为难的心绪。

“哥，可是在担心来年春天的进京？”

少年温热的指腹轻轻抚平心上人微蹙的眉头。

“嗯。”沈之宜应道。

“不用担心，你在家等我，等我金榜题名，我便买最快的马车回来接你。”

“我知道你舍不得现在的房子，我在京城买个像现在一模一样的，种上许多许多花，再扎个更舒服的秋千，哥，跟我一起去吧，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

“我已经没有亲人了。”

你也只剩下我了。

越楼迟收回手，声音又轻又低地缠入沈之宜耳中，带着不易察觉的几□□哄。

他想要天下最大的权势，也想要他日日夜夜都在想着的人。

沈之宜听见耳畔传来少年央求的小心翼翼的喜欢，心里叹息一声却也安定下来。

越楼迟自己都未曾注意，他有些薄情的面容，在望向沈之宜时，眼睛里是那么深情，好像天地间只剩那一人的身影。

被挑开的纸窗，心照不宣的约定在越楼迟出发前的前一晚那一个吻开始生效。

越楼迟踏出院门，走了几步，在寂静深深的夜晚，小巷的人家几乎都熄了灯，他回头看向站在门口的人。

月光落在他单薄的衣衫上，像一朵春天遗落在夜里的白玉兰。

他回身跑去，不等沈之宜反应，俯身吻上了那湿润柔软的唇。

不知道是因为太近闻到的体香还是口腔里过分香甜的感觉。

越楼迟小心翼翼地捧着眼前人有些呆愣的脸 ，越吻越深，轻松穿过唇齿间，摄取香甜的汁水。

低垂的睫毛半遮住越楼迟狭长锐利的眼睛，也半遮着眼中几分痴迷。

沈之宜推搡着，被紧紧抱着。

吻得都要喘不过气。

越楼迟见再不放开沈之宜就要真生气了，才松手。

又像受了委屈的大型犬，抱住眼前人，凌厉分明的下颌轻轻抵在沈之宜的肩后。

“知知。”

少年等不及回来坦白心意，轻轻一声，沈之宜又心软了。

“早些回来。”

沈之宜未曾去过京城，但记忆里原身幼年曾去过。

光是街道上便人稠物穰，有时奢华低调的马车驶过，也是常态，茶肆酒楼商铺精巧繁密，若路过烟柳之地，有些人色授魂与，不知何为人间烦苦。

到了夜晚，这座不夜城才彻底醒了，在黑暗的幕布下，万家灯火闪烁，闹市勾栏的杂耍、脂香情迷的青楼、人声鼎沸的酒楼、达官贵人们也纷纷进场，享受这座城温柔的极乐。

若说最令人心中惊叹的，是登上最高的酒楼眺望到的巍峨宫殿，黄金琉璃瓦反射着世间最耀眼的光，座座宏大的殿宇被重重朱红宫墙一层一层围住，像是一件件精美，繁复的容器，被时光沉淀地越来越厚重，不朽。

沈之宜心想，那里面一定是白玉作壁，黄金铺砖，连珠帘应该都是用珍贵的珠宝而制的。

做好万全准备后，天蒙蒙亮时越楼迟就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