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爵在确定两人离开后,便关上了房间的门。
“斯蒂勒先生,感谢你们兄弟在这些年来对她的照顾。”他说。
“您言重了。我们兄弟如果没有您的帮助,哪会有今天。”奥拉瑞凡特放下了先前的高姿态,郑重地向侯爵行礼,“我们的名姓是您给予的。我们的生命是您给予的。一切的一切,都是……”
“别说了。”侯爵摆摆手,“让白色的蛛丝永远、永远地隐没在黑暗之中吧。”
“是。”奥拉瑞凡特再一次向侯爵致谢,“真的非常感谢您。”
“我说过了,不必如此。说起来,我也欠了你们兄弟很大的人情。这些年你们替我给她送衣物、送饮食,还有药,真是辛苦了。”侯爵淡淡道。
“您言重了,举手之劳又何足挂齿!不过,在下还有一事想问。”
“你先说。”
“为什么您会把她……把二小姐接回来?您不怕……”
“够了!”侯爵的眼神扫过奥拉瑞凡特的脸,“我说过,让白色的蛛丝永远消失,你忘了吗?”
“我失礼了。”奥拉瑞凡特不在多说什么,“那侯爵大人,我就先告辞了。”他躬了躬身,便转身离开了。
侯爵目光炯炯地注视着他的背影,直到消失,他始终不曾移开视过视线。
*
比阿特丽丝和布里莱尔并肩向湖边的白色凉亭走去。
春季独有的和煦暖阳笼罩着花木的新绿,熏酿出甜滋滋的清香,弥散在空气中。春草吐新茸,树木的枝丫间浮动着盈盈的绿意,更有不少无名的野花急急成片绽放,放眼望去,尽皆是一片生机盎然的景象。
“这里是诺索尔家的庭院,”比阿特丽丝转头对布里莱尔说道,“你觉得怎么样?”
布里莱尔没有回答。
“我在这里生活了十六年。”她想了想,又说道,“你之前真的住在疗养院里吗?”
“我……我在……”她顿了顿,像是要努力回忆着什么,“我一直住在索菲亚疗养院。”
“那是什么地方?”
“说是疗养院其实是一座高塔,灰色的高塔。有攀满藤蔓的围墙,还有……”她又思索了一会儿,“还有很多圣像。耶稣的、圣约瑟的、圣母玛利亚的,还有圣彼得的、圣约翰的、圣安东尼的,还有……还有……”
“布里莱尔!别再说了。”她感觉布里莱尔的手心沁出了细密的冷汗,还在发抖,“有什么开心的事吗?我想听。”
布里莱尔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静静地开口说道:“克雷尔,还有奥拉瑞凡特会经常来看我。他们给我讲外面的事情、给我念诗。克雷尔自己写的诗。他们还会带新采摘的草莓、樱桃和葡萄给我。他们兄弟两个一直对我很好,不怕我也不讨厌我。虽然我……这个样子,可是……”
她没有再说下去,只是垂下了眼,显得有些落寞。
比阿特丽丝默默地将这个神情瞧在了眼里。
“看到那里的凉亭了吗?那是我最喜欢呆的地方之一。”
“你喜欢明亮的地方。”
“嗯,没错。”
“我一点儿都不喜欢。”
“为、为什么?”
“你和我是不一样的人。”
比阿特丽丝愣住了,“哪里……不一样了?”
布里莱尔的淡眉蹙了起来,“你是光,而我是林中的阴影。如此丑陋怪异的模样,你又何必视而不见呢。”
她不说话了。的确,妹妹那头了无生气的白发和玻璃珠般的眼睛会让人心生恐惧,但是“丑陋”一词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和她扯上关系。
“你只要多一点笑容就足够了。”比阿特丽丝慢慢地说道,“我们是双胞胎,是一滴水与另一滴水。如果你认为我是美的,那你又怎么会丑陋呢。”
布里莱尔的眸子停在了比阿特丽丝的脸上,然后她竟然一点一点抿起了嘴角,冲她微笑了一下。这个微笑如同水上的涟漪,是透明的。
霎那间悲伤和喜悦同时涌上心头,她情不自禁地吻了吻布里莱尔苍白的脸颊,柔腻、光洁却又冷冰冰。
“我们明明是双胞胎,明明应该一同长大、一起欢笑、一起悲伤。可是现在呢?没人会知道我们各自度过了多么寂寞、多么孤独的童年。但是,从今往后就好了,一切都会好的。我们把失去的时光都补回来、把错过的岁月都补回来,把所有我们本应的的全都补回来!我们一起喝茶、一起散步、一起读诗好吗?每到冬季,这里的黄昏就会呈现出一种异乎寻常的美丽来。阳光暖融融的,残雪却还未消尽。天空很干净,连一丝云也没有,澄蓝澄蓝的。还有……还有这里的夏天、秋天、现在的春天……都是……”她的眼眶红了,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一样,苦涩、酸楚。
“你想说的我都明白。”布里莱尔露出浅淡的微笑,“姐姐。”
比阿特丽丝的睫毛微微颤动了几下,她把布里莱尔揽在了怀里。
“欢迎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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