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梢枝头,万物静寂之时,竹屋的木门被缓缓拉开。
一道身影钻了出来对着林间吹了一声口哨。
半人高的草丛晃动着钻出来一道人影。
“我们干什么去?”
“挖野菜!”
琴惟和脚步顿了顿,眼底露出一丝果然如此的惊讶。
“夜半三更,你叫我去挖野菜?”
白暮岁警惕的看向四周,眼睛拼命眨着。
“不然呢?白天去啊!”
她鬼鬼祟祟从怀里摸出两张传送符丢了过去。
“扬帆起航!懂不懂这四个字的含金量!”
低垂的云朵从夜空缓缓掠过,晚风吹着树影簌簌晃动,林间偶尔闪过几道妖兽跳跃的身影。
白暮岁坐在树下东张西望了半响,皱眉看着前方。
琴惟和手持铁铲带着一群土拨鼠,勤勤恳恳的开疆扩土。
“当真能出去?”
“你挖就是了。”
白暮岁不耐的开口,托着腮看向月夜。
最近有些奇怪,心里总有些湍湍不安的慌张。
究竟慌张在哪,她也说不清。
明明一切很顺利,日常上课,上课,上课。
身后还多了一个任劳任怨的琴惟和,就连剑修的弟子们都对自己喜爱有加。
可就是不对劲。
前日去集市上照例卖大力增肌丸时,竟然挣了三千多!
甚至还有位帅气的师兄请她吃了晚餐....
昨日夜里去王老头的地界偷了几张传送符,竟然也很顺利!
甚至在回家的路上还捡到一沓子烈焰符!
运气好到令人发指的白暮岁,越想越是那么一回事,一骨碌爬了起来。
夜观天象,掐指一算,当即认为时机已到。
一路火花带闪电就看着琴惟和打通了苍鹭山的暗道。
琴惟和头发已然成了土色,穿插着细碎的树屑,乐呵呵的一摸脸。
“你们这学院也不过如此,说逃便逃了。”
白暮岁睫毛下垂几乎淹没眼球,静静坐着一动不动。
天空中哗然落了一声闷雷,淅淅沥沥的雨便落了下来。
她似乎想通了什么,眼皮倏地抬起,瞳孔闪出了耀眼的光泽。
“白暮岁下雨了,你究竟走不走?”
白暮岁伸手接着雨滴,眼神顺着雨滴飘到上空,惆怅的叹了口气。
“下雨天该是吃火锅,改日再走吧,我今天没空了。”
琴惟和一愣,笑容僵在脸上。
“你在耍我?”
“没有。”
“那洞呢?”
“合上!”
“白!暮!岁!”
这三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琴惟和小麦色的皮肤配合着憋红的脸颊,再加上一头的树叶碎屑。
白暮岁直勾勾的看着琴惟和,沉思了半响,一拍手。
“想到了!”
“什么?”
“我说呢,看你这造型,原来是地三鲜啊!”
琴惟和一愣,紧张的问道。
“是土豆茄子豆角一起炒的那道菜?”
“没错!”
“没错你个头啊!!!
你在胡言乱语什么啊!!!
是在骂我是黄土豆还是紫茄子!!!
现在关地三鲜什么事?!
不是在说火锅的事?!”
“是该回去吃火锅的。”
白暮岁做出一副——没错,怎么忘了这个事的表情。
而后迅速环顾四周,压低声音,小声说道“你没觉得不对劲吗?”
“什么意思?”
“林观澜啊!她已经三天没有出现了!”
白暮岁眼梢一挑,带着一种倨傲的笃定。
“我敢打赌,她一定在洞口等着抓我!这是放长线钓大鱼!我们绝不能上当!”
轰——又是一声闷雷,暴雨倾盆而至。
白暮岁摸着储物戒掏出一张避水符贴在身上,有些嫌弃的看着琴惟和。
“啧啧啧,你怎么和泥人一样!”
“那废话,我在干活啊!”
“我有洁癖的,你合了洞,赶紧回去收拾收拾!”
“什么意思?避水符呢,快点拿出来,怪冷的。”
白暮岁嘿嘿一笑,挥了挥手。
“大头大头下雨不愁,别人有符你有大头。”
琴惟和抹了一把脸,脸上的泥泞晕染来开,默默看着眼前消失的人,脸上的泪比雨水都留着猛烈。
“你倒是给我一张传送符啊!这儿离宿舍相隔百里的啊!!!”
—0—
最近奇怪的不止白暮岁.....
林观澜看着面前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苏羽书,默默叹了口气。
“师父,执法堂还有很多事....”
“闭嘴!有什么能比我的事更重要!”
林观澜看着苏羽书鬼鬼祟祟躲在云层里看着下方,顺着她目光看去。
里里外外的人群中,一眼便能看到站在中心意气风发的少女。
一张小脸在阳光下干净而耀眼,,笑起来像是满园的春色盛开,让人挪不开眼。
林观澜沉默着注视了好一会,扭头注意到她周围弟子们**裸的眼神,眉头不由的皱了起来。
“最近剑修的课程很闲吗,净是买这些无用的东西。”
林观澜说着便要起身离开,被苏羽书一把拉住。
苏羽书红着眼眶,神色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酸楚,沙哑的开口。
“阿岁太苦了!她只是想挣点灵石努力修行啊!何错之有!”
林观澜嘴唇动了动,想起去雷渊岛的事,到嘴的话还是咽了下去。
“你去,带她好好吃顿饭,阿岁太瘦了,我虽不能干涉她成长,但一顿饭还是吃的起的!”
面对一桌子的山珍海味,再看着面前狼吞虎咽的少女,林观澜陷入了沉思。
白暮岁究竟用了什么法子让她那铁石心肠的师父如此多愁善感......
“师兄你怎么不吃?”
林观澜摸了摸鼻子,笑了起来,这次的改头换面是苏羽书亲自做的,自然容貌声音都换了个彻底。
一边担心自家的白菜被别人盯上,一边又担心林观澜吓到她宝贝女儿,只好出此下策。
“看你吃就好。”
林观澜自知这是一副好皮囊,温文尔雅的笑了起来。
果然白暮岁眼睛瞪直了,红着小脸羞答答的说着。
“师兄可真好看.....”
林观澜心底没由来的升起一丝不悦。
白暮岁是怎么回事,第一次见面的师兄就能说出如此....如此暧昧的话!
林观澜垂眸端起一旁的茶杯,掩去眼底的恼怒,静静问道。
“师妹可有婚约?”
“未曾。”
“不是宗门的少主到了二十岁,家族便会联姻吗?”
“我还有一年呢,况且都被家族驱逐......哎?你怎么知道我是少主?”
白暮岁拿着鸡腿的手一顿,一双眼睛满是警惕的看向四周,压低了声音。
“林观澜告诉你的,对吧?我一直以为她只是性格恶劣了一些,结果还是个大嘴巴啊!
啧啧,真是人不可貌相,遇到点事就藏不住!”
林观澜呼出一口气,桌下手紧紧握着的勺子,嘎嘣断了。
“不说那些了,师兄这般好看可有道侣?”
人群喧嚣的酒楼里,少女娇羞的坐在对面,乌黑的头发似是带着淡淡的光泽,将脸上的红晕衬着娇嫩可爱。
林观澜看着出了神,眼神却是控制不住的升起了一股薄怒,只是换了张俊俏的脸,倒是平添了几分不羁。
“未曾!”
刚才还一脸娇羞的少女,一拍桌子站了起来,绕过了人群,又仔细打量了四周,一屁股坐在林观澜身边,凑了过来。
林观澜笑的愈发冰冷,不知检点几个大字差点脱口而出。
“师兄知道我是学卜修的对吧,这张桃花符,只此一张别无分店!
你这么好看,再加这张桃花符,我敢说就是林观澜,怕是也遭不住.....”
“学院里不允许售卖魅惑致幻的符箓!”
“你听听,这是什么话?”
白暮岁一拍桌子,看向林观澜,一脸遗憾的摇着头。
“卜修是什么?高深莫测,玄之又玄,岂是你说的那种不干不净的东西?”
她叹了口气,衣袖一挥。
“你我话不投机,就到这里吧。”
林观澜唇边挂出了笑意。
所以刚才害羞,脸红,称赞她好看,都是为了此刻在铺垫?
她看着白暮岁欲擒故纵的戏码,伸手拉住她衣袖。
“多少?”
“八百!”
“这么贵?”
“疗效好!”
“你不会骗我吧?”
“你们大姐大可是林观澜,我怎么敢?”
林观澜伸手拿出一袋沉甸甸的灵石丢了过去,俊美的脸上露出一丝情真意切的真挚。
“师妹,若是你呢,会对我心动吗?”
白暮岁手中的灵石一收,后退了一步,眼底露出几分嫌弃,惋惜的摇了摇头。
“放弃吧,我是你得不到白月光。”
人说着,一溜烟就掐了传送符消失的无影无踪。
林观澜看着手中的符纸,轻笑了出来。
屋内师徒二人静静看着彼此,烛光映着人身影在墙壁上晃动。
林观澜粗略的将对话内容讲给苏羽书,而后将桃花符递了过去。
“师父,这分明只是一张纸而已,就很普通的写字用的纸而已,白暮岁这是**裸的行骗,以学院的规矩应当废去修为,驱逐出山的。”
她本是想唤醒这个陷入自我感动的母亲一点点良知的。
“你要废去她修为?林观澜你好狠的心!”
“我没有......”
“阿岁哪有什么灵石去买符箓!她只是给你一张纸而已,又没有害你!”
“我只是说学院的规矩,并不是.....”
“她孤身一人确实太难了!不行,我要给白老爷子写信!”
林观澜眼眸沉了沉,无奈的闭了嘴。
她知道白暮岁像谁了......
“桃花符,赏月符.....阿岁发明的这些符箓深刻的体会了她的心境!
是我疏忽了,快到指婚的年纪了,确实该给她找个道侣的,至少可以好生照顾她!”
林观澜漆黑的眸底沉了下去,唇边一动再动,心底那种莫名的焦躁又涌了上来。
怎么感觉哪里出了问题......
然而这位疯狂的母亲依旧没有收手的意思。
白暮岁偷师父符箓,她在一旁哭。
“我就说她没有灵石买符箓吧?你看看逼着孩子都到这份上了!”
“你去,去给她送点防身的符箓!”
白暮岁深夜逃跑,她在一旁哭。
“阿岁有鸿鹄之志啊,就是玄明学院也配不上她,她要自力更生,凭着自己做出一番成就!”
白暮岁脑子抽风,又跑了回去,她依旧是感动到落泪。
“阿岁,她定是想明白了,要先学习再闯荡,哎,知女莫若母。”
“师父所言甚是,之后我来看着就好,学院事务繁多,你已经搁置很久了。”
苏羽书点点头,总算了不在哭了,拍了拍林观澜肩膀。
“你就辛苦些,帮我过照顾着她,等选完道侣后,就不必如此了。”
说着人又扭头,死死盯着她,一字一句说道。
“切记!不可驱逐出山!”
林观澜皱着眉,没有在说什么,只是看着云间淅淅沥沥的雨,神色一点点凉了下去。
大雨滂沱,遮天蔽日的席卷着,泥泞的山间,一道人影挥舞着铁铲显得格外悲壮。
银灰色的天际遮住了最后一片月色。
漆黑的雨夜,只剩琴惟和悲壮的呐喊。
“我魔族与你白暮岁不死不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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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最近有些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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