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暮岁不战成名,一战也成名。
娇小美少女大战远古金刚兽的事,一传十,十传百,就传到了苏羽书耳朵里。
前一秒人还在忙着和魔族的长老推杯换盏,后一秒便已经推开了竹屋的门。
见人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眼眶唰的红了,一个飞身扑了过去。
“阿岁啊!我可怜的女儿!你这一走可叫母亲如何是好.....”
“师父,她只是晕了,不是死了。”
林观澜从容的将毛巾的水拧干,伸手轻轻将少女的脸擦净,眉眼染上了些许柔和。
苏羽书撇撇嘴这才收起了泪花,有些不放心伸手覆在她额间。
“没什么事,只是皮肉伤加灵力枯竭,已经上了药很快就会愈合。”
“那怎么还没醒?”
“醒过了,听说灵石输光了又晕了过去。”
苏羽书拍了拍心口,长舒一口气,随即眉头浮出一丝火气。
“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告诉我?”
“弟子之间的比试再寻常不过,不算要紧事。”
林观澜视线落回了少女脸上,幽深沉寂的黑眸很慢很慢地染上些微光。
“师父,花不该在温室里。”
苏羽书轻轻叹了口气,拉开一侧的椅子坐了下去。
“听说你这次又要和言柒打了?”
“嗯。”
“下手轻一些,三族之间维持平衡不易,总要互相留余地的,再说了你与言柒,时迁不是自小就认识嘛,也算青梅竹马。”
“知道了。”
人也看完了,该交代的也交代完了,苏羽书却是没有要走的意思,一双眼睛上下打量着林观澜。
“师父可还有事?”
“你于言柒小一岁?”
“嗯。”
“与她相处如何?”
林观澜忽地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皱了皱眉,眼底露出的气势似是要杀人,语气不带半点温度的开口。
“师命难违,师父有什么尽管说便是。”
苏羽书满意的点了点头,发髻间的银钗垂着的流苏轻晃,人像是松了一口,温柔的开口。
“你们岁数也不小了,打小又有感情。”
林观澜附和的嗯了一声,眼底浮出笑意,却是透着尖锐的张扬。
“师父待我恩重,成婚什么的,我自是全凭您做主,可那都是之后的事。
眼下就是有件麻烦事,我与沈言柒的比试在即。
可师父是知道的,我近来剑心不稳,出手丢了分寸也是极有可能的。
若真出些事,您还得帮徒儿抗一抗。”
苏羽书雍容的一张脸沉了下来,素手一抬,凭空抓出一盏茶,淡淡撇去浮沫,方才轻抿了一口。
人伸手轻轻揉着太阳穴,闭着眼好一阵,才慢悠悠的开口。
“啧,酒喝多了,刚才我们聊到哪儿了?”
“说您在和魔族的长老喝酒。”
苏羽书以拙劣的演技捂着唇咳嗽了起来,眼底浮起几分沧桑的哀切。
“我老了,辛苦一生终是迎来了三族鼎力的盛世景象,可往事历历在目,心中难免忐忑。
眼下魔族血月宗即是提出联姻一事,我们人族自当是不能推脱。”
苏羽书眼睛瞟向一侧默不作声的林观澜,瞧着她一副油盐不进的冷淡模样,嫌弃的撇了撇嘴。
“罢了,再给你一百年你也开不了窍。”
人说着说着,目光又转到了床榻之上。
“说起这事,阿岁也到了年纪......过几日人族的各个宗门就到了,届时再问问老爷子怎么想的。”
林观澜神色总算有了变化,抬眼看着苏羽书,唇瓣动了动。
“叫时迁去,他喜欢。”
苏羽书无奈的扶额,扯了扯嘴角,顾及到床上躺着的白暮岁,声线虽然压低了几分,还是带着重音训斥道。
“时迁是妖族的,只不过自小在这边学习。
三族间若是联姻,首当其冲的定是魔族与人族,怎么能让其余两族捆绑呢?
你这么久了,这点事搞不清嘛。”
门吱的一声被推开,沈言柒提着两壶酒走了进来,看到屋内的人一愣。
“苏长老?”
苏羽书也是闪过一瞬的惊讶,随即眼睛都亮了起来,唇边漾起了笑意。
“是言柒嘛?哎呀,可真是越长越好看。”
沈言柒穿着件霜色长衫,外罩了宽大的苍青袍子,上面绣着竹影与飞鸟,松散的墨发流泻在肩头,浑然天成的一种松弛感流露而出。
“苏长老总是当着林观澜夸我,我看我这次怕是又要被打惨喽。”
“她敢!依我看这次她不一定能赢。”
沈言柒唇边染上了笑意,眼睛扫过一旁的林观澜,落在白暮岁身上。
“怎么还睡着,可惜了这壶酒了。”
苏羽书眼神在沈言柒与白暮岁身上来回打转,神色上浮起浓浓的八卦之火。
“言柒是来看阿岁的?你和阿岁关系很好嘛?”
“不好。”
一声不合时宜的嗓音打断了热络的氛围。
林观澜向前一步走,挡住了苏羽书的视线,薄唇轻启带着隐隐地愠怒。
“师父,你该是回去了,不是还在宴请吗?”
苏羽书有些讶异的看向林观澜,神色间浮起一抹古怪,看了看林观澜又看了看沈言柒。
总觉得自己好像吃到瓜,又好像没吃明白的感觉。
“你瞧我这记性,是得回去了,言柒你好好同阿岁相处啊。”
竹屋缝缝补补的窗户半掩着,清风顺着窗沿吹动,屋内沈言柒环视了一圈,熟络的坐在藤椅上,晃了晃手中的酒瓶。
“喝吗?”
“执法堂不饮酒。”
沈言柒唇角漾起弧度,慢条斯理地拔开酒塞,人往后一靠,身子舒展,继而悠然开口。
“鲜少见你在意什么。”
甘醇的酒香溢出,顺着人喉咙而下,沈言柒抿了抿唇,单臂撑在桌上托住脸,笔直的望了过去。
“不忙?”
她瞳孔乌黑,眼神锐利而直白,里面只映出林观澜淡漠的一张脸。
“今日有空。”
“哦.....我怎么觉着,若我一直呆在这,你便是一直有空。”
沈言柒眯着眼睛漫不经心笑着,眸底凝结着如霜的寒意,口吻却是浸透着兴致浓郁的顽劣。
“你喜欢她。”
林观澜身形动了动,扭头看向沈言柒似是古井无波,却是无声散出了凉薄寒意。
沈言柒一手搭在椅背,闲适地将人完全靠在椅子上,衣襟松垮着露出精致的锁骨,轻晃着手中的酒壶。
“阔别已久,本以为你还是你。”
话间一顿,人笑了起来,沈言柒眼睫遮住了眸光,叫人看不真切,只听得人懒洋洋的落下一句。
“林观澜,我从未想赢你。”
她声线带着一丝自嘲,云淡风轻的落下后,便是一片寂静。
屋外不知何时天色压了下来,忽如其来的一股风砰的将半阖的窗户吹开。
本是昏睡着人,唰的坐了起来,茫然的看向屋内。
少女眼神一点一点清明了起来,在两人之间来回打转,最后落在了沈言柒身上。
鼻子一酸,眼眶渐渐红了起来,大颗大颗的泪珠扑簌簌地往下掉,人一抽一抽的哽咽着。
“言柒姐.....哇....可怎么办啊,全没了!全没啦啊!!!”
沈言柒兀自浅笑着,眼神扫过林观澜,伸着腰,坐了起来。
“谁说没了?”
白暮岁抿着唇,呆呆地看着沈言柒,眼里的泪珠一圈一圈打着滚,像是花瓣上的晨露,手指那么轻轻一碰就会落下。
“我下注的时候,他们称呼我为脑残粉,你瞧瞧,要不说慧眼识珠呢。”
哗啦啦的灵石撒了满桌摞出一座小山高,映着整个屋子都发出炽白的光。
林观澜看着少女泫然欲泣的一张脸迸发出绚烂的笑意与崇拜,眸光逐渐复出一抹愠色。
“姐姐便是唯一押我胜的那个傻子?”
“是啊,你看傻人有傻福的吧。”
沈言柒语间带着宠溺,将袖子挽了起来,伸手拂过桌子。
哗啦啦的灵石被推入袋中,利落系好,在白暮岁闪着星星眼的期待中丢了过去。
完美的抛物线被一股剑气打断,穿过半空中那袋灵石,炸出了一片粉末。
林观澜仅露在外的眼睛异常平静,随着窗外呼啸的风声与一瞬的闪电,倏忽投射着冷光。
分明什么都没有说,却让人后背都生出了寒意。
沈言柒神色也沉了下来,兀自压下眼底锋利的光,那双眼里笑意全无,陡然间荡开一片怒气。
“林观澜,你剑心便是如此不堪?”
“玄明学院的弟子何时需要你来接济了?”
沈言柒勾唇一笑,眼神陡转,锐利又冷然。
“怎么当年......”
不等话说完,一道剑气便是带着凌冽的杀意刺出。
呼啸而过的锋芒中,剑光霍霍,银白的长剑挟着雷霆万钧之势而至,直直刺向沈言柒。
轰然一声,击在了急速飞来的弯刀之上。
沈言柒反手握刀,脚尖一点,似是礼尚往来般,整个人高高跃起持刀劈过。
一道黑色火焰裹挟着刀光与银白的剑身相撞。
暴风骤雨响彻天地,闪电照亮云层,在雷声的轰鸣中,脆弱不堪的竹屋轰然炸开。
豆大的雨点顷刻间倾盆而下,噼里啪啦地打在一脸茫然的白暮岁脸上,砸的生疼。
所以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
又是怎么打起来的?
她不是在分赃吗?
那一袋灵石唰的就没了......
紧接着屋子唰的也没了?
怕不是在做梦!
睡了一觉,积蓄没了。
又睡一觉,家也没了。
独栋小花园只剩花园了......
白暮岁伸手摸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低头看着吸饱雨水鼓胀的被褥,再抬头看向雨帘下的山谷。
拼尽全力的一场战斗后,留给白暮岁的只剩一张床....
若是再睡一觉,是不是人也得没。
没了算了,这世界大起大落的速度太快,自己稍有不慎就不慎了。
白暮岁直挺挺的躺了下去,安详地给自己盖好被子。
冷冷的冰雨在脸上胡乱的拍,暖暖的眼泪跟寒雨混成一块,眼前的色彩忽然被掩盖,两道身影无情在身边徘徊。
轰——又是一声雷鸣。
白暮岁噙着泪,人又唰地坐了起来,撕心裂肺的喊着
“不是,你们是不是有什么大病啊?”
“这是我家!我家啊!”
下一刻,一道藤蔓缠在腰间,白暮岁苍白的脸浮起了僵硬的笑容。
这熟悉的感觉,该是要上天了。
冷冷的冰雨在脸上胡乱....一首刘德华的《冰雨》献给倾家荡产白暮岁。
林观澜:我脾气不好,这一天反复在我雷点上跳跃,真以为我的剑是摆设?
打不了师父,沈言柒还是能打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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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冰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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