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身上怎么会有伤!”
白行书褪去白清纨的外衣,脸色瞬间变了。
伤口边缘发黑,皮肉外翻的样子既不像被农具划伤,也不像被拳脚打伤,倒像是被什么怪物抓挠出来的。
是尸魁留下的伤口!
不对。这里是灯影。在这里,灵魂的比重胜过肉身。除非意识受到攻击,否则她们的身体不会表现出任何异常。
白清纨独自潜入雾中,没点灯笼,又落了单,她是她们当中最先受到洼婆婆攻击的人!
进棺时场面混乱无比,浓雾的精神污染让她以为自己受到了尸魁的攻击。
“毒素”已经顺着伤口渗进白清纨“筋脉”里,如果不立即进行解毒,后果不堪设想。
白行书把瘫软的白清纨拽起来,往喜床上拖。行动间衣物刮擦,一不小心蹭到她大腿上的“伤口”。白清纨立刻疼得皱起眉头,喉间溢出压抑的闷哼。
“乖,忍忍,一会就好了……”白行书话音未落,腕骨突然被钳住。没等她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拽得往前一栽,天旋地转间后背“咚”地撞在墙上,疼得她眼冒金星。
睫毛轻颤着睁开眼,氤氲水雾里,两双相同的眸子撞了个正着。
“我是在照镜子吗?”白清纨声音沙哑,带着几分病态的虚弱。
她的指尖探过虚无,仿佛真的穿透了某种无形的屏障,落在镜子中的脸上。
白清纨手心发烫,她温柔地抚上白行书的脸颊,顺着她下颌的弧度滑到眉骨,确认她的每一寸每一分。
洗漱时呈现在镜中的脸庞此刻出现在另一具躯体上,还被自己放在手中把玩触摸。
这样奇怪的经历,让她生出了一种陌生的感觉。
她好像从未如此真实地看过自己。
确实有几分标致。
“你是我。”白清纨说。
白行书顿时浑身僵硬,连呼吸都忘了。
是因为害怕被识破的心虚,还是因为正在被“自己”这般专注凝视。对上那双与自己一模一样的眼睛,白行书竟无端生出几分诡异的羞耻。
她刚要开口,白清纨忽地凑得更近,两人鼻尖几乎相触。
“奇怪。”白清纨眼底映着她慌乱的模样。
“镜子里的人,怎么比我还紧张?”
镜子有隔阂,她们之间没有。白清纨温热的呼吸轻轻扑在白行书唇上,带着若有若无的香气,将她本就紊乱的心跳搅得更加失控。
白行书喉间发紧,想要往后躲,却被白清纨顺势托住后颈,两人之间最后的空隙也被碾得粉碎。
睫毛轻颤间,白清纨的目光逐渐下移,最终定格在她微微颤抖的唇瓣上。
如果是自己的话,应该没关系吧。
如果这只是一面镜子,偶尔对自己,应该没问题吧。
这里是一个完全**的空间,不会有任何人发现……
她们的长相一样,身高也完全相同,嘴唇的位置在同一水平线上,只需要微微一歪头就可以碰到。
温热的气息在狭小的空隙里翻涌缠绕。白行书猛地一偏头,错过她的脸。
“我先帮你疗伤。”她说。
白清纨愣了一瞬,像是突然记起自己身上的伤,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她温顺地把头靠在白行书脖子上,整个人软软地倚着她,像是没了骨头似的。
白行书后背抵着粗糙的墙面,坐在冰凉的供桌上,她的双腿微微分开,湿热的掌心贴在她的“伤口”,另一只手臂紧紧搂住白清纨的肩膀,将人往自己怀里带了带。
温润的灵气顺着掌心源源不断注入白清纨体内。白清纨睫毛轻颤,靠在她肩头,“疼……”
“只是一点皮外伤,排出毒素就好了。”白行书轻声安抚,“有没有觉得舒服多了?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
白清纨脸上病态的红晕慢慢消失,眼神也变得清亮起来。
她现在无比的醒,比在山谷之外还要清醒十倍。
镜子消失了。
白清纨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还倚在白行书怀中,慌乱地想要起身,却因施咒后残存的灵力波动而腿软,险些又栽进对方怀里。
白行书下意识伸手去扶她。两人手指不小心碰到一起,又像被烫着似的同时缩回去。
寂静在狭小的空间里疯长,此刻房间里只能听见两人的呼吸声。
白清纨垂着眼睫,半晌才憋出一句,“谢、谢谢。”
白行书原本只当是白清纨意识模糊,受到了精神污染的影响。可看着对方耳尖泛红,眼神躲躲闪闪的模样,喉间突然泛起一阵干涩,结结巴巴回了句,“不、不客气。”
两人不约而同抬眸,目光撞个正着。
白行书慌慌张张地别开脸,内心一阵没来由的慌乱。
她在余光里看见白清纨同样不自在地抠手指,与自己平日里紧张时的模样如出一辙。
“我们这是在哪里?”白清纨岔开话题,左右打量着满室的红绸。
“洼婆婆家里。”白行书解释道。
白清纨靠近喜床,屋外的门帘常年被雾气侵蚀,轻轻一碰便碎了。而房内的红绸却柔软得不可思议,上面还用鲜亮的金线绣着并蒂莲,花样看着像当下热卖的款式,完全不像这破旧屋子里该有的东西。
白清纨伸手去拉房门,可门就像被什么东西死死卡住了。看起来一扇又薄又破的木门,她使出浑身力气,踹了两脚,门连条缝都没动。
她们被困在这里了。
白行书叹了口气,往两个酒盏里倒满酒,“这里的洼婆婆的地盘,我们要顺着她的意思才能出去。”
她端起酒杯,“来,喝交杯酒吧。”
白清纨犹豫着和她交叠手臂,仰头把酒喝了下去。
【交杯酒必須兩個人喝。】
两人等啊等,过了很久很久,那扇破木门还是纹丝不动。
不止于此,桌子上点着一根白蜡烛,这么长时间早该烧下去大半截。可蜡烛的火苗就那么稳稳地晃着,一滴蜡油都没有滴。仿佛时间静止了一般。
这里是不洞房就不能出去的房间。
白行书终于下定决心,站起身朝着艳红的喜床走去。
“摇床。”
“好。”
白清纨立即答应,快步走到喜床另一边。两人各抓着床头床尾的柱子,开始用力摇晃那张大红喜床。
老旧的床板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头顶的红绸也跟着晃悠起来,这时候已经顾不上尴尬了,两人只想赶紧把事办完出去。
“用力!”
“嗯!”
她们使出全身力气,床和白行书都快摇散架了,再一看桌子上的蜡烛,火苗还是稳稳当当,蜡烛头一点没变。
门前挂着一直白纸灯笼,上面歪斜地写着一个黑色的“囍”字,随着夜风轻轻晃动。褶皱的纸面将字迹拉扯变形,恍惚间竟像是洼婆婆布满皱纹的老脸,直勾勾盯着她们的一举一动。
难道真的要进行一些亲密的活动才能出去吗。
白清纨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一种莫名的尴尬又笼罩在两人之间。
两人的耳尖又开始泛红,空气变得粘稠,比方才更让人喘不过气。
新婚之事,她们都懂。剑宗的广纳学子,开设竹苑学堂,对生活知识多有普及。
可是,白行书现在顶着“梁习习”的身份,明面上就是个十四岁的小姑娘。就算她有“神使”的特殊身份,行那种亲密之事,既不合规矩,也违背常理。
刚刚白清纨有伤在身,意识模糊,尚且还能说得过去。
可这会她完全清醒了,一双清亮的眼睛无比真诚地看着她,让白行书怎么下得去手!
更何况,她她是女性。
白行书心里直打退堂鼓。太荒唐了,这事根本没法做。
可是,她们不能被困死在这里。
白行书咬咬牙,硬着头皮开口,“师姐,这蜡烛把我们两个认成一对夫妻。要不……我们假装走个过场,试试能不能把它骗过去。”她根本不敢看白清纨的眼睛。
“好。”
白清纨小心翼翼地挨着白行书躺下。看着挺宽敞的喜床,等两人一躺上去,才发现地方根本不够用。肩膀挨着肩膀,胳膊蹭着胳膊,连翻身都费劲。
白行书紧张得手心冒汗,后腰被床板上凸起的雕花硌得生疼,但她根本顾不上调整姿势,生怕动作一大就碰到白清纨。
以前在宗门里,白清纨和“梁习习”有过短暂的同榻而眠。那时候白清纨只把她当需要照顾的小师妹,白行书也只是放纵自己难得的娇气。
她们都没多想,相处得自然又纯粹。现在躺在洼婆婆布置的洞房里,红艳艳的绸缎,新婚的蜡烛,紧闭的房门,蹲守在外的洼婆婆。这一切的意思再明白不过。
她们既盼着赶紧结束这尴尬的局面,又担心这法子根本不管用。
垂落的红绸流苏突然扫过白行书的额头,痒得她本能地想躲,可刚一动,肩头就又贴上了白清纨发烫的皮肤,惊得两人同时僵成了石像。
“别、别动……”白清纨声音发颤,余光却不受控地扫向身侧人。
“怎么办啊师姐。”白行书突然没了主意。
她就是她自己,但这一刻,她也不明白自己是什么感觉。她们样貌相同,声音相同,想法或许也相同?
如果来真的,白行书无所谓,躯壳罢了,为灯影献身也未尝不可。
但她猜不出此刻的“她”的想法是什么。十九岁的她,是包容开放,还是血气方刚,她记不清了,但她尊重她的意见。
即便她是她自己,也不能完全代替她的想法。
“你……”
忽然,床板猛地一沉,白清纨动作极快地翻身坐起来,直接跨坐在她身上,吓了白行书一大跳。她抓起旁边的被子,“哗啦”一下把两人从头到脚罩住,挡住了外面灯笼的视线。
“动起来。”白清纨伸手按在她的肩膀上。
白行书这才反应过来,僵硬地点点头,抬起手配合摇晃,带着整个床板“吱呀吱呀”地响。
“师姐?”白行书试探着开口。
白清纨闭了闭眼,在空隙中艰难吐了一口气,“不要这样叫我。”
“师姐,你怎么了。”白行书急得想要坐起来,却被一把按住。
白清纨沉默良久,终于吐出一句,“……别问了。”
她们拥有同样英气的面容、同样刀削的肩膀、同样有力的腰肢,此刻紧密地交叠在一起,竟能完美地契合。
她们彼此间的呼吸节奏也趋于同步。被褥间蒸腾的热气裹着闷湿的汗水,将这份怪异又暧昧的气氛烘得愈发浓稠。
一阵急促的砸门声。
“刘幺喜!!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睡懒觉!!!”
高小美的叫骂一声脏过一声。
终于能出去了。
白清纨像泄了气,趴在白行书身上。
“歇一会。”
“师姐什么时候有赖床的习惯了。”
“刚刚。”
洼婆婆在门外急得团团转,可恶的被子贴图,已关,求□□动图。
*诶?骗人的吧,我写的不是暧暧吗?为什么为什么,全是清水……
*是的,全是清水[撒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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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 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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